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听完,脑子一震,竟然犹豫了,但心里一时仍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请出去!”
慕容湛用略带悲凄的语气说着:“难道,姑娘就真的如此心狠吗?甘愿为了一己私欲,而置亲人好友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这样做,就不觉得残忍,不觉得自私吗?”
她用颤抖的嗓音,愤怒地说道:“这是我自个的事,用不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不仅是你这一家子的事情,是关乎天下的大事。贝勒一人牵动着国家的命运,现在,这根绳索,就握在姑娘您的手上。”
“这天下,没了在载洸,难道就翻天了不成?你们为什么一个个要揪住他不放?”
“不是在下要揪住贝勒不放,而是大势所迫,他从降临到这世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背负起了这沉重的使命。他个人的命运,早已被紧紧地拴在国家命运的轨道上,这是他的宿命。是他该承受的。
你们的爱情,在这样的时代里,是没有好结果的。北京城墙几十米高,就算是你们逃出去了,你们就自由了吗?
你们,不过是去到了一座更大的牢笼罢了,朝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就算是你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会有人穷追不舍,你难道忍心,让你心爱的男子,跟着你一起,天天过着提心吊胆,亡命奔波的生活吗?
他有他的宿命,姑娘,您这样子违抗天命,是没有好结果的。”
听完,真真冷笑了一声,“宿命?你懂他吗?就敢在这里妄谈天数?”
“我跟他相处了这么久,时常交心攀谈,他那远大的理想与忧心天下的情怀,在下自然是懂的。”
“你只不过看到了他的皮囊,却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内心感受过。但我真真切切地感受过,他曾将自己的内心,那么赤裸裸地展现在我的眼前,只有在我面前,他才是真实的,外面的世界,只会给他披上一层灰尘一样的伪装。”
说着说着,她眼里含着泪光,可嘴巴却笑了起来,“他本就是个单纯的孩子,单纯得像一朵棉花糖,我只是用嘴唇轻轻地含了一口,他便融化了。
他不应该在这堆满蚀骨的泥潭里翻滚,他应该荡漾在一片清澈的莲池里面,尽情地嬉戏,玩耍。他要的不是权力,不是地位,他要的是快乐。只有我,能带给他那样的快乐。”
听完这话,慕容湛的内心也不禁震了一下,怔怔地站在那里,许久才回过神来,转过身,一脸深沉地望着她,“如果他的这份快乐,是要以抛弃理想为代价的话,姑娘觉得,这样的快乐还能维持多久?
他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志存高远,心比天高,又具有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才能智慧,他本该是被这时代召唤的人,俯瞰着这天下大势,安邦定国,救民於水火之中,你不该把他当木偶一样揣在自个的兜里。
如今,国家正值为难之际,若是国家受难,外敌侵略不断,身在其中,岂能独善其身?到时候,你们那份闲云野鹤的幸福,就没那么光彩了。
而贝勒,你的情人,看到国破家亡,乱世之局,内心焉能不痛?而这一切,本来,他是有能力可以扭转乾坤的,可他选择了逃避,选择了袖手旁观,为了个人的私欲,为了你一个女子,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国家民族坠入深渊,到时候,他真的能快乐吗?
姑娘你看着自己的爱人饱受悔恨与自责的折磨,又真的能幸福吗?”
真真听完,双眼变得黯淡起来,气息也变得微弱,“那是个人的选择,他有选择幸福的权力,你又凭什么,来剥夺他获得幸福的希望呢?何况,他终究是个凡人,就凭他一己之力,又能对时局产生怎样的影响?
你们个个都将他捧成了高高在上的神,可他只想做个单纯快乐的孩子,你们就不能放过他吗?”
慕容湛闭上眼睛,深深地吐了口气后,露出了冰冷决绝的眼神,“姑娘,你知道什么叫作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或许你不懂得这种感觉,但是我懂,他原来也懂。我们两个人的命运,已经被紧紧地绑在了天下国家这辆火车上了。
在你没有出现之前,他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他生来就是干这个的,他没得选择。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使命,也可以理解为一种恩赐,当然,也可能是束缚,或者禁锢。
当他将灵魂与生命全部奉献出来的时候,所迸发出来的力量是巨大的。那时候我就觉得,这天底下,就没有他载洸干不成的事情,只要他想做,就一定会有希望。
但是,你的出现,给他打开了一扇窗,给了他另一个选择,给了他逃避与怯懦的理由。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错的是这个时代。如果你们两个活在太平盛世,那你们一定成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要怪,就怪你们生在这乱世当中。
我的出现,就是来帮他堵上那个逃逸的窗口,将他重新拉回到命运的轨道上面,你懂吗?”
听完,她苦笑了起来,有那么一丝丝绝望,眼神里充满戏谑跟荒诞,“那既然这样,我不去爱了,总可以了吧?”
他低下头,又是沉重地吐了口气,抬起头来的时候,是一副更加冷酷的眼神,“你知道为什么人们常说,自古红颜多薄命吗?不是因为她们有倾世容颜,只是,恰巧被英雄爱上了,才有了那般不幸的命运,仅此而已。”
她听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隐藏在灯火投影下的眼睛,如死寂一般的空洞,“你说这话,要是被你们主子知道了,他会放过你吗?”
“在国家大局面前,个人性命,简直不值一提。如果用我的性命,能让他回心转意,我也愿意干。”
“等我见到他,我自会跟他商量一个两全之策。”
“这件事情,本来就没有什么两全之策,国家,贝勒,还有你,只能选其二。我话就说到这里了,姑娘,请自行选择吧。”
她慢慢地转过身去,面对着那烛火,投射的阴影掩盖了半个房间,也将慕容湛的整个身子都囊进了其中。
她用跟烛火同样微弱的声音说:“你走吧,我自有抉择。”
慕容湛走到门口,突然间停了下来,慷慨激昂地说了句:“真真姑娘,我敬佩你,这天底下的男子,都不及姑娘一人英雄。”说完,便开门快步离去了。
房间内,那张隐匿在阴影中冰冷的脸,又渐渐变得坚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