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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皇太子遇刺

在海军部,1914年——表面的平静——科诺皮什泰会见——黑手——波蒂奥雷克将军——萨拉热窝的悲剧——奥地利的愤怒——康拉德的机会——切尔施基受训斥——德国的煽动——奥地利的询问——奥皇致德皇的信——康拉德的觐见【59】

1914年新年开始,空气清冷而平静。由于英国和德国在近东事务上的合作与殖民地条约谈判有进展,英国内阁的焦急与疑虑减少了。实际上,在上一年秋,在为完成我们业已公开宣布的对德计划所必不可少的海军费用预算上,我遇到最顽强的抵制。财政大臣一反他关于阿加迪尔的演说的基调,率领内阁多数,进行激烈的反对。我说明,除非计划得以落实,否则我就辞职。圣诞节使这场针锋相对的内部争论暂停下来。1月3日,劳合·乔治先生在《记事日报》( Daily Chronicle )上发表了一则记者采访记,在采访记中他谴责了军备支出的愚蠢性,他尖锐地谈到了伦道夫·丘吉尔勋爵1886年因为经费问题而辞职的事,并宣称世界的现状和前景是从未有过的太平。我原在比亚里茨附近度假,回来途经巴黎会见了普安卡雷总统和几位重要部长。我深感那里的政界有一种不安的气氛。劳合·乔治先生的记者访谈似乎使他们感到慌张了。

这一年,随着时光消逝,我们内阁中持危险正在过去的看法的人逐渐增加。我之所以能使全部海军预算在内阁获得通过,只是因为内阁的多数反对派行将卷入关于爱尔兰的最激烈争吵。那里随时可发生动乱,他们不想看到我辞去海军大臣职务。当时,就连外交部警惕的监视者也逍遥自在。议会两院显得好像就不存在外交事务似的。英国政府中有乐观情绪,在法国议会中也有。左翼各党掌握全权。他们竭尽全力要修改1913年通过的三年兵役法。实际上,只是由于后来采取了一个折中办法,兵役法才得以维持下去。折中办法规定第三年的老兵退役,同时征召两组新兵作为补充。这一年,法国总统自1870年以来第一次出席德国大使馆举办的宴会。这一年,十九年来我们第一次接受德国邀请,在6月的赛艇大会周派出一支英国分舰队访问基尔。我们派出英国4艘最精良的战舰参加德皇的招待会。同时,我们还派出4艘战列巡洋舰赴喀琅斯塔特向俄国人表示同样的情意。【60】

但在这种表象之下,大国间的关系仍不断紧张。俄国陆军不断扩大和改进,军用铁路建设迅猛推进。法国用各种方式同意对三年兵役法的巨大让步。德国不仅在扩充陆军和海军,而且还在用5 000万英镑的资本税紧锣密鼓地采购军用物资和制造军火与设备。德国淬化钢和制造武器与军用设备所需的各种稀有金属,单就我们知道的——钨、铝、钒、镍、锑、锰——的进口,仅1914年一年就超过前3年的总量。德、俄报纸和大学教授之间的文字战不断,各种不愉快的和难听的指责不绝于耳。俄国陆军大臣授意发表声明,大谈俄军战斗力的加强。夏天,爱德华·格雷爵士要求我安排第一海务大臣巴滕贝格的路易斯亲王与俄国海军当局举行类似于1906年以来法、英参谋部之间曾多次进行的那种会谈。谈什么无关宏旨,会谈本身才是重要的,而且被有意说成是重要的。在德国军界盛行大量含糊的关于战争的谈话。但和平力量似乎仍然占有优势,英、法两国的政治舞台上则充满党派政治和激烈的派系斗争。【61】

* * *

皇太子弗兰茨·斐迪南一生的最后几个星期充满了令人感兴趣的事情和重大活动。6月中旬,他在科诺皮什泰接待作为他的客人的德国皇帝。三日内两人一直密切交谈。据威廉二世向德国外交部所说,话题主要是皇太子对匈牙利人的反感,他讨厌他们的中世纪式的习惯及其对国界内其他民族的压迫。他强调了不断对蒂萨伯爵施压的重要性,要使他停止虐待匈牙利的罗马尼亚人,以免挑起三国同盟与罗马尼亚之间的不和。他说,曾经讨论过的另外几个话题是希腊与土耳其的关系、意大利在阿尔巴尼亚的行为和由奥地利驻柏林大使取代匈牙利索杰尼伯爵。据谣传,涉及的话题不止于此,有人断言他们阴险地审视了整个欧洲形势。德国皇帝对皇太子说:“假如我们不立即给以打击,形势会愈来愈糟。”从以后发生的情况看,似乎可以肯定,他没有明确许诺在任何特别情况下德国都向奥地利提供援助。

访问结束,德国皇帝前往他在科孚岛的郊区住宅,弗兰茨·斐迪南则赶赴波斯尼亚,视察要在那里进行的陆军演习。他们的行程安排曾被广泛宣布。奥地利军队要在塞尔维亚垂涎三尺的这个省进行声势浩大的军事演习,而且此后这位皇位继承人还要在夫人陪同下正式访问波斯尼亚首府萨拉热窝。他定于6月28日入城。这个日子是1349年塞尔维亚的“画眉之乡”科索沃波列惨败的周年纪念日。在塞尔维亚的人们熟知这一切并为此而忧伤。此次访问也是为了伯爵夫人,或者说现已成为霍恩贝格公爵夫人的霍特克。她极为正式地坚持越来越强烈的愿望,要求举行仪式得到承认。她要去萨拉热窝她丈夫那儿,而为她的单独行程所作的安排充满了专为皇帝本人的旅行所用的繁文缛节。帕尔伯爵在细读行程方案时可能会大叫丢脸:“我们是为什么来的?”皇帝很可能会加速离开维也纳去伊施尔河,以免接受或者拒绝这种要求!【62】

1903年在贝尔格莱德杀死国王亚历山大和王后德拉加的塞尔维亚军官,为相互保护紧密抱团,组成了一个称为“黑手”的秘密社团。这个破坏性的社团以早期耶稣会的纪律和俄国民粹主义者的方法培育出了狂热的爱国主义。他们与塞尔维亚统治阶层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人说皇太子亚历山大、首相帕希奇和总司令普特尼克不时地同他们在一起;他们的领袖陆军上校迪米特里耶维奇此时实际上是塞尔维亚情报处的首脑。尽管扑朔迷离,但几乎可以肯定,谋杀访问波斯尼亚的皇太子的这个阴谋是由迪米特里耶维奇策划的。很多狂热的青年——其中大多数还不满20岁——被煽动前往萨拉热窝。在他的授权下,他们人人都装备了炸弹和布朗宁手枪并学会了如何使用。他发给他们旅费和生活费。还发给他们氰化钾,作为自杀时使用的最后手段。从战后被揭露出来的情况看,帕希奇及其几个同僚无疑是了解正在进行的阴谋的。此时,塞尔维亚政府与“黑手”组织在如何管理新获得的马其顿领土上意见不一致。据说政府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下令其边防当局阻止密谋者进入波斯尼亚;但这些本身就是“黑手”组织成员的边防当局,反而加快了他们的行程。还有情况表明,政府设法警告维也纳,说皇太子在访问波斯尼亚和萨拉热窝期间有危险。实际上,塞尔维亚驻维也纳公使约万诺维奇肯定把这种意思向贝希托尔德的一位下属做了含糊其辞的说明。即使有人听取了这些情况,也认为它们是荒谬不合理的。皇太子注意到他的访问有危险,他试图劝阻夫人同他一起出访,但未能成功。作为亲王和军人,他自己认为理应践约。【63】

在这些情况下,原本应该采取最紧迫的军、警预防措施的。然而不,疏忽和漫不经心竟严重到了如此程度,以至于有人侮辱性地猜疑皇太子的生命在奥匈帝国政府最高层并不受重视。此时,波蒂奥雷克将军到来,要作更为严密的检查。他是仅次于康拉德的奥匈帝国军界首脑。康拉德在1908年应邀出任参谋长时亲自举荐他接任其原位。波蒂奥雷克是一个几乎像修道士那样自律、精明强干、目光锐利的军人,他性格中有一种强烈的神秘主义因素。与皇帝的朝廷中年迈官员的亲密无间和小心发展的联系,使他的根基很稳固。在此刻,他作为波斯尼亚的军事长官,对皇太子访问波斯尼亚首府期间的安全负有比任何人更大的责任。不知是心怀恶意还是纯粹无能,他竟然完全忽略了他的职责。从他后来的军中履历看,对他应持较宽厚的看法。但无疑他十分清楚,宫廷是多么强烈地反对授予索菲娅公爵夫人以皇家荣誉。人们认为她的地位是不会得到不适当的提高的。几乎没有派什么警察来,沿街没有布防军队,近处也没有备用宪兵队。这种安排导致了灾难,而且,如此草率的措施,在执行时更是一片混乱。【64】

6月28日下午,皇太子同夫人进入萨拉热窝。谋杀精心策划好了。至少有7名刺客已在皇族可能经过的路线各点上布定岗位。三座桥的每一座都已有二三名凶手把守等候。第一次袭击是在去往市政厅的路上进行的;只不过炸弹由汽车背后滑落,因而其爆炸仅仅伤了两名随从军官。抓住了凶手后,皇太子继续去市政厅,在自然会很愤怒的心情中听取了欢迎辞。警察的预防措施似乎相当松懈,汽车的主人、坐在司机旁边的哈拉赫伯爵跟军事长官波蒂奥雷克搭讪:“阁下安排警卫兵保护殿下了吗?”军事长官不耐烦地回答:“哈拉赫伯爵,你以为萨拉热窝到处都是剌客吗?”皇太子提出改变回程路线,到两名受伤的军官接受治疗的那所医院看一看。当被告知已抓获了扔炸弹的人时,据说他讲道:“尽快处以绞刑,否则维也纳将授予他勋章。”一句多不可思议的苦涩话!这几乎是他最后一句话!哈拉赫伯爵想要站到左踏脚板上去保护皇太子。弗兰茨·斐迪南说:“别干傻事。”四辆汽车依照原来的次序从医院开出,进入拥挤的人群,但速度加快了。在弗兰茨·约瑟夫大街入口处,警察已经控制不了的人群拥塞了街道,此时出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汽车折回了原来的道路。面对皇家来宾坐着的军事长官波蒂奥雷克告诉汽车司机他拐错弯了。汽车减速并驶近左边的人行道。此时一个年轻人在距汽车三码处连开两枪。皇太子依然笔直地坐着;夫人倒在了他怀里。二人间喃喃地交换了几句话。一时间没有人知道他们已被射中。但子弹已击穿了皇太子颈部的动脉,击穿了夫人的腹部。两人都失去知觉,在15分钟内咽了气。凶手是一个名叫普林齐普的塞尔维亚学生,被群众抓住了。他死于狱中,近几年他的同胞立起一块纪念碑,上面记载着他的丑行以及他们的丑行。这就是萨拉热窝惨剧。【65】

在那几天,我十分挂念海军的准备工作和海军航空兵的创建。我把清晨时间花在阿佩文的中央飞行学校,而后驱车返回朴次茅斯,在港口对面的渡口买当日报纸。记得我是在汽车等着时读到这个消息的。当时我有一种突然而又强烈的感觉,感到有某种不祥而且难测的事情发生了。整个下午我留在正在建造很多新船的造船厂,直到深夜才回到海军部。我们的舰队司令从基尔电告,奥地利皇帝得知谋杀消息后,立即停止了戏剧演出,结束了赛艇会和庆祝活动。我经考虑认为,应当立即从波罗的海撤回我们的大舰队。舰队于6月30日穿过了从波罗的海通向北海的大小海峡。

* * *

萨拉热窝的罪行激起了整个奥匈帝国的愤怒。帝国内各民族勃然大怒,对塞尔维亚心怀憎恨,与政府同仇敌忾,团结一致。我们必须设身处地想一想,才能判断他们的感情。试着设想爱尔兰是一个军事力量在增强、敌意在加深的共和国;她不是一个岛国,她的边界毗邻威尔士和苏格兰;有一个激烈而积极的泛凯尔特阴谋要联合爱尔兰、苏格兰和威尔士组建成反英格兰的外国独立同盟;威尔士亲王因公前往卡那封,被由爱尔兰秘密会社组织和派遣并用爱尔兰都柏林军火库供应的武器武装起来的一伙刺客杀害!这与现在在哈布斯堡领地内所造成的局面正好类似。几天来,奥地利各族人民的愤怒表现为反塞尔维亚的暴力示威和攻击塞尔维亚代表和机构。英国驻布达佩斯总领事报告,匈牙利人甚至更加愤怒。“对塞尔维亚及其一切盲目仇视的浪潮正席卷全国。”他认为匈牙利人民“愿意不遗余力地对令人蔑视和厌恶的敌人进行报复”。

皇帝虽然基本上对暗杀感到震惊,而且憎恶塞尔维亚,但他个人对悲剧还是决定采取温顺甚至冷静的态度。他一闻噩耗即对帕尔伯爵说出的第一句话就表明了他的与众不同的观点。“可怕!全能之神不容许向他挑战而不受惩罚……一种较高层的势力恢复了我不幸无力维持的旧秩序。”这话是指保佑哈布斯堡王朝的上帝施行了对堕入贵贱婚姻的皇位当然继承人的惩罚。【66】

康拉德长久等待和经常恳求的机会终于到来了。他仍然要求立即对塞尔维亚宣战。立即动员和进军!过去抑制过他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埃伦塔尔死了;皇太子死了;而且康拉德发现贝希托尔德伯爵并不反对,而是同意。贝希托尔德已下定决心。但作为外交大臣,在皇帝面前他不能单独行动。政体要求他必须取得奥地利和匈牙利两位首相的同意。匈牙利人蒂萨伯爵是一位杰出人物,一位有影响力有个性的人,精明、果断、说话斩钉截铁、有远远超出他的高级职权的政治影响。7月1日贝希托尔德告诉蒂萨伯爵,他有意把“萨拉热窝的可怕行为,作为向塞尔维亚算账的理由”。蒂萨反对;他警告他的同事,他指出算账是“致命的错误”,可能带来难测的后果。当日他向皇帝上书说,塞尔维亚尚未被证明有罪,如若塞尔维亚政府能提供令人满意的解释,那么帝国开战(除非在最不利的情况下),会使自己作为和平的干扰者暴露于全世界面前。他坚持进行调查。他详述了罗马尼亚不能令人满意的态度。他力主在与塞尔维亚绝交前,采取一个重大的预防措施,即与保加利亚签订同盟条约。另一方面,康拉德和将军们则不住地叫嚣战争。

康拉德有他自己的说法。【67】

7月1日,我再次同贝希托尔德谈话,他说皇帝陛下也希望等待调查的结果。他还说施蒂尔克伯爵和蒂萨伯爵恳求保持清醒的头脑。蒂萨反对对塞尔维亚动武;他忧心忡忡,担心俄国可能攻打我们,而德国可能会弃我们于危难之中。另一方面,施蒂尔克则表示调查将为采取进一步行动提供根据。我提出只有猛攻才能阻止来自塞尔维亚的危险的看法。在塞尔维亚庇护下所犯的谋杀就是宣战的理由。至于贝希托尔德担心德国和罗马尼亚会弃我们于危难之中这一点,我回答说,如果我们同德国结盟的结果会是那样的话,那么我们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做任何事情了。

那位大臣对我说,他已准备了一份备忘录,在备忘录里他要求德国保证罗马尼亚抗议三国同盟。我抗议我们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必须问德国是否会保护我们的后方不受俄国侵犯的那种态度。

* * *

6月30日,德国驻维也纳大使切尔施基向柏林报告说,他正在利用一切机会“私底下但非常认真而严肃地劝告不要采取过激步骤”。德国皇帝对这个报告作出的初步评论非常著名。“谁授权他这样做的?那是极端愚蠢的;这完全不关他的事,因为在这个问题上,奥地利打算做什么完全是奥地利的事。以后如果事情搞糟了,有人会说是由于德国不愿意所致。切尔施基还是别干这种蠢事了!必须处置塞尔维亚人,而且要尽快进行。”7月1日,奥匈帝国首相府首席常务行政官员霍约斯伯爵会见了一位叫维克托·瑙曼博士的德国政论家,后者与德国外交大臣冯·雅戈和德国外交部的施图姆两人过从甚密。瑙曼宣称,不仅在陆军界和海军界,而且在宰相府所在地威廉大街,对俄国进行预防性战争的思想已不像一年前那样完全不予考虑。同英国就非洲和葡萄牙殖民地问题达成协定和英国舰队出访基尔,都是作为一个关系改善的证明来安排的,因此,他们深信英国不会干预欧洲战争。他说,施图姆曾非常认真地对他说过俄国军备的危险。法国由于困难重重或许不得不对俄国施加影响,希望和解;然而,假如欧洲战争最终爆发,三国同盟就是现在也是足够强大的。如果此刻用适当方法向威廉皇帝进言,“当他对萨拉热窝谋杀盛怒之时,他将对我们作出一切保证,他将坚持这些保证,甚至战争爆发也在所不惜,因为他认识到君主制原则正面临着危险。德国外交部不会反对这一态度,因为他们认为,这个时刻对做出重大决策有利……奥匈帝国如果不利用目前这个时机,她作为君主国和大国的地位就将丧失。”【68】

这种非常强烈的暗示使贝希托尔德在次日接见切尔施基时抱怨,过去德国给予奥地利的支持不够,现在也不知道德国持何种态度。切尔施基回答说,这是由于奥地利习惯于阐述思想而没有一个明确的行动计划所致。只要奥地利提出明确的行动计划,柏林就会把奥地利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同日,现已充分了解外交部政策的切尔施基对奥皇明确地说,无论什么时候为保卫最重要利益而出现问题时,皇帝陛下都可指望德国作君主国的坚强后盾。至于这种重大利益是否正处于危险中,这必须由奥地利自己作出决定……“我的皇帝会做奥匈帝国每一项坚定决策的后盾。”完全可以相信,弗兰茨·约瑟夫满意地记牢了这番话。对于一个人民已愤怒得发狂的盟国来说,不能想象还有比这还要露骨的煽动。因此,从某一方面说,在此阶段我们发觉两个皇帝和两个外交部都站在康拉德一边,主张对塞尔维亚采取武力行动,唯独蒂萨伯爵反对。【69】

贝希托尔德心中一直认为,对塞尔维亚的惩罚是严厉、迅猛和局部的事情。他为自己画了一张画;发出最后通牒后由奥地利部队按其平时编制,不做声势浩大的动员,毫不迟延,立即夺取塞尔维亚的城市或地区。1913年他就强迫康拉德接受这一意见,而这位参谋长反复解释,采取这样一种军事行动在技术上是不可能的。不动员就什么都不能做。“你胡思乱想些什么!”1913年10月康拉德对他大声叫喊道。但贝希托尔德坚持他的想法,“如果我们动员,波蒂奥雷克就会有80 000步兵,而现在,他只有25 000步兵,且分散于波斯尼亚全境。”他担心会有十六天的延误,那是下达动员令至跨过塞尔维亚边界必然要用的时间。他害怕在此十六天内欧洲可能发生事端。长驱直入塞尔维亚和占领“足够大一片领土”是一回事,这样会使欧洲面对既成事实;而实施可怕的动员过程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此刻,贝希托尔德没有为康拉德的反对所吓倒,仍然念念不忘“立即也就是不进行动员就展开军事行动”。但对此,蒂萨伯爵也不同意。

首先必须弄清楚德国是否支持和批准。于是,7月4日贝希托尔德派他信任的心腹朋友霍约斯伯爵前往柏林与德国的头头脑脑进行个人协商。霍约斯带着两份文件,第一份是蒂萨所敦促的主张使保加利亚加入三国同盟的备忘录,第二份是弗兰茨·约瑟夫致威廉二世的亲笔信。这两份文件没有一份提及贝希托尔德考虑的突然入侵塞尔维亚,因为这是有违蒂萨讲定的条件的;但此外霍约斯伯爵有口头解释要说。这些解释中包括贝希托尔德的“坚决计划”,而这似乎是柏林所希望的。对奥皇的亲笔信有必要作大段的引用。【70】

根据迄今公布的一切证据,萨拉热窝事件不是个人所为的血腥行为,而是贝尔格莱德精心策划的阴谋的结果。即使无法证明塞尔维亚政府涉嫌此案,这一罪行也是由塞尔维亚政府指引全体南部斯拉夫人在塞尔维亚旗帜下联合起来的政策所激起的。而此种事态的长期存在构成了对我的皇室和我的领土的永久威胁……

我的政府的努力在未来必然趋于孤立和削弱塞尔维亚。在这方面的第一步应当是加强保加利亚现政府的地位,以便使实际利益与我国完全相同的保加利亚不至于重新奉行亲俄政策。

假如布加勒斯特清楚地认识到,三国同盟决心不摒弃保加利亚加入同盟,而且还准备引导保加利亚与罗马尼亚联合并保证后者的领土完整,罗马尼亚人民也许就会放弃那条因受塞尔维亚的友谊和俄国的和睦驱使而走上的危险道路。

假如这点成功了,可以进一步努力使希腊与保加利亚和土耳其和解;然后有可能在三国同盟的保护下形成一个新的巴尔干同盟,其宗旨是限制泛斯拉夫思潮的泛滥和保障我们国家的和平。

然而,这只有在目前构成泛斯拉夫政策的中枢的塞尔维亚,作为巴尔干国家中的一个政权要素被消除后才有可能。

在新近波斯尼亚发生可怕事件之后,你也会确信,现在没有必要再去考虑使塞尔维亚与我们分开的这种对抗。只要贝尔格莱德的这个煽动犯罪的中心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全欧各君主国坚持和平的政策就会受到威胁。 [1]

7月5日,康拉德在舍恩布伦宫受皇帝接见。

马上讨论政治形势。皇帝陛下从各方面对形势做了综述,对其严重性了如指掌。我也向皇帝陛下表达了我的观点,即与塞尔维亚开战不可避免。

皇帝陛下:是的,完全正确,不过,如果那时他们,尤其是俄国全都对我们发起进攻,这仗怎么打?

康拉德:德国肯定将保护我们的后方!

皇帝陛下:(疑惑地看了看康拉德,然后说)你对德国有把握吗?

此时康拉德说,皇帝曾吩咐皇太子弗兰茨·斐迪南在科诺皮什泰询问德皇,未来奥地利能否无条件依靠德国,德皇避而不答。【71】

康拉德:不过,陛下,我们必须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怎么办。

皇帝陛下:昨天晚上我们已经照会德国,要求做出明确回答。

康拉德:如果回答的大意是说德国站在我们一边,那么我们就对塞尔维亚开战吗?

皇帝陛下:在那种情况下,是的。(想了一会儿后,他接着说)但如果德国不给我们这样的回答,那么怎么办?

康拉德:那么,当然我们就孤立了。不过,我们应当很快获悉答案,因为重大决策取决于它。

皇帝陛下:德国皇帝现正赴斯堪的那维亚旅行。无论如何,我们得等这个回答。

我得到的印象是,皇帝陛下对德国不放心,就是由于这个原因推延了决策。

接见到此为止进展顺利,此时皇帝陛下有些激动,当时我提出有必要颁布戒严令,以防塞尔维亚在君主国内还有进一步的企图。关于这一点,我指出,在我君主国其他地区也要做好准备,防备与波斯尼亚事件类似的事件。这种事件可以是针对个人的、军队总部的,也可以是针对重要目标,如桥梁的。

皇帝陛下:这一切(即戒严令)都将在动员时发生。

康拉德:那时就太晚了。

皇帝陛下:不,那(即戒严令)是不可能的。

康拉德:但没有别的可取代它。

皇帝陛下:但我不会那样做。

康拉德:听从陛下指挥!我的职务使我不得不提出这个建议。

(至此,皇帝再次平静下来。)

康拉德:我至少要请求立即采取措施处理炸弹这类东西,并制定法律程序来对付持炸弹的那些人。

皇帝陛下:好,我命令有关部门的首脑去处理。

接见在愉快和活泼的气氛中结束。

“星期三,”皇帝说,“我要去伊施尔河。”康拉德问他,自己是否可以去蒂罗尔。他的主人说:“当然,你也必须休养。”


[1] 《奥匈帝国的外交政策》( Oesterreich-Ungarns Aussenpolitik )(奥地利官方文件汇编),第8卷,文件9984号;考茨基,《德国关于大战爆发的文件》( Die deutschen Dokumente zum Kriegsausbruch )(德国官方文件汇编),第1卷,文件13号。 tg+ZDrrAVKmmpsmWzM6cenicDn1MtEmp3Y2eH0QcZmqGb7Bip1HpzXH0DI/aDA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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