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萌走后,我的人生陷入了巨大的虚无状态,宛如漂浮在宇宙之中,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我笼罩,我不知道将要漂向何方,远方的远方也没有尽头。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就像一部荒诞无稽的电影,电影里写满了纯洁与堕落,高尚与卑微,爱情与仇恨,理想与现实……当我很疲惫的想要逃跑,上帝告诉我,你别想躲掉,因为你是主角。
我联系了一家移民中介公司,当我找到他们公司,一位精干的小伙子接待我之后,第一句话就问我为什么移民。我认为这个问题愚蠢无比,律师会问自己的当事人有没有犯罪吗?好的律师只会为当中人服务,而不管他有没有罪,如果你知道他有罪,那么就是包庇。我对小伙子笑笑,“都说资本主义腐朽堕落,我想去体会一下他们的水深火热。”
小伙子点点头,说:“你想办投资移民还是技术移民还是出国留学?”
我反问:“凭你的感觉,我适合哪种?”
小伙子给我倒了杯纯净水,坐在我对面说:“我看你的年纪,留学恐怕有点问题。”
我赞赏地说:“对,我从大学毕业后,就再没看过任何理论知识的书,不是我不想看,而是我一看到就头疼。剩下的两种,哪种便宜?”
“当然是技术移民,王先生,你有什么技术吗?或者是什么特长?”
我冥思苦想,我他妈的除了会喝妞泡妞还真没什么拿手的。我说:“泡妞算不算技术?我好像除了鸡八特长外,其它都不长。”
小伙子笑了,夸我真幽默。“王先生,看来你只能办理投资移民了。”
我问最快要多久?小伙子说这个不敢保证,基本都要一年左右。我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如果以一个非法的身份出去,那么我始终都要过暗无天日躲躲藏藏的生活,我不想宁萌和孩子为了我受连累。等待一年也是值得。我填写了表格,交了一万定金,小伙子握着我的手说:“王先生,美利坚的大门已向你敞开了。”
宁萌走后,我突然无所事事起来,朋友们总是约我去玩,可我厌烦了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生活,那些浓妆艳抹的小姐们一个个故作姿态,表面上笑的比花儿还甜,钱一到手转过身就骂你傻逼。刘小强说我这人的缺点就是什么都看的太清楚,难得糊涂才是境界。我也想过的糊涂一点,可我无法欺骗自己的智商。这世界就是谎言编织的一个梦,每个人都在骗人,每个人也都在受骗,不是我们想糊涂,而是我们不愿醒来,一响贪欢黄梁梦,梦醒后的真实会让人剌痛。
周校长那个王八蛋,竟然敢报警,害得我错过了宁萌的晚餐,我真该狠狠的给他几分颜色看看。我叫小马哥带了几个小弟,给老周一点教训,小马问我教训到什么程度?我说你丫看着办吧,一定要让他害怕,怕的以后不敢再乱咬人,但别把人打死了就成,死人是什么都不怕的。小马哥和他的小弟,跟踪了周校长四天,发现他家外有家,包养了一个情人,那晚他在小情人家快活出来,在停车场里被小马请上了车,然后带到了荒郊野外,狠狠的揍了一顿,老周吓的屁滚尿流,一个劲儿求饶,小马问:“你他妈的知道做错什么了吗?”
周校长哭丧着脸说:“大哥,我实在不知道做错什么了,请您指点迷津。”
“指点?我他妈的就会指指点点,从来不懂指点。既然你不清楚做错什么,继续给我打。”小马一派大哥风范,小弟们一听又上去揍了三分钟。
周校长话都说不清楚了,“我说,我说。我不该在学校里骚扰王老师,我不该包养小娟,却把小红甩了……”
小马踢了他一脚,“就他妈的这些?我不是来听你讲爱情故事的。”
周校长吞吞吐吐半天,说:“我不该贪污学校的钱。”
小马掏出一个录音机说:“刚才你说的我都录音了,看你态度还算配合,今天放过你,他妈的你要敢报警或是乱说,你知道后果的。”
“大哥,打死我也不敢报警啊。”老周可怜巴巴地说。
小马说:“对,打死你不敢,可我这不没打死你吗?这次没打死你,不代表下次你还这么幸运,懂吗?”
周校长说:“我懂,我懂。放过我吧大哥。”
小马收起录音机,“你身上这伤是怎么来的?”
老周很识时务地说:“我自己摔的。”
“嗯。”小马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兄弟们,走人。”老周从地上哆哆嗦嗦爬起来,颤抖的向家的方向走去。
在小马哥收拾老周的第二天上午,上次那位黑脸警察就敲开了我的家门,我现在无所事事,基本就是呆在家,看书画画,对了,受那副儿童《一般是人》和宁萌的影响,绘画成了我的新爱好,虽然画的狗屎不如。我穿着短裤开门,看到黑脸警察心就凉了,要是个美女一大早敲门那该多好?
黑脸警察站在门口说:“方便进去吗?”
我说:“你看除了我像似是别人吗?难道他们藏在我的内裤里?”
黑脸警察推开门,“那我就进去了。”他看了看我家地板上散落的画纸,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艺术爱好。”
我点上一支烟,说:“您一大早来我家,不会为了和我讨论艺术吧?你觉得蒙娜丽沙和林志玲哪个漂亮?”
黑脸警察也不客气,自己点上支烟,径直坐到我的沙发里,“身为一个中国人,我个人认为林志玲漂亮。”
“看来我们挺有共同语言。”我搬了个凳子在他对面坐下。
黑脸警察的目光像鹰一样在我脸上扫描,“昨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我说在画画,你看到地上的废纸,就是我的作品。
有人证明吗?黑脸警察问我。
我说:“很可惜,没人证明,如果有人在我旁边,我肯定画不出来任何东西,就像有人看着你做爱,你能硬起来吗?”
黑脸警察笑笑,“如果按你的说法,日本艺术片就没法拍了。”
我说那不同,人家是演员。黑脸警察说,现实生活和电影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你无法证明你昨晚在画画,那么我是否可以说你去犯罪了呢?
我气不打一处来,“理论上你完全可以这样理解。如果你昨晚没法证明你在地球,那么我是否怀疑你去火星和外星人通奸了?”
黑脸警察见惯了风浪,对我的气愤并不理会,“昨天晚上,那位报警声称被敲诈的周校长,被人打了。”
我说:“是吗?可能是罪有应得,你也知道现在的校长都是什么德行。”
身为一个警察,我不关心人们的道德,我只关心他们是否犯罪。黑脸说完直直的盯着我,我心中一阵余悸,但还是镇静下来,说:“可惜我昨晚真的在家画画,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小区的保安处调取视频。”
黑脸警察抽烟很快,他抽完一支,又点上一支,“我相信你没有揍周校长,稍有智商的人都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但这并不代表你没有罪,指使他人也是犯罪,懂吗?”
一大早有个警察闯到你进问东问东,这令我很不耐烦,我说你为什么不去问当事人呢?也许他看到了罪犯的模样,你们抓到罪犯不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黑脸警察吐着烟圈,透过烟雾的眼神就像电子扫描仪一样,“我问过周校长了,他说是自己摔的。”
我哈哈大笑,“这不就得了?当事人都说是自己摔的,你凭什么怀疑我?”
“天马行空的怀疑,是破案的基础。”黑脸警察说完站了起来。
我说:“恕不远送,我刚才的梦还没有做完。”
黑脸警察说:“这么急着赶我走?我欣赏一下你的画作如何?”
我说请自便。黑脸警察捡起地上的画看了起来,随手看了几张,指着其中一副说:“这副送给我如何?”我看了一眼那副作品,是我模仿小女孩子画的,画上是很印象派的人脸,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我说如果你喜欢就拿走吧,但愿你不会以行贿罪抓我。老警察把那画折好,说:“这画挺有意思,是不是人都是魔鬼和天使的合成体?”
我说也许是吧,我们每个人都带着面具生活。黑脸警察走到门口说,如果你没犯罪,我们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我生气地说:“你丫哪只眼看到我犯罪了?”他笑笑,不理会我的责问,关门离去。
我这套小房子已经委托给了中介,因此每天都有人来看房,弄的我不胜其烦。那位中介小妞长相不错,有一张精致的脸蛋,这也是我当初把房子交给她的原因。说不想上她那肯定是假的,我只是还没有说服自己要上她。有人问你丫太自信了吧,你想上人家就给你上?我觉得这种中介姑娘和婊子没有区别,只要有钱上她们易如反掌,不同的是她们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一个婊子不愿意承认是婊子,这一点很不可爱。中介小妞打电话说下午要带人来开房子,我不想碍手碍脚,中午煮了包泡面聊以充饥,出门打发下午时光。
很多人羡慕我这样无所事事的人,其实无聊的时光是最难打发的,不仅仅是孤独令人发狂,更多的是一种精神压力,你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斗志,就像一艘失去了动力的船,漂在海上。我随便找了一家酒吧,午后的时光人烟稀少,只有几个中学生模样的男女在调情说爱,我真羡慕他们,有年轻的身体年轻的爱情年轻的性,在他们面前我这种暮色沧老的男人大为失色。虽然外面阳光灿烂,但酒吧却一片昏暗,连音乐都是庸懒的让人听了想睡。我不知道远在万里的宁萌此时正在做什么,以时差换算,也许正在熟睡。宁萌走之后我们的联系只能依靠网络,她说老外神父果然手段不凡,她现在加拿大一个华人开的月子中心里,一切安好,那里同住的基本都是中国出去生孩子的孕妇,交流起来并无困难。我告诉她我正在办理移民,如果顺利的话,明年就可以在加拿大相聚。
我在酒吧干了五瓶啤酒,甚至趴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等我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被收拾的干净整洁,至从宁萌走后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景,一个单身男人的房间比猪圈好不到哪儿去。显然这是那位中介小妞的劳动成果,我乐于有人做免费保姆,桌上还有一张纸条:别再吃泡面了,对身体不好。起初我对中介小妞声称自己是位画家,难道这位小妞对艺术产生了遐想,打算投身艺术家的怀抱?婊子和艺术家从来都是动人故事的主角,可惜我连三流画家都算不上。我一向不喜欢虚情假意的爱情,包括小说和电影,这就是中国电影和文学一直被诟病的原因,缺乏真诚的故事总是令人反胃。我翻了翻冰箱,找出一点熟食解冻,依旧煮了一包方便面,管他妈的健康不健康,反正人总要死的,早晚问题而已。
我吃完泡面的同时,门被敲响了,我起身打开房门,一男一女站在我的面前,男人亮了亮证件,说我们是公安局的,然后脑袋向女警歪了歪说:“这位是朱警官。”
我恼火地说:“你们他妈的还有完没完,情况我早上都说过了。”
女警察长相不错,因此我对她不是太烦感,她说:“早上有人找过你?”
我说是的,一个黑脸警察,想必你们是同事。女警察若有所思道:“哦,我们不一个部门的,你叫我小朱就好。”
我简直烦透了,什么时候和警察结下了不解之缘。我问你们找我什么事?
那位女警察显然是领导,她坐进了沙发里,男警察恭敬的站在她身后。她说:“打个比方,你建了一座房子,然后再把这座房子拆了,你认为这座房子是不是就不存在了?”
我摇摇头,“你这是要和我探讨哲学问题?如果不是就不该问如此弱智的东西。”
朱警官用她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我看过很多眼睛,但越是漂亮迷人的却越让我害怕。“陈妙虹,是你妻子吧?”
我说:“法律意义上已经是前妻了。我想你们来之前已经对我的基本情况有所了解,能不能不要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这是程序问题,懂吗?众所周知,饭最后都是要变成屎的,那为什么还要从嘴里吃下去呢?”朱警官咄咄逼人让我心中惊慌失措。
我说好吧,“那我们就开始吃饭吧。”
男警察展开笔记本,朱美女发问,“陈妙虹现在去了哪里?”
我:“好像已经出国,生孩子去了吧?”
朱美女:“听你的口气,你对她的情况似乎并不了解?”
我:“我刚才也讲过,你们肯定对我有些初步了解。你来我家也看到了,我并未住在陈妙虹的别墅,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朱美女:“好吧,你不爱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不跟她一起走?”
我笑着说:“朱警官,帮别人带绿帽这算不算犯罪?陈妙虹的孩子,并不是我的。”
朱警官显然有些意外,“我对你深表同情,但警察管不了这些问题,如果你实在心中有火,可以问问有关部门。”
我说算了,听到有关部门这个词我就头疼。
男警察问,这个需要记录吗?
朱美女瞪了他一眼,他便老实地不说话,低头记录起来。“王元,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她接着问。
我说她出国前一个星期吧。
朱美女的眼神中带上了寒光,“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有预谋的骗局?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出国前离婚?”
我说:“你完全可以这么认为,其实我也觉得这是一个骗局,但我找不到证据。”
朱美女说:“既然你怀疑,为什么不寻求警方合作?”
我说:“普通老百姓谁愿意没事找警察啊。再说你们警察的名声又那么臭。”
站在身后的男警忍不住了,“放老实点,懂么?”
朱警官说:“那我代表警察对您表示歉意,以后你会了解警察真实面目的。”
我坏笑着讲,如果你不是警察,也许我会爱上你。
朱警官说:“谢谢你的多情,我已经结婚了。我们言归正传,你对泊克国际贸易公司应该不陌生吧?”
我说真对不起,从你嘴里,我才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朱警官笑了,“是吗?可这家公司的注册法人却是王先生你本人。”
我心中闪过崩溃的念头,该来的终究要来了。
我点了支烟,只是为了压抑慌乱的神经,“我真的不知道。我希望警方能帮助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用我的身份注册公司,还我一个清白,好吗?”
朱警花说:“放心,我们会查清楚的。这段时间你最好呆在深圳,听说你在办理移民?”
我心想他妈的专政工具就是厉害,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狗眼。我点点头说,放心,我不会跑路的,如果要跑,你们还能坐在这和我聊天?
朱警花临走的时候,给了我张名片,说有事直接打上面的手机。我笑着说你不怕我骚扰你?她说欢迎骚扰,我就是怕你这身板吃不消。
男警官再次警告了我:“你最好别乱跑,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范围。”
我说:“靠,我真荣幸,能让你们这样大动干戈。好像我犯什么重罪似的,是投敌判国还是走私军火?他妈的我到想干,可我有那能力吗?”没等我说完,两位警察已消失在楼道里。
我跌坐在门口,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