慈禧感叹了一声说:“这曾国藩,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者士人的最高理想,他都一步步地完成了,世人都称赞他是半个圣人。可本宫知道,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不是什么圣人,而是有一双识得圣人的眼睛。
古人不是常说了吗?‘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可识得人才还远远不够,还得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才是帝王之风啊,皇帝,这个道理,本宫跟你讲过很多次,你该不会不懂吧?”
光绪皇帝赶忙回答:“亲爸爸的尊尊教诲,儿臣万不敢忘。”
慈禧:“想当年,为了方便曾国藩组织团练,指挥军队作战,朝廷将地方的军政大权,全交到他一人手上了。
彼时的曾国藩盛极一时,拥精兵三十万,占据着大清国的富庶之地,可以说是声势滔天了吧?一时间,朝野人心惶惶,那时候啊,身边就有人不断提醒本宫,此人拥兵自重,不可不防,应当及时将他的势力铲除。
是本宫力排众议,坚持继续重用曾国藩,将前线统帅作战的职权,都交给了他,那时候,也是将整个大清国的命运,都交给了他啊。
你们要是问我,那时候怕吗?我现在实话告诉你们,我那时候是真的怕,怕的要死,但是不是怕他造反,而是怕他打不赢这场战,一旦打输了,咱们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你既然看准了这个人能堪大用,忠心耿耿,就应该信任他,你要是不信任他,处处限制着他,不采纳他的谏言,计策,最终只会误了大局,也会误了自个。你们明白吗?”
众臣:“明白。”慈禧说到这,大家确实明白了,可是在慈禧没有明说之前,谁也不敢把这层纸捅破,毕竟之前那个进攻辽阳的军令是光绪下达的。
光绪在那里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慈禧看到光绪一脸要赌气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直接面向一众军机大臣说:“你们还记得,当年的大明朝是怎么亡的吗?
就是因为崇祯皇帝听信谗言,擅杀大臣,又对前线的将领诸多节制,不知战场局势,就在远离战场的北京城命令军队作战,最后,才会败给了李自成。
如果当年的崇祯皇帝能够放权给洪承畴统帅,放权给袁崇焕指挥,放权给孙传庭剿灭叛乱,那么大明朝就不会亡。
这其中,有崇祯皇帝的不是,但是罪大恶极的,是那些迂腐无能的大臣!国家正值危难之际,他们一个个都只惦记着自己那点蝇头小利,将君国大义抛之脑后,真该千刀万剐。
现在,你们这些做臣子的,难道还要让我们大清朝步大明朝的后尘吗?”
众臣下跪言:“臣不敢。”
慈禧:“不敢就好,不敢,就应该好好辅佐皇上,现在风雨飘摇,大清朝这艘大船,绝不能毁在咱们自己人手里。你们要是不思精忠报国,反而在那里对妖言谄媚,蒙蔽圣上,就休要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一众大臣听完,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慈禧:“翁同龢!”
翁同龢:“臣在……”
慈禧:“商办衙门的盛万颐找你要军费,你怎么不给啊?”
翁同龢:“回皇太后,户部空虚,近年来国库甚至还没有商办衙门的存银多,这点您应该知道的……”
慈禧:“你少拿商办衙门说事!商办衙门现在所有的存银都拿去购买军火了,而户部现在还有钱可用,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
翁同龢:“回皇太后话……新的一年就要到了,这些钱都是来年的预算,动不得,否则,到时候没钱,很多事都办不来……”
慈禧冷笑了几声,“没钱办不来?你知道现在什么事情最重要吗?打战最重要!战要是打输了,我们就得赔更多的银子!这点事你还拎不清吗?
哼——你现在把所有能用的库银都给本宫一笔一笔地清出来,给前线供应军需!”
翁同龢不语。
慈禧:“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换人!”
翁同龢:“那……这财政赤字怎么办?”
慈禧:“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之策,分摊到各省,让各省督抚自己想办法补这个缺口,砸锅卖铁,也要把钱粮给我筹集上来!”
翁同龢:“可是……如此一来,又把财政的重担都压在了百姓身上,近年来各省灾害频繁,许多灾区还没有恢复,现在要是贸然加重赋税,唯恐百姓不堪其重,连活下去,都成了一种奢求……”
慈禧:“就算是再难办也要去办!饿死了几十万百姓,这万里江山就还是咱们大清国的,要是饿死了几十万官兵,这大清国就跟倭寇的姓了!”
慈禧的这个理,即便是饱读圣贤书的翁同龢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弱弱地回了句:“是……”
慈禧:“荣禄!”
荣禄:“臣在。”
慈禧:“盛万颐找你要京师火器库里的军火,你为什么不给?”
荣禄:“这……前线战事固然重要,但是拱卫京师也同样重要,要是京城九门的兵马都没了枪炮弹药的话,我怕……”
慈禧愤怒地打断了他,“行了行了!你别再这里给我东拉西扯的,现在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惦记着兜里那点积蓄啊!
日本人要是真打到北京来,到时候靠谁御敌?靠你御敌吗?你自己有多大的本事你自个不清楚吗?你要是真的顶用,能将倭寇从咱们大清的领土驱逐出去,我现在就把这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给你!也省得功名都让别人偷了去!”
荣禄一听这话,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慈禧厉声说道:“现在就给我全弄到前线去,我命令你,盛万颐跟你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不能委蛇推延!不得搪塞敷衍!要是误了军国大事,我拿你问罪!”
荣禄:“是……”
慈禧:“孙毓文!”
孙毓文:“臣在。”
慈禧:“给前线的李鸿章跟聂士成发电报,传本宫跟皇上的旨意,让他们皆以载洸的军令行事,不得有误!若是今后再有载洸的军令,不必上报朝廷,照着办就行。”
孙毓文:“臣遵旨。”
慈禧这才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她缓缓走下台阶,对着一众军机大臣说道:“你们几个,记住本宫今天说的话,齐心协力,万众一心,好好辅佐皇上。
在这种关键时刻,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今天我先把话撂在这里了,谁要是给我整出什么花样来,败坏了大局,本宫绝不姑息!”
众臣颤颤巍巍地回了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