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午后慵懒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教室,肖虹望着外面沙沙作响的白杨树走神,她完全没听到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说些什么,脑海全是奈文第一次走进教室的情景。
高一新学期的第一课,英语老师兼班主任陆老师带着一个男生走进教室。陆老师站在讲台中间等同学安静下来之后道,“这是新转来的同学,大家欢迎。”然后对男生说,给大家作个自我介绍吧。
男生声音很小,“大家好,我叫奈文,可以叫我小文,以后请多多关照。”
台下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趴在课桌上打瞌睡的肖虹被吵醒,她抬头望向讲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儿,穿着白衬衣,深蓝色的裤子,新剪过的短发朝气蓬勃,他不拘谨地低着头。那一记得,十六岁的少女肖虹,仿佛被闪电击中,心跳加速,她看不到自己的脸色,但她猜测一定是绯红的。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情窦初开,一见钟情。
老师对奈文说,你自己找空座位吧。同学们请把书翻到第三页……
教室里只有最后一排还空着几个座位,奈文从肖虹身边走过,她闻到了阳光的味道,情不自禁地转身朝最后一排望去。奈文选择了最角落的那个座位,如同他的人一样不起眼。谁也不知道,那个不起眼的角落,从此却成为一个少女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安良中学是安良镇唯一的学校,小学、初中、高中总共九个班级。从上初中起,肖虹就是校园里的名人,众所周知的“问题少女”。她成绩倒数,烫头,穿另类夸张的衣服,经常和校外的混混抽烟鬼混。学校内也有几个不良少年跟着她前呼后拥,称她为老大。那些乖乖的好学生,看到肖虹都低着头加快脚步,生怕惹出麻烦。
但肖虹在学校从来不惹是生非,她不顶撞老师,也不殴打同学,除了有次染了一头红发,被教导主任训过一顿,其余时间表现尚好。老师对这样“没希望”的学生也不放在心上,反正考大学是没指望的,只要不惹麻烦,她想干什么老师们也睁只眼闭只眼放任自流。
本来初中毕业后,肖虹打算去外地打工,可是她开小卖部的父母严重反对,他们吃了没文化的亏,要求肖虹无论如何也得拿个高中毕业证。以肖虹的中考分数,想上高中都难,她父母走了教导主任的后门才得以继续上高中。
肖虹清楚自己成绩不好,从来没想过考大学,高中生活对她来说是种煎熬,每天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漫画,放学后就和一帮辍学少年混在一起,桌球室游戏厅,烧烤啤酒,安良镇的街道就这么小,能玩的娱乐项目就这么少,这样的日子没多久就厌了。
安良镇的天空时常灰蒙蒙的,她一想到还要在这个小地方寻忍受三年,心中就感到绝望。
此时此刻,一个少年毫无防备地闯入了她的生活。
一个月过去了,肖虹除了知道奈文的名字之外,她竟然收集不到任何他的信息。如果不是上课奈文回答问题,肖虹甚至怀疑他是哑巴。她没见过他和其它同学说过话,放学上学都是独来独往。有几次她忍不住想和对方搭讪,只是奈文一走近,她就丧失了勇气。
肖虹跟踪过奈文,了解到他家在爱民路的一栋破旧楼房里,具体房号却不得而知。通过社会上的哥们,她知道奈文是从外地搬来的,他父亲在镇上的酒厂上班。这仅有的信息没有任何意义,她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星座,喜欢看什么书,喜欢哪个明星……
她无法走进他的生活,如同她无法融化一座冰山。
成绩虽差,肖虹却是体育课代表,这一点其它同学完全没有异议。因为肖虹身材发育的好,让很多爱美的女生自惭形秽,让那些男同学不敢直视。上了高中之后,一周仅有一节体育课了,身为体育课代表,她不想错过接近奈文的任何机会。
上体育课的时候,肖虹故意让奈文和她一起去搬体育器材。仓库位于操场边上的一间小屋,里面摆满了各种平时活动用的杂物,肖虹和体育老师都有库房钥匙。
从仓库到操场中间,走路大概两三分钟。这两三分钟,成为肖虹一周之中最幸福的时刻。
你是外地搬来的吧?这是肖虹与奈文说的第一句话。
嗯。回答只有一个字,但她还是满心欢喜。
两人抬着一块军绿色的垫子,走在秋天的操场上。天高云淡,白杨树的叶子正在变黄,少女怦然心动,少男的眼神却像天空一样,蓝的忧郁。
学校里唯一的体育老师高鹏,让同学自行两人一组,排队练习仰卧起坐。男生找男生,女生找女生,最后却多出来一男一女,奈文是新来又不爱说话,没人愿意找他,肖虹“臭名在外”也没人愿意找她,两人迫不得已的站到一起。
肖虹暗喜,甚至认为这是老天的安排。轮到他们练习,肖虹躺在垫子上,奈文用双手按住她的脚。她看到他害羞了,低着头不敢看她。她的脚踝默默感受着他的手温,脸倏地红了。但却没人在意,同学们认为那是运动缺氧造成的。
一组二十个做完,开始换人。肖虹压着奈文的脚,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力量。每一次奈文起身,她都盯着他的眼睛,而他却总是迅速躲开,不敢与她眼神交流。
他们的距离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肖虹看到奈文的球鞋很脏,还破了一个洞。心里不由自主疼了一下,她决定要送一双球鞋给他。放学后她独自去了镇上的供销社,一双白球鞋竟要三十二块,而她一个月的零花钱仅有五块。
肖虹想到了自家小卖部的那个铁盒子,卖东西的钱就放在那个铁盒子里,这个想法很快被否定了。三十块钱是笔巨款,如果胆敢偷钱,他那酗酒暴躁的父亲绝对会毫不留情地打断她的腿。
只能找小飞了。小飞是镇上酒厂厂长的儿子,一直在追求她,肖虹对他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反感,两人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
小飞因为打架退学后,无所事事,成天泡在游戏厅。他父亲忙着挽救濒临破产的酒厂无暇管他,好在安良镇就那么大,也都是熟人,想惹祸也惹不起来。
昏暗的游戏厅内充斥着浓烈的烟味,小飞正在玩麻将游戏。肖虹拿起他放在游戏机上的烟自顾点上一支,熟练的吐出烟圈。
小飞,借我三十块钱呗。肖虹轻描淡写。
虽然小飞老爸是厂长,但三十块钱对一个少年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靠,三十块,你要买宇宙飞船?小飞夸张地说。
肖虹不耐烦地说,你借不借吧,不借我找别人去。
一局游戏结束,又没胡牌。小飞骂了一句操!你开口了,肯定借,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肖虹说有屁快放。
让我亲你一下。小飞嘿嘿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