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洸回到醇亲王府,迈着快步往自己的寝室走去,远远地就发现了自己的母亲婉贞,吓得立马转过身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想走着小碎步悄悄地离开。
“站住!你还想去哪儿!”
载洸正要下一处梯道,脚刚刚迈出去,此刻还悬在半空中,听到那“雷霆”的一喊,身子不自觉地颤抖了下,脚下踩了个空,一踉跄,差点摔个底朝天。
载洸平日在军营里呆惯了,在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面前都是镇定自若,可在自己母亲的“狮吼声”面前,自己充其量也只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咪。
载洸“华丽”转过身来,笑嘻嘻地说:“尊敬的母亲大人,孩儿这正要去给您请安呢,您就出现了。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咱们母子可真是心心相印啊。
孩儿想死你了——”说完,载洸便粘到她身上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熊抱。
婉贞当然不吃这一套,她用力地掐了一下载洸的胳膊,疼得他“哇哇”直叫,急忙缩回了身子,不停地用巴掌摩擦着被掐疼的地方。
“额娘,我这才刚回府,你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多疼……都说打在儿心,痛在娘心,你心不痛吗?怎么可以下手这么狠……”
婉贞听完,又气愤地拍了两下他的胳膊,“你还知道回来!整天往外面跑,一年就没见着你几回面,这次更过分,一离府就是一个月,书信都不回一封。你阿玛病重,你也不回来看看他。
我让盛万颐顺带去催你回来,你倒好,找了一大堆烂借口,什么生病了,脚崴到了,腰闪着了。
你怎么不干脆搬到军营里去住,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我也好落个清净,眼不见心不烦。”
载洸听完,拽起了母亲的衣角,撒娇似的说着:“哎呦,娘亲……我这不是公务繁忙嘛,这商办衙门事,还有操练新军的事,哪一桩不是要命的事,我不得豁出去自个的性命,拼死去干呐。”
婉贞用手指头摁了载洸几下脑袋,“你心里就装着你的衙门,你的军队,你的国家,你有没有为这个家考虑过,为你额娘跟阿玛考虑过吗!”
娟儿在一旁给载洸使了下眼神后说:“对了贝勒,王爷最近肝病又犯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看他?”
载洸眼睛一亮说:“什么?我阿玛又犯病了?这可如何是好,他说不定是思子心切,我得赶紧去看望他……”
“看什么看!我看你阿玛就是给你气病的……”
说完,载洸没有再听母亲训斥,直接拔腿就跑。
婉贞在身后伸着手叫唤道:“你给我回来!我还没讲完呢!”
见到载洸已经走远,她才甩甩手,一脸闷气地说:“这孩子,既不随他父亲,也不随他母亲,也不知道随了谁,心里就没有顾过家。”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哎呦——我看他就是哪吒转世,天生就是来闹海的,去北洋闹了一场,回了地上还要继续闹,真不叫人省心。
世人都道他是天之骄子,但在我这个做母亲的眼里,他就是个喜欢到外面闹事的调皮孩子罢了。
人家遇事总是让三分,他呢,遇事总要争个三分;以为对的事,拼了命也要去做,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前面是刀子也要往前撞,你说他这股莽劲是跟谁学来的?”
娟儿笑笑说:“福晋,这样不是挺好的么,贝勒有这般的韧性,才是干大事的料。这般的才华跟天赋,别人几代人烧高香,都求不来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福晋你怎么倒叹起气来了。”
婉贞听完,露出了忧愁的脸色说道:“他这些年来,顺风顺水的,顺惯了,我就怕,到时候真要遇上什么迈不过去的坎,整个人跌到谷底,反而爬不起来了。
飞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越痛,何况,这朝廷上,有多少人在下面对他磨刀霍霍,就等着把他翅膀给剪掉,拉到泥潭里去。”
“贝勒吉人自有天相,要是真遇到了什么不测,一定会有贵人相助的。”
“贵人?什么贵人?真要是出了什么事,谁能保得了他?靠他守护的百姓?还是靠他一手练起来的军队?
这两样,平日里都可算功德,算政绩,可你要真碍着别人道的时候,这些东西,转眼间就变成了别人对付你的借口。
可这孩子,平日里就是听不得我这些苦口婆心的话,就爱瞎折腾,他什么时候能静下心来,好好地给自个的安危考虑一下?我看,我是管不动他了”
娟儿听完,点点头,恍恍惚惚地回了句:“贝勒是该找个人管管了。”
婉贞听完,有种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他这么会闹,我不得找个乾坤圈给他套上?
他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就帮他找个媳妇!我这个做母亲的管不动,就找个媳妇来管管她!”
载洸逃到父亲奕譞的房间里来“避难”,走进屋的时候,还朝门外望了一眼,看到自己的母亲没有跟过来,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奕譞身穿白色睡衣出现在载洸后面,笑了笑说:“看你这样子,是又被你额娘训斥了吧。”
载洸转过身来,看见他一脸憔悴的模样,赶紧走到他身边扶他坐到座位上,“阿玛,听说你最近肝病又犯了。”
“我不碍事,老毛病了,一到雨季的时候,就容易犯病,唉,今年这雨季,来得又早,又迅猛,听说长江淮河都泛滥成灾了。
今年这个甲午年,到处都不太平,你可得当心点。刚刚听下人说你回来了,我正想更衣去看看你呢。”
载洸见他脸色苍白,满脸的皱纹都爬满了沧桑,不自觉地心疼起来,摸了摸他的脸颊说:“太医怎么说?”
奕譞笑了笑说:“不要紧,过几天好了。”
“可有吃药,每天都吃着呢。”
“睡得可好?”
“不太好,半夜经常疼得睡不着觉,还好有你额娘在一旁照顾。”
“孩儿不孝,不能常伴你左右……”
“唉——这是什么话,孩子长大了,总要学会自己走路嘛,何况你又有青云之志,家里的琐事,怎么能牵绊着你。
尽管去干自己的事业吧,家里的事,有阿玛替你担着。你就不用分神了。”
“江淮发生洪涝,你知道的吧?”
“这事,孩儿在军中已经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