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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职业成长道路上激流勇进

2001年,我非常有幸去哈佛大学医学院学习,其中有我自己的努力,也有王祖承导师的推荐。那是我第一次出国,在波士顿看美国人如何进行精神卫生工作、如何治疗精神疾病患者。

精神卫生工作是精神科医生、心理医生、社会工作者、精神卫生公共卫生人员、护士等多学科人员的协同工作,这对我启示非常大。波士顿精神分析研究生院是全美最大的一个精神分析学院,注册精神分析师最多,我经常参加他们的学术活动和学术沙龙,接触了一些精神分析师,并且第一次看到了母婴治疗的案例督导。当时尽管不是很懂,但觉得很神奇,也非常吸引我,开阔了我的眼界。

我到波士顿最早是做女性精神卫生的研究,尽管我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但还是很热爱心理治疗,希望将来可以做一些整合性工作,即在做精神科医生的同时,也做以心理治疗和精神分析取向相结合的治疗,这是我在波士顿学习时确定的未来工作方向。

生物精神病学固然很重要,但我希望将更多精力投身于心理治疗,让医院病人获得整合的、优化的治疗。回国后,我离开了器质性障碍病房,到心身科主管主治医师,主要治疗一些神经症性障碍,如焦虑症、强迫症,以及癔症、抑郁症等轻度到中度的精神障碍病人,这些病人不仅有轴I诊断的障碍,还可能伴有特定人格特质,甚至是人格障碍,所以在治疗上极具挑战。

病房的工作让我经历了很多,也进步很多,是我成长最快的一段时光。病房里遇到的麻烦病人让我深深感觉到,心理治疗并不只是理论的学习,还应该把理论概念从书本上拿下来,用于临床实践,从病人身上获得经验。有时候咨询师会很痛苦,因为不仅仅需要治疗病人,也要发现自己,把自己变成很好的治疗工具,这是痛苦且快乐的工作。

中德班从第二届开始,心理动力学取向治疗的课程正式落地在我们医院,我从哈佛回来后,非常幸运地参与到中德班的工作中,从2001年开始在里面扮演重要的组织者角色,直到现在成为中德班中方总负责人。我也伴随着中德班的成长,见证了中德班培训越来越规范,同道队伍越来越强大,心理动力学治疗也被播散到不同地方,服务不同的病人。

让人进步最大的往往是临床中治疗失败的病人,他会教会你很多东西。我在心身科病房遇到过一个惊恐障碍病人,有些人格问题,在治疗过程中,病人对我产生了色情性移情。虽然曾在书本上看到过这部分内容,也在案例督导中讨论过,但真的在临床实践中碰到这样的情感时,我还是会恐惧和回避。这个病人最初对我非常理想化,被我否定和回避后,他变得非常恼怒,开始贬低我,于是我有意无意地想回避和摆脱这个病人,之后他开始在病房制造更多的麻烦。最终,我还是鼓足勇气承接下这些冲突,在门诊跟这个病人一起去面对和修通。

通过这个让我痛苦和受挫的案例,我意识到做心理治疗,特别是精神分析、心理动力学治疗,不仅仅要学习,还要接触和面对很多临床案例,因为只有面对的时候,才会获得很多感性的经验,最终才能真正地跟病人一起工作。我最初学习的五年,有很多挫败,也有很多眼泪,心理治疗这条路虽然让我快乐,但也有痛苦与之相伴。病房和中德班的经历让我不断成长,这是积累的过程。

我在中德班工作的时候,请来了德国的哈克老师,她每年在我们科室待1~3个月的时间,给我们做督导训练和个人体验。我记得老师给我做个人体验时,一度对我很失望,说我不适合做心理动力学治疗师,比较适合做认知行为治疗师。这句话让我很有挫败感,但我没有放弃,相反,我把这句话当成一种激励。伴随着中德班和门诊病房的工作,我慢慢地成长。有时候,成长会很缓慢,自身也会有阻抗,尽管如此,内心还是有很多坚定的信念,这是心理治疗师独特的体验和感受。

在成长过程中,我不断地学习技术和理论,不断地进行思考和讨论如何做心理治疗、如何帮助病人、心理治疗的要素和理论技术、对心理治疗的理解等,力争对这些问题有更多的经验、体会和领悟。其中,有一件事情留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有一次, 我白天刚给医院的心理咨询班学生上完课,晚上到家后接到电话说有人要跳楼。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住院大楼有14层,到了楼顶后,我看到一个病人站在楼顶边缘,非常危险。公安和消防已经到位,楼下放了垫子,这只是常规急救措施,即使是跳伞跳到垫子上还需要一些水平,更不要说要病人直接跳到垫子上,所以根本没有用。我们在楼顶一筹莫展。我们与病人之间隔着一条排水沟,他不允许我们靠近,我们也很难接触他。当时他非常警觉,情形非常危险,我快速思考:该如何对病人进行危机干预呢?

心理治疗技术在这里显然不够用,那一刻,我靠着本能的直觉和真实情感跟病人沟通。虽然我们不知道病人的名字,但我们会一遍一遍地呼唤他,告诉他,他的家人需要他,如果有困难,我们会帮助他等。我们在上面陪着病人待了两三个小时,一直到12点多。大概是因为我们持续呼唤,呼唤中有一些真实情感的交流,虽然病人还是不允许我们接近,但他会转过身看着我们,然后站起来仰望着东方。那时候我非常紧张,因为我知道他内心肯定要做决定了。大家很难想象现场工作人员的恐惧,情急之下我跟病人说:“你已经很累了,想不想抽支烟?”病人居然没有拒绝,于是我们赶紧把烟递了过去,病人接过烟蹲下抽了起来,然后我开始观察他。

那是夏季,病人穿着短袖衬衫,衬衫衣角露在裤子外面。当时我有一个想法,如果给我3秒钟,我能抓住病人衣角的话,就能为其他工作人员赢得时间上来解救病人。一念之间,我做了一件正常情况下不可想象的事情:我突然冲上去一把抓住病人的衣角。他虽然警觉,但对我们略微放松,所以我的突发动作让他惊诧到没反应过来,为其他人赢得了宝贵的3秒时间,使得公安人员和工作人员把病人成功地解救下来。那一刻我内心狂跳,有强烈的心悸感觉。

那天晚上,我没有用任何技术,只是一遍一遍地呼唤,与病人产生情感联结,为挽救这个生命赢得机会。由此我想到,我们追求的治疗理论和技术,是一种智力享受,但不要进入自恋性迷恋状态,治疗需要灵活性,特别是动力性治疗,情感关系的把握尤为重要。不管是这件事情还是以前失败的案例都告诉我们,治疗师需要勇气,需要果断做决定。做心理治疗并不容易,不仅要培训,还要有内心的经历、思考和成长。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心理咨询师,必须要经历多年的、多种事情的历练。

随着自己的成长,我也见证了我国心理咨询的蓬勃发展,特别是近二三十年,心理咨询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更重要的是,心理治疗不再像过去只有理论的研修,而是进入了临床实践工作,服务于病人和来访者。

过去,很多国内同道老是唱衰精神分析,说因为参加美国精神分析年会的人都太老,所以精神分析衰败了,在走下坡路,很快就会衰亡。其实,这些消息是不了解的同道带回来的,如果你真的浸泡在美国精神分析年会中,就会发现完全是另外一种景象。年会里有很多八九十岁的同道,他们非常认真地开会、参与讨论,特别是美国开会完全自费,没有人资助,可见这些同道的热忱。我当时在想,从事精神分析是多么幸运的工作,到了八九十岁依然保持着对专业的热爱。在美国精神分析年会里,我们可以看到人们对生命的热爱、创造和尊重,彼此讨论的谦虚,像奥托·肯伯格(Otto Kernberg)、彼得·冯纳吉(Peter Fonagy)等,他们跟所有同道一样平等地参与讨论。那是一种非常开放的学术交流氛围,这让我非常感慨,也让我格外珍惜现在的工作。

可以说,精神分析师就是人类心灵成长的见证者和协助者。 7Umq3FYFrt5S3qAG5AnnMO2lTu0KPvs9jAavfHy3b0P/j27JKvu874VhUXQNxN9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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