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圆圆

文/结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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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因，青春文学作者，文笔细腻，擅长心理刻画，以质朴文字写真实情感，塑造故事里每一个血肉人物。

某天逛超市的时候，我发现超市里已经推出了月饼专柜，各种口味的都有——水果、莲蓉蛋黄，还有老式的花生糖心月饼。

买了些我喜欢的奶黄流心和莲蓉蛋黄月饼。昨天起迟，错过饭点，化妆时便拆了个蛋黄口味的月饼边化边吃，只是我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吃掉蛋黄，莲蓉馅实在过于甜腻，无法入口。

临睡前，我却突然馋起了鲜肉月饼。

多年前去上海吃过一次刚出炉热腾腾的鲜肉月饼，那是人生第一次尝试咸口的月饼，以为会是很奇怪的味道，没想到一口下去酥皮掉渣，里面的肉馅又鲜香得让人欲罢不能。

那次经历打开了我的“月饼新世界”，对鲜肉月饼的喜爱甚至到了把它写进我的故事里的程度。（所以常常有读者朋友戏称我的故事是美食文，笑。）

可惜我不在江浙沪一带，鲜肉月饼并不常见。但幸运的是，微信里一个曾在杭州读书的私房烘焙折腾出了榨菜鲜肉月饼的做法，于是早上睡醒后我连忙订购了一盒。

一盒六个，跑腿送到手还是热腾腾的，吃一口，酥皮碎渣从手套缝隙间落下，香得不行。

到了晚上，盒子里只剩下一个月饼。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我已经忘了鲜肉月饼的具体味道，也分辨不清今天吃的是否正宗，不过只要味道好，就是好月饼。

我准备下次再买一盒送去给外婆尝尝。

时间过得真快啊，年初忙忙碌碌的，不觉一年已过半，又快到中秋了。

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中秋宴，要与家人团圆。

但有的人已经成了天上的星子。

外公是在二〇一八年冬天去世的。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我还在读大学。某月，学校突然爆发水痘病毒，我也染上，被安排回家治疗，接着又遇上一个小长假。那个假期真的好长，长到我可以去医院陪疗养的外公。

——直到外公住进重症监护室前，我都仍旧以为这跟从前一样，只是外公秋冬季节惯常的住院疗养。

那日是表弟生日，晚上弟弟妹妹在外吃完饭，我提议说去医院看看外公。到了医院，三姨对病床上的外公说：“老爷子，小朋友都来看你了。”

外公睡着，但一定听见了。

后来想想也算命运安排——小朋友们都来了。

第二日中午吃饭，我就接到了家人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让我们赶紧去医院。

外公刚走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是长姐，按家人的话说又天生比较冷血，所以在家人哭成一团的时候，我还能非常理性地安排好弟弟妹妹，帮悲痛无力的长辈们做了些事。

等到打电话回学校给老师请假补考，大脑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悲伤，躲在没有人的地方泣不成声。

我的假期也由此直接延续到了寒假。

那是我第一次经历亲人的离去，并且是最爱我的外公。

他曾在邻居面前笑呵呵地夸耀他大外孙女最懂事听话，也曾在我放假回家时拿出自己私藏的小零食给我。

后来我将这段故事写进我的小说里，记忆很清晰，有个读者朋友留言：“抱歉，因因，唯独这章太难受，我不敢看，怕哭。”

其实我写的时候感觉还好，就像在写一段普通的故事。

死亡是什么概念呢？

是生活一切如常，只有在某个时刻——街上遇到卖绿豆饼的小摊，下意识地想买回去给外公尝；二〇一八年中秋乘动车去泉州找表弟玩，在动车上莫名其妙地痛哭，想念外公；以及新年，没有人再给家里的小朋友们准备烟花了。

外公最爱热闹的，爱新年的烟火。

他刚去世那年，我拍下烟花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外公，新年快乐，记得看烟花哦。”

后来听表妹说，三姨看到了我的朋友圈一直在哭。

这是死亡。

是外公刚离世时，家人面对来吊唁的亲朋还得冷静招待，宴席后才敢一家人围坐哭泣；是每一个团圆日子，大家说说笑笑，但视线掠过某处，总会想起那个从前爱坐在竹椅上，爱吃肥肉，爱唠叨的老爷子。

唯一安慰的是，外公走时无病无痛。我们听从医生建议拒绝了痛苦的插管治疗，想让他舒服地去往另一个世界。

生活仍旧得继续，怀念在心里。

爸爸总说外公最喜欢我是因为我嘴巴甜，哪怕是现在，有些小成就，我也会在心里悄悄告诉外公。

二〇一八年中秋，我发了条朋友圈：“月亮圆圆，想你呀。”

配图是我与外公为数不多的一张合照。

现在是二〇二二年，中秋将至。

月亮圆圆，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