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当然，现在也是。不过佟公子如今有入宫都是去皇上的乾清宫，不像以前年纪小时，常来太后娘娘这里玩儿。毕竟，以前皇后娘娘在世的时候是最喜欢佟公子的。”瓜尔佳氏继续说道。

他真是那个鼎盛一时的佟家族里的人。从瓜尔佳氏口里得到了准确的答案，柔琳心里悠悠地想着。

外面，被她打发去乾清宫打探情况的小顺子回来说，说几个阿哥都在皇帝的屋门前跪着了。

于是吃完晚饭本应该去睡了的柔琳，睡意全无，站了起来。

瓜尔佳氏拉住她衣角：“公主。阿哥们都是皇上的亲骨肉，不会让阿哥们受伤的。”

话是这样说，可听见阿哥们被罚跪，柔琳感觉皇帝实际上是在罚她。

“我要过去乾清宫。”柔琳清亮的声音说。

瓜尔佳氏对她的反应吃惊不小，自己服侍的这个小主子像是变了个人。照以前的柔琳，什么时候能有主见了。

在瓜尔佳氏还想说什么时，柔琳道：“太后娘娘并没有拦着我去。”

瓜尔佳氏眼里闪过一抹惊光，登时不再吱声。

宫里的复杂环境是可想而知的。

当时和瓜尔佳氏提太后时，柔琳自己心里并没有百分之百的肯定，结果她这一个试探反而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很显然，太后知道，解铃人需要系铃人。太后是否饶了她，其实关系不大。因为这事儿本来要追究的人是皇帝。

更重要的是皇帝怎么想。

因而她怎么能不去皇帝那儿呢？哪怕皇帝看起来没有找她去的样子。

没有继续反对的瓜尔佳氏，命小顺子提起灯笼。

她屋里几个人前后陪着她一块前去乾清宫。

此事过于重大，每个人感觉都到了生死关头似的。

一路每个人走得都是提心吊胆。

没想到的是，快到乾清宫时，路上遇到了个人。

见月光下，他那袭如月光一般丝滑的蓝色缎袍，伴随着宫里的风轻轻飘浮起一角，让他宛如要乘风而去一样。

他的表情还是和四阿哥一样高深，一样的模糊不清。柔琳想。

站在柔琳后头的瓜尔佳氏低呼一声：“佟公子没有走吗？”

舜安颜的那双凤眼落到她身上有些深。

之前他看着她回屋内，心并没有完全安放下来。果然是，转头她又出来了。

叫他吃惊，又不需要吃惊。因为第一眼在宝藏阁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这人不一样。

没有及时认出她的身份是他的错，但不要以为他真是打算看着她好戏。倘若李贵生那帮人真要打她，她真没有还手之力他肯定是要出手的。谁让他是佟家的长孙，以佟家在京城里如今的势力来说，可圈可点之余，也是被皇帝防备着的了。如果他鲁莽出手定是不行的。

一晃日子过去多年了，大姑母死后，他来太后这边的日子渐少，于是几乎忘了这个五公主长什么样。刚好这个五公主几乎足不出户，让他想在宁寿宫外再遇上一面都挺难的。

瞧她现今身上那身素粉的旗装，总算是在她回到自己屋后终于换掉了那身掉价的平民衣服，却照样没有选择妖艳的颜色。

说是她的喜好，或是该说这个小姑娘心里有几分的机灵和高深？

宫里，无非分为两类人，一类为爱出头，一类为低调行事。前者博得万众瞩目，后者却不一定真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只要在宫里混的日子多的人都知道，爱出风头不是啥好事情。至于低调行事的人，真要能明哲保身，真没有点真本事的是不行的！

舜安颜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好不容易帮着她在太后那边不用罚跪了，现在她是要去哪？

柔琳感觉得到他的情绪不太对，但是顾不上。她这会儿更担心的是几位阿哥的安危，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跟在她后头的瓜尔佳氏等人更吃惊于她与世隔绝的那丝淡定。只见她脚上的那双盆鞋踩在地上仿佛没声似的，仿佛是在云端上走的一个人。

看着她静静地走来掠过他面前，舜安颜吸上口气，鼻尖似乎都能闻到她头发丝上的芳香。心头的几下跳动，让他的面色更深。

回头一看，见她那人已经是飘到乾清宫宫门口了。

看清楚了她是打算去哪儿时，他的凤眼里掠过一抹惊诧。随之，一句话从他嘴里不经意嘟哝出来：“四阿哥——”

后面依稀他的声音里似乎是提到了四阿哥，柔琳怔了下。他后半截的话貌似被风吹了过去没能听清楚，前头走来了皇帝的人。

舜安颜一见，想走上去，再看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猫在皇宫里过道的墙角落里瞄着他们呢。他一双犀利的眼神扫过去，那几个人影飞也似地跑。

与此同时，她是在宫门口消失了踪影。舜安颜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心里攥着。

翊坤宫。

宜妃和五阿哥胤祺坐在一起，宜妃为着九阿哥忧愁满面。要知道，在上个月，她刚失去了又一个孩子。在宫里想养大一个孩子是那样的艰难。

五阿哥胤祺安慰她说：“额娘，胤禟应该没事。倘若有事儿，我再前往乾清宫给胤禟求情。皇阿玛是生气，等皇阿玛的气先过去。如果我和额娘现在过去给胤禟求情的话，只怕皇阿玛反而更生气。”

大儿子的话是没错的，皇帝的性情作为皇帝枕边人的宜妃怎会不清楚。可是，这颗心到底是为了小儿子的安危吊着了。宜妃只能是安抚自己想着，这次出事的不止她儿子，一块出事的好几个阿哥呢，包括那个德妃的小儿子和女儿。想到有人和自己一块倒霉，宜妃心里舒服些了。

门口，进来一个太监，是她派过去乾清宫探风的。

宜妃奇怪这人这么快回来，问道：“皇上又有什么吩咐吗？”

“回禀娘娘。”太监跪下说，“奴才去到半路看见了个人，觉得先该回来和娘娘说。”

“何人？”宜妃问。

胤祺一样吃惊着，都这个时候了，乾清宫此时此刻像是个库，谁去谁不是主动求死嘛。是谁这么傻。

只要是宫里的人都不会有这么傻里傻气的。

太监答：“娘娘，貌似是宁寿宫里的五公主。”

柔琳！

她现在这会儿去乾清宫干嘛。

宜妃的眼睛眯了起来，手心儿抓紧了帕子。

说实话，这个小姑娘真叫人不太喜欢。是德妃的女儿不说，最可怕的是，这小姑娘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上次她去太后宁寿宫试探已经感觉出来了，这个五公主明显之前都是藏着掖着实力，所以叫她越想越后怕。

胤祺直接问：“知道五公主去乾清宫做什么吗？”

太监摇头：“奴才不知道，五阿哥。对了，奴才路上貌似又遇到荣妃娘娘的人。”

哪止荣妃，今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应该各宫里头都鸡飞狗跳了。有的万幸自己的人没有参与其中的，肯定是等着看好戏。

宜妃的心头沉了下去。

胤祺听着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大叫一声：“五公主屋里的人不劝着五公主吗！”

柔琳在太后那里住着，太后的人都不拦着柔琳？

哧！宜妃忽然发出一声笑。

胤祺吃惊地转过头看着自己母亲。

“等着吧。”宜妃端起旁边的茶杯，慢慢地磕起茶盖来了，一反之前的忧愁和着急。

感觉母亲的话里有话，胤祺面色端不住的一阵紧张：“额娘。”

“太后对自己教出来的公主十分有信心。谁劝是打算反着太后娘娘吗？”宜妃喝了口茶说。

胤祺怔了下。宜妃这话儿明显暗中夹带着想看太后怎么办的意思。

宜妃转过头看了大儿子一眼，道：“太后的事儿，皇上都不敢管，咱们敢管不？”

“额娘。”话是这样说，可心里善良的胤祺不是很喜欢自己母亲说这样的风凉话。按他心里面想，几个幼小的弟妹闯了祸，所有人都应该想法子帮着这些弟妹求情才对。对，是他想的太天真了，于是道了他这句话后他没再作声了，只在那里坐着。

心底里胤祺却是明白的。宜妃肯定不会劝阻，因为柔琳这一去，不管怎样，皇帝的火气肯定从阿哥身上转到柔琳身上去了，这样对于阿哥们来说是好事情。

他就此眉宇皱了一下，想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五公主，如果不是个傻的，极有可能是和他一样太过善良了。

宜妃看了大儿子又一眼。

大儿子当初没有能被她亲自抚养，没能从她这里接受多少教育。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缘故，使得她总觉得和这个五阿哥之间心里有些隔阂似的，不像小儿子那样感觉和她贴心。像现在，明显，大儿子的想法是和她不一样的。

在这宫里，哪个不是想着保住自身为第一，谁那么傻会去做引火上身的事儿。对于这种傻子，旁观对的。

宜妃慢慢磕着手里的茶杯盖子。

乾清宫里，柔琳和公公说了话。公公进去向里头的皇帝禀告。

康熙在龙榻上靠着，像是闭目养神的姿态。

在他屋子门前，一排跪着的阿哥被白月光照着仿佛被月光晒出了层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