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实行封闭式管理,平时住宿在学校,周末才能回家。日后回想起来,我的高中生涯竟然是空白的,每天除了教室和宿舍食堂,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宁萌在五班,我在二班。实验中学管理特别严格,尤其早恋,坚决杜绝,一旦发现没得商量,只能被毫无情面的开除。
我和宁萌那三年里,宛如躲躲藏藏的老鼠,校园里碰到也只是礼貌的打个招呼,那时我们周末只放一天假,回家也难得见上一面,有时候一个月也未必能见一面。庆幸的是,我们还在同一所学校,我知道她离我并不远。
上初中时的我成绩还有自信的资本。进了高中我才发现同学们真是卧虎藏龙,我的成绩在班里只能算上中等,更别提全校排名了。宁萌更别提了,高中的学业让她很吃力,我也想帮她补课,可我实在也好不哪去。还好那时我有着清晰的目标,以后要做医生,因此我着重在数理化上苦下功夫,不至于掉队。宁萌在逻辑思维方面能力不强,想以后当记者或者老师,她选择往文科方向发展。
高二的时候开始分科,我理科,宁萌文科。那时我们也定下了共同目标,争取考上同一所大学,就算不能考上同一所大学,至少也要考入同一座城市。那时学业太紧张,我也没时间去上网,偶尔会去网吧给方方发电子邮件,知道他在国外一切挺好。
高中的三年时光,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过去,着实没有太多令我记忆深刻的事,面对学习的高压,早恋并没有让我太多轻松,甚至还要想尽办法不让别人看出来。唯一难忘的,是我父亲被打了。那时我上高二的某个冬天,正在上课,老师把我叫了出去。医院的李叔说小庄,快跟我走,你爸受伤了。
医院深夜救治了一位病人,那位病人没有抢救过来,家属认为是医生的责任,纠集了一群人来医院闹事,就是现在新闻里经常看到的医闹事件。家属们情绪激烈,用尸体把医院大门堵了,还和主治医生动了口脚,我爸身为保安,在阻拦过程中被失去理智的家属打伤了,断了一根肋骨。
父亲平日和我很少言语,他的爱是沉默无声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刹那间我发现他老了很多。原本疤痕残破的脸,皱巴巴的像枯树的皮。我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下,父亲说庄,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可我还是忍不住,也许是从小受了父亲影响,我也说不出太多安慰人的话,给他削了一个苹果。父亲说庄,你回学校吧,爸没事,这儿有护士呢。以前在战场上,炮火连天都过来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向学校说明了情况,那段时间得以每天回去照顾父亲,其实我也做不了什么,只是给他煮点小米粥,端茶倒水,仅此而已。不知道是不是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从我记事起,我就是一个特别懂事的孩子,不像别的小孩儿那么疯闹任性,也不会要求家长给买这买那。我能被父亲捡起来,活下来,已是人间万幸。我害怕被人抛弃,害怕失去父亲,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父亲的伤势并无大碍,警察抓到了打人凶手,医院也给父亲发了见义勇为奖金。父亲总是催我回去好好读书,其实那时候我有一点的动摇,为什么医生救死扶伤,还会被打呢?
回到学校,在食堂碰到宁萌,宁城就那么小,她也听说了医院的事,关心地问我父亲没事吧。我说没事,不用担心。她给了我一个关切的眼神,匆匆离开。繁重的学习,让我没有时间想太多,我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了学习之中。
高考前三天,学校开始放假。我和宁萌相约去了郊区水库,湖水一如继往的深蓝幽静,我们拥抱,亲吻,互相祝福彼此。然后就是紧张的高考,再然后是焦虑地等待。
只是事与愿违。我考上了西安的一所医科大学,宁萌考上了重庆一所大学。这个结果让我们既开心又忧伤。开心的是两个人都考上了不错的大学,难过的是从此两人将要分离。
父亲知道我考上了医科大学,特别的高兴,请医院的叔叔阿姨们去酒楼吃饭庆祝。那些看着我长大的叔叔阿姨们都夸我有出息。我的心情谈不上开心,只是淡淡的迷茫,关于未来,我真的很迷茫。
暑假生活开始了,突然从紧张的气氛中解脱出来,一时间会有种无所事事的不知所措。都考上了大学,没有压力,我和宁萌可以天天见面。父亲那时会给我钱了,他说趁着放假,好好去玩吧,现在你是成年人了,该有自己的人生了。
我和宁萌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在街头散步,我们去看电影,去喝冰镇汽水,去网吧上网。日子无忧无虑,随着时间流逝,我们彼此心头有了分别的阴影。
那是一个雨天夜晚,宁萌把第一次给了我。
我们事先都给家人说好,去省城玩。那天我和宁萌坐大巴去了省城,那是我第一次去省城,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我和宁萌玩的不亦乐乎。晚上我们害羞地进了一家小旅馆。
房间的装饰十分简陋,一张小小的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一台电视根本没有什么可看。头顶是吱呀作响的吊扇,宛如回到了我小时候。
我们坐在床边,不知所措。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注定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我忘了一切是如何开始的,仿佛深陷入一个梦境,宁萌的身体滚烫光滑,我激动紧张。在狂妄的雨声中,我们完成了仓促的第一次。
宁萌靠在我的怀里,房间里闷热潮湿。
小庄,我爱你。
我闻到她头上的淡香迷离。宁萌,我也爱你。
那是少年们一生中最初的誓言,真切,动人。
我们沉默不语,听着窗外的雨声,安静祥和,多么期待那一刻能天荒地老。
小庄,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宁萌的手指在我胳膊上跳动。
我点点头,毕业后我们就回宁城工作,买房结婚,生娃。
宁萌掐了我一下,谁要和你生孩子,想的美。
我的身体又开始燃烧,用嘴唇堵上她的柔软红唇。任窗外狂风暴雨,我只想要片刻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