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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二天是星期六不用上学。妈妈说她有事出门去了,六点才回来;小饰也跟朋友出去玩,一早就不在家。我看家里只剩我一人,便溜进妈妈房里。

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进妈妈房间,平常我是绝对不会踏进来的,要是好死不死被妈妈发现我在她房里,一定会被痛揍一顿,搞不好还会被她打死。然而就算必须涉险,我都想把铃木奶奶给我的钥匙拿回来。那是我和铃木奶奶两人最重要的连结。我想,要是书弄丢了,铃木奶奶应该会原谅我;但是钥匙不一样,我无法忍受自己弄掉那把钥匙。

妈妈的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书桌上摆着一只插了花的花瓶,旁边是笔记本电脑。房里有一张大床,想到妈妈平常就是睡在这张床上,有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床头边有一套CD音响,柜子里也排着整排CD。我没有听音乐的习惯,但妈妈和小饰经常彼此聊着我不懂的音乐话题。

铃木奶奶的书被随手扔在房间角落,我从书里抽出钥匙紧紧握在手中。

接下来只要一溜烟离开房间就好。书我仍原样不动留在原地,要是一并带走,妈妈就会发现我进来过。

正当我握住门把时,玄关处传开门的声音。我当场停下所有动作,小心翼翼不发出任何声音。有谁回来了,现在走出房间一定会被发现的。我竖起耳朵,听见开门的人正往这里走来。

我环视房内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床摆在靠墙位置,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正好足够一个人躺平藏起来。我当场做出决定,迅速钻到里面去,我的姿势就像是睡相太差从床上滚到床底下一样,但这个空隙简直就像为了让我躲进去而量身订做似的,宽度刚刚好容身。

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我全身僵硬,剧烈的心跳声大到我真想请心脏干脆停下来安静点。打开房门的人,脚步声在房里四处移动。我在缝隙中把脸压低,这样一来正好透过床底下的空隙,看得到摆在房间另一头的穿衣镜。镜子里映出小饰的面容。我确定了进来的人是小饰。我死命盯着镜里的小饰,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进来做什么,总之拜托拜托赶紧出去吧。

小饰直接走到柜子前望着架上的CD,她哼着歌,从柜子里抽出了几张片子,看来她进妈妈房间是来借CD的。小饰将挑好的片子随手放到一旁的书桌上,继续在柜子前挑CD,然后又挑了几片,顺手摆到桌上。

这时,穿衣镜里映出她的手碰到花瓶的瞬间,我不禁“啊”地叫了出声。花瓶倒下来,瓶里的水全流到妈妈的笔记本电脑上头。但小饰似乎没听到我的声音,因为在同一时间她也“啊”了一声。小饰立刻将花瓶扶正,但已经太迟了。我望着穿衣镜里的她脸色铁青低头看着笔记本电脑的身影。

小饰很伤脑筋似的望了房间一圈,突然露出笑容。她走到穿衣镜照不到的地方去了,但从床底的空隙我看得到她袜子附近的脚踝部位。她的脚移动到房间角落的三本书前方停了下来,正是铃木奶奶借给我却被妈妈没收的那三本书。小饰伸手抓起了那三本书。

接着她把书桌上的CD放回原位,她好像不打算借CD了。只见她拿着铃木奶奶的书走出了房间。接下来好一段时间,我听到她穿梭在她房间和客厅之间的脚步声,终于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停了脚,脚步声不再传来。

我立刻明白小饰为什么要带走那三本书。妈妈回来之后,看到浸水的笔记本电脑,一定会揣测是谁干的。是小饰还是我呢?但只要被她没收的书不见踪影,妈妈一定会断定是我为了拿回被没收的书而进入她房间,结果打翻了花瓶。

我想妈妈应该会前所未见地震怒吧?这是第一次发生如此严重的事情,她绝对会要我以死相抵的。我想起昨天妈妈脸上的表情。她双手叉腰高高站着俯视我时,那宛如橡胶面具般的表情。

我蹑手蹑脚地从床铺与墙壁间的缝隙爬出来,小心不让小饰察觉脚步声,离开了妈妈房间。走出玄关,我往铃木奶奶家狂奔而去,我能活下来的唯一方法,只有求铃木奶奶帮忙让我躲起来了,然而当我按下铃木家的门铃,出来应门的却是一位化了淡妆的女孩子。

女孩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道:

“你是谁?”

我直觉地知道她就是铃木奶奶的孙女。

“那个……请问铃木……”

“我就是铃木……啊,你要找的一定是奶奶吧?奶奶她死了哦。今天早上狗一直狂叫,吵到邻居。过来一看才发现她倒在玄关已经死了,好像是因为感冒恶化啊。真是麻烦,难得的假日,竟然一大早被叫来处理这种事。”

我想起昨天铃木奶奶说她好像感冒了。女孩身后,似乎有许多人正忙进忙出。

“绘理,是谁来了?”

屋内传出女性的声音,女孩回头应道:“不认识,没见过的人。”接着转向我叹了口气说,“奶奶这样说死就死很伤脑筋哦,她养的那只狗该怎么办?要送去公立收容所吗?”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不禁心想:“神啊,我可以现在当场掐死这个人吗?”但我只能低下头离开了铃木家。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就是之前发现阿索的那张长椅。公园里许多小孩子正在玩耍,有人溜着滑梯,有人荡着秋千,孩子们拼命大声喧笑。我缩起身子把脸埋进双手里。我无法相信铃木奶奶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太过分了——”我不禁这么想。

公园的指针指向六点,妈妈差不多要到家了。大概还有三个钟头。我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发现我的脚边积了一摊水,一时之间还以为是自己流下的眼泪多到积成了水洼,仔细一看,原来是附近的饮水台漏水,流到这边来了。

我站起身,打定主意要逃到世界的尽头。然而此时我的眼角余光却看见了小饰,一开始我还以为看错了,但的确,走在公园旁人行道上的人正是小饰。她手提便利商店的塑料袋,看样子是出来买东西了。我追上她。

“小饰,等一下!”

小饰看到我迎面跑来,停下脚步,惊讶地睁圆了双眼。

“小饰,你在妈妈房间里干的好事,要好好地跟妈妈道歉哦!”

“你知道了!?”

“对,所以拜托你老实跟妈妈说是你打翻的!”

“才不要!我才不要被妈妈骂呢!”

小饰用力地摇着头。

“姐姐你去代替我被骂吧,反正你已经习惯了,不是吗?要我去被妈妈骂太丢脸了,我才不要呢。”

我又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来了。要是现在手边有把刀,我真想在自己的心脏开个风孔,那样一定轻松得多。

“……可是,花瓶明明就是你打翻的啊。”我的声调几乎是在求她。

“很烦哦,你脑袋怎么这么差啊!我不是要你承认是你打翻的吗?等一下妈妈回来,你就好好地去跟妈妈道歉,知道吗!?”

“我……”

我将手伸进口袋。

“怎样啦!”

她仿佛在责问我。

我用力握着口袋里的钥匙,握到几乎渗出血来。

“我……”

我真的打从心眼里喜欢小饰,但那只到十秒前为止。当我开始这么想,刚才充塞在胸口令我喘不过气的东西突然溶化流走,呼吸顿时轻松了起来。

“……没什么,算了。没事。小饰,你听我说……”我决定了,“很遗憾的是,妈妈已经知道是你干的了。是真的。你拿走书想伪装成是我打翻的,这一招对妈妈是行不通的。你刚出门去便利商店,妈妈就回来了,我人在玄关都听到妈妈在房间里放声大骂的声音,所以我才逃到公园来。不过看样子妈妈应该是已经发现打翻花瓶的人是你了。”

小饰的脸色变得惨白。

“她不可能发现!”

“她发现了哦,我在玄关听到妈妈大喊:‘CD的排列顺序不对!是小饰干的。’所以她在等你老实跟她道歉呢。你就老老实实地去跟妈妈道歉吧。”

小饰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我。

“全都穿帮了吗?”

我点头。

“可是我不要像你一样被打骂得那么惨啊!”

我装出和她站在同一阵线一起烦恼的神情,然后说出我的提案——

“……不然这样吧,我代替你向妈妈道歉。”

“怎么做?”

“就今天一晚,我们两个交换衣服穿。我穿你的,你穿我的。直到明天早上,我的言行举止都假装是你,然后你也必须配合假扮成我,走路都要低着头哦。”

“不会穿帮吗?”

“没问题的,我们长得一模一样。你只要像我平常那样死气沉沉的就好,那样就绝对安全了。由我代替你被骂被打吧!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们在公园的厕所里换了装。小饰换下她全身的装扮,用手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穿上我的脏衣服时,她皱起了眉头。

“这衣服有种奇怪的臭味!”

小饰的衣服既清洁又干爽,她的袜子和手表全穿戴到我身上。我用手当作梳子,总算梳齐了头发。虽然不知道骗不骗得过妈妈,我盯着镜子里露出笑容的自己瞧,真的很像小饰。我想起之前曾看过这张笑脸的铃木奶奶,手不禁掩上了嘴角。我的双眼流出水一般的液体,这就是眼泪吧!我拼命地以泪水洗脸,不让小饰察觉。

“你在干什么啊?”

一直等不到我出来,站在厕所门口的小饰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我们离开公园往家的方向走去。被夕阳染红的公寓高高地耸立着,我站在公寓楼下仰望我们家所在的十楼窗户。我刚刚骗小饰说妈妈已经回到家了,看来她丝毫没起疑。

虽然没有实际确认过,不过我想妈妈一定已经到家了。个性一板一眼的妈妈,从来没有说讲了六点到家却超过六点才回来的记录。

“小饰,你进家门之后,举止都要照着我平常的样子哦。”

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了。对了,我们谁先进去呢?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回家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吧?现在一起出现太不自然了。”

于是我们用猜拳决定,却连续三十次分不出胜负。或许是双胞胎的关系,两人连出的拳都一样。第三十一次我赢了,决定由打扮成我的小饰先踏进家门。

目送小饰走进公寓入口,我靠在公寓前方的树干上,眺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市镇。刚才小饰拎在手中的便利商店塑料袋已经移到我的手上,塑料袋在我膝盖旁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骑着脚踏车的少年横越我面前,拖着长长的影子渐骑渐远。飘浮在空中的云朵仿佛从内部发出光芒似的红通通的。“小饰。”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同公寓的阿姨,“书念得怎么样?有没有好好用功呀?”我回答她:“嗯,还过得去。”话声刚落,某样物体从上方噗通一声落下,阿姨惊讶地叫了出声——穿着一身脏衣服,和我一模一样的那张脸正贴在地面上。 wBfxBLk4G3VsRO03kFfvhx1cKlkIGmd0ZpuVvV3gx40PwZRTdA+4TOMJzGSEn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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