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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从前的月光

文/漫舒
新浪微博:@漫舒-

“我喜欢的只有你。”

“我不太敢信,你亲一下证明?”

1

五月鸢尾花开的时候,杜鹃迷上了拼多多砍价免费拿的活动,一天到晚地“骚扰”微信好友。后来“毒入肺腑”,她甚至“丧心病狂”到将链接发给了前任上司——顾月朗。

最初发给顾月朗纯粹是手误,等杜鹃发现,那位人称“清冷月”的总监竟然帮她“砍”了,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试探性地又发了一个链接……

再一个链接……

没完没了的链接……

这厢顾月朗一周之内第十六次收到杜鹃的链接,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

人果然不能同情心泛滥!最初是念着她失恋,创业又不容易,怪可怜的,他就没拒绝,谁能想到这货就蹬鼻子上脸了。

他刚准备无视那条消息,可手还没落到返回键上,杜鹃的微信“布谷鸟咕咕叫”就非常及时地发来一条消息:“大佬,求‘砍’,使劲‘砍’,千万千万别手软。”

顾月朗:“……”

他耐心有限,任由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可是不到半分钟,手机提示音又响起,还是“布谷鸟咕咕叫”:“大恩不言谢,跪求添把火。”

顾月朗长叹了口气,不太客气地回复:“我劝你喝点冷水降把火,别浪费时间捣鼓这些有的没的。”

信息发过去,“布谷鸟咕咕叫”没有再回复,顾月朗等了一会儿,心里过意不去,还是点进链接帮她“砍”了一刀,并截图发给她。

然而这一天,杜鹃都安静得出奇,没回他消息,朋友圈没刷屏,也没在群里闹腾。反倒是顾月朗心不在焉地看了好几次手机,他琢磨着自己的话对一个备受打击的人来说是不是太过分了。

顾月朗是一个非常善于反思自己的人,整整一天都坐立难安。直到次日,杜鹃才回了一个姗姗来迟的电话,顾月朗刚按下接听键,虚弱无力的声音就通过电流传来:“宝贝儿,救命,我快不行了……”

2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像是冬日里的棉被沉沉地压在鼻尖。杜鹃醒来,揉了揉生疼的脑袋,从病床上坐起来,吸着鼻涕,闭着眼睛,瓮声瓮气道:“宝贝儿,我喉咙好痛。”

一开口声音沙哑得跟公鸭叫似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郭诗诗”罕见地没呛她,体贴地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嘴边。

杜鹃耷拉着眼皮去接,那只手却往后缩了一下,不让她碰。

杜鹃扫了眼自己被缠了层层纱布的右手手腕,老泪纵横,“郭女悍匪”居然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简直是“狗逮老鼠猫看家”了。她顺着杆子往上爬,索性没骨头似的往递水的人身上一靠,头动来动去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蹭了又蹭,粗声粗气地撒娇:“呜呜呜,宝贝儿,人生太坎坷了,你亲爱的小‘布谷’差点儿就去阎王殿前嗑瓜子了。”

站在床边的人身子一僵,水杯里的水溅出来少许,那只原本准备推开她的手,在听到她的哀叫后,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然而他的手刚放下,一只“咸猪手”却出其不意地攀爬上他的腰,摸了摸又捏了捏,末了还挺惊讶地“咦”了一声。

“宝贝儿,你一整块‘腹肌’呢?”杜鹃说着,手娴熟地往上探去,口里念念叨叨,“这么紧实,你是瞒着我去健身了?不厚道啊!”

在攀上胸前,乱动的手腕被扣住,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颇有些无奈地轻斥她:“别乱摸!”

熟悉的声音,却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那一瞬间像是岑寂的山寺里突然敲响了大钟,“当”的一声响,震得杜鹃四肢发麻。她霍地抬起头,看着顾月朗那张清俊的脸,惊慌失措地拉开两人之间距离,磕磕巴巴道:“顾、顾总监,怎、怎么是你,诗诗呢?”

郭诗诗是杜鹃的好友,大学时两人经常一起干些不着四六的事。顾月朗大概知道些,可此刻他看着她,一副“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的表情。

杜鹃彻底蒙了,顾月朗淡淡地解释道:“我接到了你的电话。”

杜鹃咽了下口水,顾和郭都是“G”开头,看这情形八成是她头昏脑涨之下拨错了电话。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只听顾月朗问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能为什么。

“冷的东西吃多了……为了降把火……”

闻言顾月朗头疼地抚了下额头,目光落到她伶仃的手腕上,想到他接到电话后急忙赶去她家,看到她满手是血地被抬上救护车,他的眸色又冷了一分,叹息道:“以后别这样了。”

“啊!怎样啊?”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杜鹃不知道顾月朗具体指哪一件。她茫然地想从他脸上看到答案,可是他的电话响了,他扫了眼来电信息,出门接电话时见她还靠在床栏上,顺手抽个枕头给她垫在背后。

杜鹃看着他挺拔如鹤的背影,摸了摸下巴,一时间不能准确地分辨出,到底是她不太正常还是顾月朗有点儿反常。

直到接下来几天,顾月朗频繁出现在医院,这个问题才有了答案。

3

其实顾月朗是杜鹃的大学学长。

不过顾月朗对杜鹃来说就像是八月的月华,清清冷冷的,周身不带半点烟火气,只活在传闻里。即便大学毕业后机缘巧合之下共事一年,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之间也仅限于工作上的交流。

杜鹃的记忆里顾月朗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只是严以律己、气质清冷给人很强的距离感,印象的转变是在她进公司不久后的那个冬天。

十二月,C城罕见地下了雪,细密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幕落下。接连加了几天班,周五的下午又跟顾月朗一起去客户公司处理点事情,杜鹃累得骨头都快散架了。

走出客户公司,顾月朗看了她一眼,环顾了下四周道:“休息一下吧,喝杯咖啡再回去?”

是征询的语气,杜鹃一下没忍住:“我想喝奶茶。”

顾月朗看着她,笑了。皑皑白雪,他不怕冷,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大衣,像是一株顶着薄薄积雪的青松。风一过,积雪草的浅香弥漫在空气中,久久不散。

周围没有奶茶店,顾月朗不嫌麻烦,开着导航带她溜了一圈,将车停在奶茶店门口。

等奶茶期间,有个妹妹跑上前来搭讪,得知顾月朗是杜鹃上司,她缠着顾月朗要联系方式,顾月朗不给,女生不死心地拉着他的衣袖撒娇。

可爱又不造作,声音甜而不腻,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杜鹃暗叹自己要是有这妹子一半甜,当初也不会被拒绝得那么惨。

可顾月朗不是一般人,就连杜鹃作为同性,心都被这个妹妹甜化了,他依旧眉目冷淡,不为所动。听见店员说奶茶好了,他没有丝毫迟疑地抽出自己的衣袖,去拿奶茶。

女生无奈,转而抱着杜鹃的胳膊撒娇:“姐姐,你帮帮我嘛!”

这谁顶得住,杜鹃咽了下口水,目光从被抱住的胳膊挪到顾月朗的脸上:“顾总监,要不你就加个微信吧?”

话一落下,在女生期许的目光中,顾月朗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冷下来。他将奶茶递给杜鹃:“挺闲就回去上班吧。”

杜鹃刚准备开口,他补充道:“今天顺便再加个班。”

杜鹃:“……”

联系方式到底是没给,倒是试图做月老的人为了杯奶茶加班到九点。杜鹃恨自己多嘴,谁知道平时人模人样的领导受了一次情伤,就将所有试图和他谈恋爱的人,甚至连同想帮他一把的人一起打入“地牢”,这一茬连提都不能提。

这人这辈子是不打算再爱了吗?

陈年旧事早被时光洗刷干净,不值一提,可是前上司再次出现在病房时,杜鹃就忍不住多想了。

住院的次日,顾月朗敲门进来的时候,杜鹃正在玩手机,转脸一见他,手一抖,手机“啪嗒”砸脸上,她龇牙咧嘴地拿起手机,顾不得疼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顾总监,你怎么又来了?”

那个“又”字让顾月朗微微蹙眉,好似他不是来关怀病人而是来讨债的。顾月朗抿了下嘴,道:“顺路过来看看你。”

周三早上九点顺路能从家里顺到医院?

别说杜鹃,这理由就连顾月朗自己也觉得扯。

见杜鹃直直地盯着他,顾月朗错开目光,看着她嘀嘀直响的手机,岔开话题:“好好休息,别老玩手机。”

“工作呢。”杜鹃边说边将手机举给顾月朗看,“今天客服休息,分分钟好几十块的交易呢,不管哪行?”

杜鹃辞职后开了一家水果淘宝店,近日店里水果上新做活动,有不少人前来询单。

顾月朗看着她一口一个“亲”地跟人周旋,来来回回不过是那几个问题,他忍不住开口:“我来吧,你好好休息。”

“啊?”杜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月朗没理会,见她不反对,从她手里抽过手机,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认真回复消息,一言一行仿佛再自然不过。

这还是那个只可远观的“冷月光”吗?为什么给她一种可以亵玩的错觉?

杜鹃思虑一番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了拉顾月朗的衣袖:“顾总监,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不是得了绝症,命不久矣?”

顾月朗:“……”

4

杜鹃住院的这几日,顾月朗来得很勤。郭诗诗出差回来那天,顾月朗正好也在。

“我说姓杜的,你可以啊!年纪轻轻的,赚钱本事没学多少,言情小说里的把戏你还用得挺溜的。”

郭诗诗风尘仆仆赶到医院,一进门就开骂,小嘴巴拉巴拉跟机关枪似的,也没顾及这里还有个顾月朗。杜鹃不知她哪根筋搭错了,疯狂眼神示意。

谁料这一举动不但没让郭诗诗消停,反而点燃了炸药:“不就是你明恋了五年,拍着马狂追的沈冬青二婚也没看上你,还给你发喜帖吗?你至于吗?还割腕?”

郭诗诗一边骂,一边戳了戳她缠着绷带的手,阴阳怪气道:“你咋不抹脖子呢?干脆利落,我回来还可以把沈冬青叫过来送你最后一程。”

割腕?抹脖子?

杜鹃一脸惊愕,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郭诗诗这么生气的原因,她简直要被郭诗诗的脑洞气笑了:“谁跟你说我割腕了?你割完腕还叫救护车啊?”

她说的是实话,在将电话误打给顾月朗前,她头脑还算清晰地给自己叫了救护车。

闻言,郭诗诗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顾月朗,杜鹃见状也朝他看去。两束目光落到顾月朗的脸上,他不自然地别过脸,抿紧唇,没说话。

合着他来医院这么勤,是怕她想不开,杜鹃这才回味过来顾月朗那天话里的意思。

她一噎:“我那是撞到桌子,打翻杯子,摔了一跤,被地上的碎玻璃片扎的。”说着,她将手腕递到郭诗诗面前,“扎的,这是被玻璃片扎的,不是割的。”

话是对着郭诗诗说的,眼睛却瞄着顾月朗,对方神色莫辨。她的手在郭诗诗面前乱晃,郭诗诗顺手就给了一巴掌。

巴掌拍下去的那一刹那,郭诗诗才反应过来,吓得后背一凉,差点跳起来。然而有人比她还紧张,顾月朗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抬起杜鹃的胳膊,捞到自己面前,一脸紧张:“有没有打到伤口?痛不痛?”

“没、没。”

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很近,顾月朗低着头,又握着她的胳膊,像是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杜鹃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只觉得脸颊不受控制地在发热。

好像电路短路了……

顾月朗不会是喜欢她吧?

杜鹃出院那天,顾月朗照例来了。晚上郭诗诗帮她收拾屋子,杜鹃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想入非非:“宝贝儿,你说顾月朗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被我成熟知性的一面给迷上了?”

郭诗诗被杜鹃的厚脸皮惊呆了,她很乐意打击下这个自恋的女人:“得了吧,顾总监那就是单纯地怕你死了,留下心理阴影。你知道你那天差点没把人给吓死,护士小姐姐跟我说,那么大高个,腿都给吓软了,看着你进手术室就瘫坐在外面地上了。直到看你活着出来,才爬起来。”

“噗”,粉红泡泡此刻被戳破,杜鹃努了努嘴:“顾总监,那是你总监吗?”

“不是我的,那也不是你的顾总监。宝贝儿,别自作多情了,那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顾月朗,心上住着一个白月光的顾月朗。”郭诗诗故意将“你的”两个字咬得很重,说完随手捡了个苹果,拿到厕所洗漱台冲了冲,出来递给她。

杜鹃看了一眼,没接:“削皮切块。”

“削皮切块?”郭诗诗难以置信地睨了她一眼,收回手咬了一大口,“爱吃不吃!”

转念,她不知想到什么,眉头忽然拧得紧紧的:“你不会是喜欢上顾月朗了吧?”

杜鹃没说话,郭诗诗嚼着苹果,见她那样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你这么快就把沈冬青抛在脑后了?”

5

喜欢沈冬青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沈冬青是顾月朗的大学同班同学。

杜鹃对他一见钟情,就是因为看见他,杜鹃色令智昏,直直地跌进了学校游泳池。

她一个旱鸭子,半点水性不识,杀猪般的惨叫声传遍游泳馆。有个好心的学长把她捞上岸,被她糊了一身的眼泪、鼻涕。

值得一提的是学长穿的是游泳裤,没穿上衣。

杜鹃都没敢看那位学长的脸,拿报纸蒙着头从游泳馆后门遁出去,为此被室友嘲笑了整整两年。

因着这份喜欢,她追沈冬青从大一追到大三,凭借着死皮赖脸的劲终于和温文尔雅的沈冬青混成了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只是在她觉得胜利的曙光快到来时,她生了场病,请了十多天假。

休假归来,天已暗,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杜鹃撑着伞拖着行李箱回宿舍。走到宿舍大门外的小树林时,她看见了沈冬青。他不是一个人,正在亲昵地和一个女孩告别。

风吹叶落,杜鹃的一颗心被雨淋得半湿,她看着那个女孩陌生的面庞,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别人十多天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胜过她两年多的努力。

她和沈冬青没有再联系。再后来,沈冬青大学毕业后就结婚,杜鹃拉着郭诗诗去KTV鬼哭狼嚎一下午,含着泪将这一段从一开始就没希望的感情画上句号。

在那之后,她忙着实习,忙着毕业论文,忙着工作,一心扑在前途上,远离谈情说爱。若不是沈冬青给她寄来二婚请柬,她觉得这人已经淡出她生命以外。

曾经喜欢过,也着实疯狂过,可是早已尘埃落定,昔日种种无从说起。

也不知是哪里没表现好,让郭诗诗和顾月朗觉得她对旧人念念不忘,还寻死觅活。

但她都毕业快两年了!

杜鹃出院后,顾月朗就出差了。

她有近半个月没见到顾月朗,可是这半个月不是一点联系都没有,顾月朗每天都会给她打一通电话,照例询问下她的伤势状况,再随意地聊两句。

她忍不住多想,又恼自己多想。剪不断,理还乱,她心烦意乱地将手伸向冰柜,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缩了回来。

过去共事的一年时间里,顾月朗就坐在她身后的办公室里,近在咫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再多不出一分一毫了。

有一次接连加了几天班,晚上九点多,杜鹃累得趴桌上养神,却不想一合眼就睡了过去。

空调吹出来的热风温度很足,她睡得迷迷糊糊,积雪草的浅香通过鼻息传入肺腑,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以为是同事,拱了拱身子,头还埋在双臂间:“一会儿,我就再眯一会儿。”

那只手锲而不舍地又拍了拍她。

杜鹃慢吞吞地坐起来,哀号道:“加钱,加钱,加钱!”

众人被她诙谐的语气逗得哄堂大笑,杜鹃睁开眼才发现叫她的是顾月朗,顾月朗笑道:“嗯,给你加钱。”

同事们又笑了,旁边的女同事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脸蛋:“姐妹,醒醒,下班了,咱回家继续做梦。”

是啊,是在做梦。

她和顾月朗认识的时间不短,可是自始至终都像两条平行线。他是高悬于天上的月,她是诸多望月人中的一个,她见到过顾月朗拒绝很多人,太明白他们注定会是全然不同的人生。

这场梦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了很久,可是也明白虚无缥缈的梦境终究会结束。不自量力,换来的也只是无可奈何,所以她选择早早地离开。

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她和顾月朗应该不会再有联系了。

现在她和顾月朗之间只剩她的道谢。

怎么谢呢?思来想去,杜鹃起了个大早,去附近的庙里给顾月朗烧了一炷高香。

顾月朗出差回来,她特地请他吃饭,顺便将从庙里求来的平安符给他。

顾月朗拿着那明黄的平安符,好半天没说话。

杜鹃见状,没敢说她还帮他求了姻缘,她听过顾月朗的那些事——他倾慕多年的女生跟别人结了婚,女生结婚那天顾月朗喝得酩酊大醉,甚至闹着要跳河。

杜鹃认识的人中,除了顾月朗,再无人知晓那个女生是谁。那是顾月朗无法宣之于口的痛,也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她的梦醒了,可是她希望顾月朗这个能把什么都做得那么优秀的人,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守月人。

6

八月的时候,杜鹃去乡下进水果。烈日炎炎,她戴了顶草帽,拿着把蒲扇,跟着一群大老爷们从这片田走到那片地,看猕猴桃眼睛都看绿了。

这一忙就是好几天,闲下来已是凌晨两点,杜鹃在冷库外边守着工人将猕猴桃运进去。繁星满天,凉风阵阵,她看着手上的疤痕,长叹了口气。

她每天都很忙,工作占据了她的全部,忙得没空去想,更没空去“骚扰”顾月朗。

其实早在离职时她就下定决心,不管时间长或短,她和顾月朗总有一天会成为彼此再也不联系的故人,她安慰自己,这样就好。

猕猴桃全部入库完已经是清晨五点了,连日没好生休息,杜鹃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酒店,倒在大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

另一头,顾月朗也多日辗转难眠。

他这一生不管是读书还是事业都一帆风顺,独独在感情上,耗尽漫漫光阴也没有丝毫进展。

喜欢杜鹃可以追溯到五年以前。

他最初留意到这个小姑娘是在图书馆,那段时间,学校图书馆闹耗子,灰不溜秋、毛茸茸的小东西也不怕人,大白天在书架间溜达,吓得胆小的男生女生惊叫连连。

杜鹃胆子大,有次在书架旁找书时一只耗子蹿了出来,她笑嘻嘻地给逮了,不远处的顾月朗看得挑眉。

杜鹃,人如其名,像是山林间的野杜鹃,明媚而灿烂,活力十足。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杜鹃身上,情不知所起,可遗憾的是他喜欢的人眼里只有沈冬青。即便是他将杜鹃从游泳池捞出来,被她糊了一身的眼泪鼻涕,也没有让她同他多说半句话。

杜鹃对他客气又疏离,他一直不知道该怎么打破这个僵局,大学时好几次主动,也都直接被她忽略过去,她是真的不喜欢他。

后来两人共事一年,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他反倒更不好提起埋在心里的感情。职场中,上下级关系本就微妙,有些尺度把握不好,反倒会给她造成很大的困扰。

所有的喜欢压在心里,却好似永远也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顾月朗不是不气馁。

可喜欢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杜鹃的手受伤后,顾月朗以为兜兜转转这么久,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是没想那一顿饭吃得像是道别。

他的心意表露得那样明显,而她一如既往地视而不见。

清晨的阳光穿过明净的玻璃窗,将他的五年时光都照得那样亮,仿佛要给这漫长的独角恋画上一段句号,“意外”就是在这样明朗的天气中降临的。

早上七点零五分,这一座城市发生了 6.3 级的地震,杜鹃购买猕猴桃的小镇正处于地震中心。

顾月朗看到新闻,一颗心仿佛被揪起来,他一直联系不上杜鹃,辗转联系了郭诗诗。郭诗诗同样也没有联系上杜鹃,问了杜鹃住的酒店工作人员才知道,早上她睡得沉,被晃落下来的吊灯砸中头部,被送去医院了,伤势不明。

顾月朗当即请假前往医院。

单人病房在走廊的尽头,窗户开着,可以看见外面大片的月季。浅浅花香混着消毒水的气味。护士正在收拾东西,他一脸担忧地将目光投向病床,只一瞬,血液就凝固了。

时光仿佛停滞了,病床上躺着的人,白色被单蒙至头顶,安静得像是睡过去了。

五年单恋走到尽头,是一片苍白的云海,她静静地躺在云海下,无声地宣示着他的晚到……

顾月朗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脑子里“轰”的一声,只能听到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他无力跌坐在地。

7

“妈呀,又地震了吗?”

顾月朗跌坐在地时撞到了门,“砰”的一声巨响,病床上的人“诈尸”般掀开白被单,惊叫了一声:“护士姐姐,我头顶的灯结实吗?”

顾月朗:“……”

还好,还活着,顾月朗的眼角抽了抽,一颗心缓缓落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护士先是被顾月朗吓了一跳,惊魂未定间又被杜鹃一声号啕吓得一抖,她看着杜鹃,想到这个病人被送来的缘由,又是好笑又是无奈道:“没有地震,你放心休息,头顶上的灯结实着呢。”说着,她向顾月朗走去,关切地问道,“先生,你还好吧?”

“我没事。”顾月朗这一生鲜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他强作淡定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杜鹃床边。

杜鹃瞪大眼睛看着他,又看着推着小推车出门的护士,脸上好似写满了问号。

顾月朗怎么在这儿?

上次她割伤手腕醒来见到的人也是顾月朗,不过这次她睡得沉,一觉醒来额头上的伤都缝好了。她手机都不知道在哪儿,没打过电话,更不至于又打错电话啊。

“睡觉别拿被单蒙头,尤其在医院。”顾月朗的手搭在床栏上,高大的身影挡住窗外的大片日光,他低下头注视着她,揉了揉太阳穴,没头没脑道。

“灯光晃眼啊。”杜鹃讷讷地解释,想问什么,还没说出口,只听顾月朗又问道:“你怎么样?”

“就是有点脑震荡,还好。”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难受得不行,手上的疤还在,脑袋又缝了几针,脸可是“门面”,她锃亮的脑门顶道疤,太难看了。她不由得埋怨自己,这么流年不利,上次去庙里帮顾月朗烧香也没记得给自己也烧一炷,求个平安。

可惜眼前的是顾月朗,不是她那帮好姐妹,她不能抱着人家撒娇。她抠着床单,问出心里的疑惑:“你怎么来了?”

“我担心你。”顾月朗答道。

“啊?”杜鹃瞪大了眼,“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会还……”

“是,我喜欢你,还不打算放弃。”顾月朗打断她的话,果断承认道。有些话他一直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说出口,可是五年时间过去了,似乎永远也没有合适的时候。

顾月朗凝视着她,他的心脏禁不起杜鹃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她一次次地回避他的心意,他也一直配合着她,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直到今天,他所有的理智都破防了。

杜鹃却被他突然的表白惊得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她刚刚想问什么来着?不对,是顾月朗刚刚说什么?

那么一瞬间,她不知道该怀疑是自己的脑袋被吊灯砸出了问题,还是耳朵出了毛病。

她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得她龇牙咧嘴,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顾月朗:“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她跟别人结婚了,你还差点儿没想开?”

“什么乱七八糟的!”顾月朗蹙眉,清朗而又低沉的声音又清晰明了地传来,“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到的,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没有这些事,没有别人,我喜欢的只有你。”

窗外的阳光落进来,洒了一室的暖阳。杜鹃直愣愣地坐在光影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话顾月朗说得还算淡定,可是耳后腾起的红晕出卖了他忐忑的心情。沉默蔓延,良久没有回复,他小心翼翼地去看杜鹃的神色,杜鹃脸红得像是过过水的螃蟹,已经被烧“死机”了。

这些年,他们的心意像藏在桌下的酒,被他们放置得小心而又妥帖,忽然间酒瓶被踢破,一直被掩藏的感情像酒瓶碎裂,酒香弥漫了整间屋子,无处遁形。四目相对,双方都有些不自然,手足无措地别开脸。

漫漫时光,望月人在等月,殊不知月也在等望月人,相望相守却险些错过。好在,未来的时光,比错过的时光要长。

静默半晌,杜鹃放开揪成一团的床单,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脸:“我不太敢信,你亲一下证明?”

顾月朗回头看着她,哑然失笑。

大概是风走得急,刮落了谁家没有放置好的蜂蜜罐子,散落一室的清甜,久久不散…… wBjoG9QxNzn9GvsibhLBSdY1afMDQunr7TPeeRdrOAdKtFH/X4w9gZc7r3bCeKT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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