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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个夜晚，奈文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地上零散倒着啤酒瓶子，他头昏脑胀靠在椅子上，阿红亦是如此，脸色通红，眼神迷离。夜深了，外面出奇地安静，仿佛这世间惟余他和阿红二人。

阿红喃喃地叫着，奈文哥，再喝两瓶。

他知道对方醉了，依靠仅有的理智，奈文把阿红扶上二楼的杂物间，把她放倒在床上，替她脱掉鞋子并盖好被子，刚想转身下楼，阿红却从背后抱住了他。

血气方刚的少年，身体里有道火正在燃烧。奈文转过身，阿红的嘴唇堵了上来。

柔软，香甜，像一瓣剥开的桔子。这是奈文对接吻的最初感受，他小心翼翼给予回应，换来的是更狂热的吻。

手忙脚乱的两个年轻人倒在床上，如同毫无经验的水手驾驶小船漂入大海，巨大的猛烈的海浪袭来，令他们晕眩。但此时此刻，兴奋已吞没了一切，等风平浪静，他们已经无师自通的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航行。

阿红搂着奈文的胳膊沉沉睡去，她的脸上写满恬静与幸福。奈文感激地看着她，这是他第一个女人，他要好好对她。

可噩梦来得太突然。

此时奈文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脸上缠着纱布的阿红，心如刀割欲哭无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告诉她有位叫奈文的来看望，多日没有开口的阿红忽然歇斯底里叫道，让他走，让他滚！我不想看到他！

谁能理解一位被毁容的少女的心痛？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让心爱的男人看到自己残破的脸！她要把所有的美好都留给自己心爱的人，要让对方想起她来，全是美好的画面，而不是一张面目狰狞的脸！

奈文，对不起，我爱你。阿红早已肝肠寸断。

阿红的母亲难过地对门口的奈文说，你走吧，她不想见你。

走出医院，奈文开始哭泣，先是小滴的眼泪，然后是汹涌的崩溃，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

回到饭店，老板说警察找你。奈文走到窗边的座位，对方开口道，奈文是吗？我是公安分局的警李镜，想问你几个关于林春红的问题。

奈文的眼圈依旧通红，声音哽咽，问吧。

你和阿红在谈恋爱？李镜问。

奈文没有犹豫，说是的，我们刚在一起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说着悲从心生，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

李镜递过一张纸巾，别难过了。这句话说的很心虚，他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痛，不是一句别难过就能过去。

你有没有发现阿红得罪过什么人？李镜继续问。

奈文说没有，阿红人很好，对大家都很热情，就是有客人喝了动手动脚，她也不恼。

据我所知，厨师大壮也暗恋阿红，有没有可能……李镜看着奈文谨慎地问道。

应该不可能吧，大壮……他是喜欢阿红，可也不至于把阿红毁容吧。在奈文心里，虽然不喜欢大壮，但这么久接触下来，大壮人并不坏。

其实李镜通过调查，发现大壮并没有作案时间，事发那晚大壮和老乡在打麻将，他的麻友都可以作证。

从好再来饭店出来，李镜决定去阿红租的房子看看，根据朱老板说，阿红在外面租房子，好像是她刚来宁城找工作时没有落脚之处，就自己租了房子，后来到饭店打工，仍旧住在外面，饭店每月给她五十块补贴，曾听阿红说起过，为了省钱她找了一个女孩儿与她合租。

敲了好久的门，才听到锁响动的声音。门缝里露出一张睡眼惺松的脸，李镜暗自惊讶，怎么会是她？

肖虹脸上也闪过稍纵即逝的异样神色，李警官，怎么是你？门开了，肖虹把李镜迎进门。

李镜说阿红出事了，你知道吗？

肖虹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说听说了，我前天还去医院探望她，哎，遇上这种事真是悲惨。

阿红平时和谁发生过矛盾吗？李镜问。

肖虹想了想，没有吧，其实我们只是合租，平时见面都很少，我也不是很了解她的事。

李镜起身说那好吧，不打扰了，如果想到什么可以随时给我电话，你有我号码吧？

肖虹说有的，上次你给过我。走到门口李镜回过身问，对了，你今天没上班？

肖虹脸上没有表情，冷冷地说，被开除了，我最近在学美容美发，昨晚在别人店里帮忙，回来太晚了，所以今天睡了一天。

回答的毫无破绽。

李镜大概明白了肖虹失业的其中原由，应该是季长风妻子从中作梗，他说不好意思，再见。

门无声地关上，李镜感到背后发冷，仿佛有一道目光如刀般穿透了木门，直直的插入他的后背。

一切都是巧合吗？安良镇体育老师的眼瞎，季长风的失踪，阿红的毁容，三起事件竟然都出现了李镜的身影，可在她身上又确实找不出任何疑点。

李镜喜欢看动物世界，记得有期节目是介绍蛇，在北美的原始丛林里，有一种会变色的蛇，身藏巨毒，常常伪装自己，然后在猎物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动袭击。

但愿只是巧合吧。李镜心想，如果自己是个猎人，他可不想遇上那样的毒蛇。

李镜再次去到医院，却发现阿红的病床空了。护士解释说阿红昨天已经出院了，只留下一个信封。小庄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那是阿红和奈文在假山前的合影，午后的阳光打在他们脸上，两人笑容灿烂，完全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

李镜又去了好再来饭店和阿红的出租屋，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李镜站在街头，感到特别的力不从心，特别的愤怒，特别的无奈。空有一身力气，敌人却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隐形人，让他的力气无从下手。

雪花漫天飞舞，无声漂落。那一刻李镜似乎明白了阿红的心意，明白了阿红对奈文的爱有多么深沉，她是不会让奈文找到她的，她要把最好的一面，永远留给爱人。而她自己这一生，只能躲在某个角落，默默地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