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茜转过头来,继续盯着对方的眼睛:“跟我刚才看到的一样。”
“不,不一样。”蔡学明把头向对方慢慢靠近,“你仔细看,看清楚了。”
杨茜睁大双目,但眼神开始无可抑制的飘忽:“椅子、纱幔、灯光,还有……还有水……”
蔡学明:“那你听到了什么?”
杨茜眯起眼睛,她听到的是咖啡店里舒缓的背景音乐、单调的空调呜呜声和食客用餐时瓷器轻微的碰撞。蔡学明伸出右食指放在唇前:“先不要急着回答,仔细听。”
杨茜的眼皮开始时张时合。蔡学明慢慢撤回身子,不紧不慢地拿起杯里的小勺,舀起一勺咖啡,沥沥拉拉地倒进去:“不要只用耳朵,要用心去感觉。”四五秒钟后,杨茜开口了:“外面打雷了,下很大的雨。”
蔡学明放下勺子,看着她已经完全闭合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杨茜眼皮抖动,时不时打个冷战,似乎正处在一个幽冷的空间。
“你很恐惧。”蔡学明的声音在杨茜的耳朵里变得飘渺不定,“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这是哪儿。”杨茜像只羽毛一般浮在空气里,四周又黑又冷,仅依稀听得雷声阵阵大雨倾盆,狂风把玻璃吹得咣当直响。随着风雨越来越大,她从幻象与现实相接的混沌边缘,正式步入另一个世界。
“咔嚓”一声,似有玻璃在风中碎裂,杨茜张开双手到处摸索。就在此刻,眼前的世界明朗起来了。她看到黄俪从床上起身,裹着睡衣走到窗前四处巡看,似在检查哪儿发出的爆响。而她就轻飘飘地附着在窗玻璃上,很快两人四目相交。杨茜距她只有两三公分的距离,她能看得到她脸上的毛孔,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的气息,她却看不到她。
黄俪没有发现异常,她把一扇未关严的窗子关好,唰地拉上窗帘,回到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拿过桌台边的内线电话。
不一会儿,于妈到了。两人交谈了几句后,于妈匆匆离开。没多久,于妈又回来,对着黄俪一番比比划划,大概是说厨房的玻璃破了,但只能等到天亮才能换。黄俪摆了摆手于妈躬身退下。
坐了约莫两分钟,黄俪伸了个懒腰,走到墙角,抱起一只瑜伽球离开卧室。杨茜感觉自己像一缕幽魂般穿墙破壁进入洗手间。于妈已经放好热水,浴缸中飘满了芳香四溢的玫瑰花瓣。黄俪脱掉睡衣,搭上门口的衣架,抱着瑜伽球跨入浴缸。
伏在瑜伽球上做了几个热身动作后,她慢慢溜着浴缸躺下来,让水淹没除颈部以下的大部分身子,惬意地闭上眼睛。
说不清过了多久,洗手间的门开了,一个披着红色雨衣的人走进来。杨茜看不到她的脸,但通过体型判断应该是个女人。那人左手握一把锋利的尖刀,右手提着一把沉重的斧头,脚步缓慢地走到浴缸边。
外面风雨正强,所以黄俪对突然闯入的这个人毫无察觉。来者举起斧头,对准黄俪的脑袋用力抡了下去,“嘭!”金属砸中人体,连带瓷质器具发出嗡嗡的震颤。黄俪本能地在水中扑腾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睛,脸上露出强烈的意外和张皇。
斧头再次落了下去。黄俪杏眼圆睁、红唇微张,满脸鲜血地缓缓沉入水下。
那人丢弃染血的斧子,拧开水龙头,让水流注满浴缸,卷着红色的泡沫不断溢出。然后,她蹲下身,抓起黄俪耷在浴缸边的右臂,用那把锋利的尖刀,在她光洁的皮肤上灵巧地滑动旋转。她的手艺实在高超,尚未来及渗出血水,肉片便跟果皮一般循循脱落,很快只剩下狰狞的白骨和筋脉……
杨茜在惊呼中醒来,发现自己坐在咖啡厅的椅子上,对面的蔡学明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蔡学明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递过去:“对不起,引起了你不愉快的回忆。”杨茜接过,擦拭额头的汗珠,同时观察周围食客的反应:“好像做了一个怪诞的梦,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没有没有。”蔡学明摆摆手,“我很高兴,你这么信任我,愿意接受我的治疗。虽然获取的内容仍然只是你的想象而非亲身经历,但我还是觉得比较满足。因为梦境源于对现实生活的反应,即使很怪诞的梦,也会跟现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不介意,我将在你方便的时候登门拜访,通过实时实地的考察与了解,获得更直接有效的线索。”
“那好吧。”杨茜看看手机,上面有叶枫的来电(手机调成静音),于是她做出一副要结束的姿态,“今天耽误你不少时间,很不好意思,回头我请你吃饭顺便继续请教。”说完,喊了声服务员起身要去买单。
蔡学明拦了一下没拦住,只好坐在远处。杨茜到服务台结账,在对方开发票的时候,她扫了远处的蔡学明一眼,尔后打开微信,把适才悄悄录下的音频给叶枫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