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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晚上的故事3

“什么事?”

余凯琳望着孟晓雪:“刚才的电话是医院打来的,说韦隽刚才出车祸了!”

“啊?”孟晓雪叫了一声。“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那医生只说她头部受伤了,现在处于轻度昏迷中,需要做个小手术,还要进行全身检查——估计不是很严重。”

“他怎么会打电话给你呢?”

“他说韦隽身上没带什么钱,却在她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一张我的名片,问我是不是她的朋友,叫我送点钱过去。”余凯琳茫然地问,“你说我现在去吗?”

孟晓雪想了想:“去,当然得去。这样的话表明你没有产生怀疑,还把她当作朋友,会使韦隽放松对你的警惕,我们的计划才容易成功。”

余凯琳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对。”但立刻又犯了难,“可我哪有钱带过去啊?”

“到了那里再说吧。总之要表示你对她的关心。”孟晓雪问,“哪家医院?”

“四医院。”

“离这儿不远。我们打车过去吧。”孟晓雪抬手招了一辆的士,两人一起钻了进去。车子疾速朝医院驶去。

十五

赶到四医院,余凯琳和孟晓雪通过询问来到了急救室门口。孟晓雪停下脚步:“我就不进去了吧,在这儿等你。”

余凯琳想了想,点头道:“好。”

走进急救室,余凯琳在第二张病床上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韦隽。她闭着眼睛,额头上经过了简单的止血处理,脸上有一些风干了的血迹。余凯琳走上前去,对俯在病床前检查韦隽手臂的男医生说:“医生,你好,我是韦隽的朋友余凯琳。”

“哦,你来了。”戴眼镜的男医生直起身子,冲她点了下头。

“她怎么出的车祸呢?”余凯琳问,“伤得严重吗?”

“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在车辆行驶的时候横穿马路。”男医生带着责备的口吻说。“还好那辆面包车的司机及时踩了刹车,撞得才没那么厉害。我初步检查了一下,头部有4厘米的创口,需要缝针;另外胳膊擦伤了——算是幸运的了,伤得不重。”

“唔,那就好。”

“你是她的朋友吧,伤者现在还没交医药费呢,你去帮她交一下吧。我马上安排手术。”

“嗯……要交多少钱?”

“先交3000块吧。”

“啊……”余凯琳怔住了。“要这么多呀……”

男医生望着她。“这还算多吗?手术费和医药费,以及做CT全身检查的费用,还有后期观察和治疗的费用——3000块只是预付的而已。”

余凯琳尴尬地说:“嗯,我知道……我不是嫌贵,只是……现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呀。”

“那你去银行取吧。”

“我不是身上没有……而是,根本就没这么多钱。”余凯琳更加窘迫了。

男医生摊了下手。“那你说怎么办吧。我们医院有规定,要交费之后才能手术呀。”

这时,躺在病床上的韦隽哼了一声,她刚才就已经从昏迷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听到了医生和余凯琳的对话。她抬了下手,虚弱地喊了一声:“凯琳……”

余凯琳靠近她,俯下身子,面露关切地说:“隽姐,你醒了,没事吧?”

“嗯,还好。”韦隽有气无力地说,“我听到你们说的了,我知道你没钱……这样吧,你到我家里去,帮我拿5000块钱过来,好吗?”

余凯琳愣了一下。“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这是在帮我的忙呀。”韦隽从皮带扣上取下钥匙,递给余凯琳。“钱就放在衣柜中间的那个小抽屉里。你知道的,我上次借钱给你的时候就是从那里拿到。”

余凯琳只有接过钥匙。“好的,那我马上去拿。”

正要离开,韦隽抓住余凯琳的手说:“凯琳,你是我的朋友,我信任你。你快去快回,别耽搁时间哦。”

等候在门口的孟晓雪一直在聆听她们的对话,听到韦隽说了这样一句话,她心头震动了一下。

余凯琳望着韦隽,点头道:“我知道,隽姐。”然后快步走出了急救室。

在门口跟孟晓雪汇合,两人沿走廊步出医院。余凯琳说:“韦隽叫我帮她回去……”

“不用说了,我在门口都听到了。”孟晓雪说,然后直视着余凯琳。“她最后跟你说了一句话,你有没有听出什么来?”

余凯琳神情惘然。“她说,叫我快去快回,别耽搁时间——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了。”孟晓雪说,“你没听出来?这句话是带有某种暗示性的。”

余凯琳望着她。

“你想想看,韦隽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并不是十分紧急,她为什么还要特别叮嘱你‘别耽搁时间’?显然,你不太可能故意在路上耽搁什么时间,而唯一有可能耽搁时间的地方,就是在她的家中!”

“啊……你是说,韦隽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暗示我不要在她的家中待太久?”

“依我看,是暗示你不要碰她家里的其它东西。”孟晓雪眯起眼睛。“这说明,在她家里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我本来就不会碰她家里的其它东西。”余凯琳说,脸有些发烫。

“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那当然。但是,你忘了我们对她的怀疑吗?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难道你要我搜查她的家?”余凯琳摇头,“我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孟晓雪把头偏向一边,叹道:“唉,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

余凯琳说:“我们别站在这儿说话了。我既然答应了她,就只能快些帮她把钱拿过来——不然的话上班要迟到了。”

一句话提醒了孟晓雪,她说:“对,是得抓紧时间,我陪你打个车去吧。”

两人赶紧招了一辆停在医院门口的出租车,赶往韦隽的住所。

余凯琳用韦隽的钥匙打开房门,径直走到衣柜前,将柜门打开,拉开中间的小抽屉,发现里面有一叠现金。她数了5000元,将钱放进自己皮包的内层,将衣柜关好后,对孟晓雪说:“我们走吧。”

孟晓雪看着韦隽的房间,无比遗憾地说:“我们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这种机会可能只有一次,等她出了医院,就不可能搜查到她的房间了。”

余凯琳说:“晓雪,我们不是警察,没有权利搜查别人的房间。再说了,韦隽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如果我们翻动了她的东西,改变了一些东西摆放的位置、或者是留下一些痕迹的话,她肯定会发现的。所以还是别打这种主意的好。”

孟晓雪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那算了。”

两人正要离开,孟晓雪忽然叫了一声:“啊!我们怎么把那个东西给忘了!”

余凯琳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什么东西?”

“你刚才才买的微型针孔摄像头啊!”

余凯琳一愣,随即一惊。“你想做什么?”

“听我说,如果你想知道韦隽到底和杀人碎尸案有没有关系,这真的是绝无仅有的天赐良机!你与其把微型摄像头安在你自己的房间里,还不如安在她的家中!这样的话,你只要连接电脑,就能看到她这边的情况,等于洞悉了她的所有秘密!”

“不,不行。“余凯琳接连摇着头。“本来我怪她侵犯了我的隐私,如果我这样做,那岂不是更变本加厉地侵犯了她的隐私?这是违法的!”

“我知道!但你要自保,这是迫不得已!”孟晓雪抓住余凯琳的手臂。“你想过没有,她既然能趁你不在的时候到你那边来,就能在你熟睡后,或者是毫无防备的时候过来!如果她当真包藏祸心的话,你就死定了!所以你明白了吗?现在不是当正人君子的时候,为了保命,你必须确定她到底是不是我们怀疑的‘那种人’!”

孟晓雪的一番话将余凯琳吓得脸色苍白、后背发冷。她恐惧地睁大眼睛,不知该如果是好。

孟晓雪看了一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没时间犹豫了,快到上班时间了。你把针孔摄像头拿出来,我帮你安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我们得快,在这里待久了韦隽会起疑的!”

余凯琳还在犹豫不决。孟晓雪急了,索性将她的皮包抓过来,拿出里面的针孔摄像头,说道:“这件事我来做,责任我来承担!”

她抬起头来环顾周围,发现窗框的颜色和针孔摄像头的颜色极为接近,而且还有深色的窗帘当掩饰,如果安在那里的话,韦隽根本不可能注意得到。选定地方,孟晓雪赶紧抬了一张椅子到窗边,踩在上面,按照卖摄像头的老板教的方法,把这小东西安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孟晓雪用纸巾将椅子擦干净,对发呆的余凯琳说:“行了,我们走吧。”

余凯琳一脸的不安。“晓雪,我真的觉得,这样有点……”

“好了,别再说了,快走吧!”孟晓雪催促道,“等韦隽从医院回来后,所有的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十六

这几天在公司,余凯琳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后悔了,一想到安装在韦隽房间里的针孔摄像头,她就浑身不自在,感觉自己好像扮演了一个可耻的偷窥者的角色。那黑色的微型摄像头不像是能帮到自己的工具,反倒像是埋藏在她心头的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因为韦隽的返回而爆发。尽管余凯琳在心中反复劝慰自己,韦隽回来后也不会轻易发现,但她就是忍不住担心和惧怕——做贼心虚的心理始终困扰着她。可惜的是,她已经无法把那颗定时炸弹取回来了,正如孟晓雪所说,那是唯一一次单独进入韦隽房里的机会。

星期五的中午,余凯琳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再次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黎昕。

这几天黎昕没有再送花来了,好像他隐约猜到了那些美丽鲜花的可悲归宿。这次他选择亲自前来。令他欣喜的是,他发现余凯琳看到自己后,并没有像上几次那样掉头就走,这让他看见了事情的转机。

黎昕快步迎了上去,笑容满面地说:“凯琳,下班了?”

面对这样一句废话,余凯琳淡淡地“嗯”了一声,表情没有以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们一起去吃顿饭吧?”黎昕恳切地邀请道。

其实余凯琳几乎想答应了,但下意识中的矜持和积蓄多日的排斥感却比她想象中更加顽固,令她不由自主地说道:“不用了,你有什么事吗?”

黎昕顿了顿,并不坚持,他说:“还是我上次提过的那件事,我真心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到我那里去住。凯琳,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知道吗,前几天警方又在某处发现了被肢解的尸体,听我朋友说,好像是在一个菜市场的垃圾库里。凯琳,你没有意识到你自己的处境有多么令人担心!”

余凯琳咬着嘴唇不说话。其实她在心里思量过,如果黎昕再次找到她提出这个要求的话,她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黎昕看到她这次没有断然拒绝,知道余凯琳已经有了回心转意的念头,赶紧不失时机地说:“凯琳,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但我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了。如果我没有做到的话,就让天打五雷轰……”

余凯琳打断黎昕的毒誓,这不是她想要的。“别说这些。你的提议……让我仔细考虑一下吧。但我要先说清楚,就算我答应搬到你那里去住,也只是以一个房客的身份而已,并不意味着我们又恢复成了男女朋友的关系。我和你各住一个房间,互不干涉。我每个月会付房租给你的。”

黎昕心中狂喜——余凯琳的这种妥协,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他立刻答应下来:“好的、好的。只要你肯过来,什么都依你的意思——只是,你要尽快考虑。你知道,你多在外面呆一天,都让我牵肠挂肚、彻夜难眠……”

余凯琳翻了下眼睛,懒得听这些肉麻的话,她径直朝前面走去,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话:“下个星期之前我会答复你的。”

黎昕心中一默,今天是星期五了。下周之前,不就意味着两天之内吗?他兴奋得脸颊发红,几乎要跳起来。

余凯琳下午下班后回到住所,发现隔壁的房门打开着。她心中咯噔一声,知道韦隽回来了。她立刻想到了那个微型针孔摄像头,骤然紧张起来。

韦隽大概听到了余凯琳的脚步声,她从屋内走出来,冲余凯琳笑道:“回来了,凯琳。”

“啊……隽姐,你出院了?”余凯琳尽量压制住紧张的心情。她看到韦隽的额头上有缝针的疤痕,被耷下来的头发遮挡了一些,并不是很明显。

“是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韦隽说,“那天真是谢谢你了。”

“别客气,隽姐。你做过全身检查了吧?”余凯琳说着客套话。

“嗯,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了。”她指了下额头上的伤。“现在就等着两个星期后去拆线了。”

“没事就好。”余凯琳说,“那我过去了。”

“嗯……凯琳……”韦隽叫住正要用钥匙开门的余凯琳。“你看我这个人——你帮我拿钱那天,我都忘了告诉你,我的冰箱里有饮料,你当时一定渴了吧,可以拿出来喝呀。”

余凯琳愣了一下,随即说:“哦,没关系的,隽姐,我当时也没那么渴。”

“哎呀,你跟我客气什么。那天……你没打开冰箱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喝的吗?”

余凯琳本来有些诧异,不知道韦隽为什么老是纠缠冰箱里的饮料什么的,这时忽然明白了。她望着韦隽说:“隽姐,我没有打开过你的冰箱,或者是碰别的任何东西。我在衣柜的抽屉里拿了钱之后,就直接赶到医院来了。”

韦隽显得尴尬起来。“你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叫你别客气而已。”

余凯琳不想再说下去了,她淡然道:“没什么事了吧,隽姐,我进屋了。”

“哎……好的。”

余凯琳进屋后,将房门锁好,然后坐到沙发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本来,她感到有些愤懑,认为韦隽居然怀疑自己动过她的东西。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意识到韦隽旁敲侧击询问的问题,必定有所含义。

冰箱。

余凯琳心中一抖——她为什么特别在乎冰箱有没有被人打开来看过?难道冰箱里藏着什么隐秘?这个念头引起了她的某种恐怖联想。她猛然想起,韦隽的冰箱很大,这显然有些不合情理——她一个人生活,用得着这么大的冰箱吗?

余凯琳惴惴不安地猜测、思忖着。忽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必要在这里瞎猜疑,她明明就有途径接触真相。

余凯琳的目光移到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早在前两天,她就尝试着接收到了针孔摄像头传来的视频图像。现在只要打开电脑,就能看到韦隽那边的状况。

余凯琳踌躇了几分钟后,走到书桌前,按开了笔记本电脑的开关。

经过简单的操作,她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隔壁的俯视场景,以及韦隽的身影。

余凯琳观察到,韦隽正在收拾餐桌上的碗盘,显然她才吃过晚饭。

第一次窥视别人,余凯琳感到脸红心跳,紧张不已。虽然她知道韦隽不可能发现,却还是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而且还有种负罪感。

大概看了10分钟左右,余凯琳将监视视频关闭了——韦隽吃过饭后就坐在沙发上看书,根本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余凯琳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和卑鄙,她在心中暗中责怪自己,然后上网浏览新闻,没有再打开监视视频。

十一点,余凯琳到卫生间洗了个澡,准备睡觉了。本来按惯例,睡前要写日记的,但想到韦隽可能会偷看自己的日记,她没有将日记本拿出来。

睡了之后没多久,余凯琳听到隔壁传来跑步的声音。

她感到奇怪——韦隽才出了车祸,按道理身体应该休息一段时间才对,居然刚一出院就进行剧烈活动,这样合适吗?

余凯琳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太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韦隽夜里跑步之谜一直困扰着他,现在,答案该揭晓了。

余凯琳下床,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了隔壁的情景。

什么?

她凑近电脑屏幕,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韦隽的房间里亮着灯,跑步的声音一直持续着,但房子里却根本没有人!

余凯琳惊愕地几乎暂停了呼吸,头脑里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韦隽并没有在房间里跑步,那么这跑步声是从哪儿来的呢?

余凯琳愣了好一阵后,眼睛在韦隽的房间里搜索着。突然,她看到放在桌上的一样东西,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桌子上放着一个录音机。

余凯琳深吸一口气——原来,韦隽每次“夜晚跑步”都是一个假象!她用录音机播放早就录好的跑步声——这很明显地衍生出一个问题——她到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要做这种掩饰?

直觉告诉余凯琳,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

不能再犹豫了——余凯琳的心脏怦怦乱跳——必须离开这里,搬到黎昕那里去。就是明天。

十七

第二天一大早,余凯琳就起床了。她昨天晚上根本没睡好,恐惧和担忧令她无法安稳,一些事情也在困扰着她。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有两个:第一,韦隽很显然是在做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可是到底跟杀人碎尸案有没有关系?仅仅通过现在了解的情况,似乎无法做出判断;

第二,自己要搬到黎昕那里去的话,怎么跟韦隽说呢?自己欠着她五千块钱,现在提出要搬走,她会同意吗?

对于第一个问题,余凯琳想过报警,可是又觉得没有确凿的证据,害怕只是误会一场;而第二个问题,她感到十分为难——现在她不在乎韦隽肯不肯退房租这样的小事,她担心的是如果激怒了韦隽,而她又真的是“那种人”的话,会不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思来想去,余凯琳最后决定——暂时不让韦隽知道自己要搬走的事,今天下午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搬走。剩下的事情,和黎昕或者孟晓雪商量之后再说。

拿定主意,她用手机拨通了黎昕的电话。

黎昕很快就接了(显然是因为看到来电显示是余凯琳),他的口气中透露出兴奋和期待:“凯琳,你决定要搬过来了吧?”

余凯琳低沉地“嗯”了一声。

“太好了!”电话那头的黎昕欣喜地难以形容。“我准备一桌好菜迎接你!我们就在家里吃,好吗?”

“先别说这个。”余凯琳说,“我在这边又买了些东西,一个人拿不了,你中午一点过的时候能来帮我拿一下吗?地址是米市街的四粜巷11号,一栋二单元,二楼。”

本来,余凯琳认为黎昕会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因为这是一个献殷勤的好机会。但出乎意料地,黎昕好几秒没有开腔,半晌过后,才呐呐地说道:“凯琳,我很想来帮你拿东西,可是……恐怕不行,我今天……有点事。”

余凯琳完全没想到黎昕居然会拒绝她的要求,而且理由如此拙劣。“你刚才不是还说要在家里准备一桌好菜吗,怎么现在又有事了?”

“啊……我是才想起来的。”回答得很窘迫。

余凯琳心中虽有不满,但想到自己和黎昕本来就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也不便发作,语气冷淡地说:“那算了吧,我自己搬。对了,房东,你那里的房租是多少?”

黎昕听出余凯琳是在说气话,他略微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还是来帮你拿吧……”

“算了吧,你别勉强。”余凯琳没好气地说。

“不,让我想想,中午……应该可以的。”

“好吧,那就这样。我收拾东西了。”

挂了电话,余凯琳从床底下拿出大皮箱,把衣服、日常用品等物件装了进去。去厨房看了一下,新买的微波炉、餐具和剩下的食物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还需要几个大口袋来装。她看了下时间,现在是上午九点钟。余凯琳在心中计划着——先去外面逛一阵,买几个购物袋,吃了中午饭之后就回来,那时候黎昕也差不多该到了。

之所以等到中午一点钟的时候搬走,是因为余凯琳知道,韦隽吃过午饭后,一般都会睡会儿午觉——那个时候走,是最不容易被她察觉的。

余凯琳缓缓打开房门,走出去后,轻微地将房门带拢。她看了一眼韦隽那边——房门是关着的。很好。她静悄悄地沿着楼梯走下去,离开了。

中午十二点半。

黎昕比预定的时间提早半小时来了,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望见关着的两个房门,想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余凯琳发了条短信。

凯琳,你在屋里吗?我现在就在你门口,但我不知道是哪一间。

短信很快回复了:我在外面吃饭,半小时内回来,你等着。

黎昕拿着手机站在走廊上,犹豫了片刻,决定先下楼去。就在这时,韦隽的房门打开了,她看到了正欲离去的黎昕。

韦隽凝视了黎昕一阵,问:“你是来找余凯琳的吗?”

黎昕被她打量地有些不自在,张着嘴没有说话。

“到我这边来等吧。”韦隽偏了下脑袋,指向自己的房子。

黎昕略微迟疑,点了下头,走了进去。

韦隽望着黎昕进屋,然后将头探出去,确定走廊上没有别的人。一霎那,她的眼里掠过一丝阴冷的光。她背对着黎昕,将门紧紧锁好。

接近一点钟的时候,余凯琳拎着几个购物袋回来了。刚才在楼下,她没看到黎昕,本来以为上楼来,会看到他等在走廊上,不想也没看到人。她有些诧异地左右四顾了一番,确定黎昕没在这里。

怪了,他明明发短信说已经过来了,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余凯琳用钥匙打开门,把购物袋甩到床上,然后打黎昕的手机。

彩铃里的歌曲重复了好几遍,黎昕也没接电话。余凯琳越发觉得奇怪了,一切显得那么不合常理——她心中隐隐约约产生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黎昕出什么事了?

突然,余凯琳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黎昕到这里后,也许试着敲了房门,见没有人开门后,他才发了那条短信。而他的这些行为,有可能引起了韦隽的注意……难不成,他现在在韦隽那边?

余凯琳心中暗叫不妙——如果韦隽问起黎昕来这里的目的,而黎昕告诉了她的话,自己偷偷搬走的想法就不可能实现了。

不过——余凯琳又想到——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也没有关系。反正黎昕在这里,不如就对韦隽直言相告。她和黎昕两个人,也不会怕她一个。

想到这里,余凯琳离开自己这边,来到隔壁门前,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韦隽才把房门打开。她问道:“凯琳,有什么事吗?”

“隽姐,我想问问,刚才有没有一个男的来找我?”

韦隽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知道,我一直在屋里。”

余凯琳相当吃惊:“你是说,你没有听到我那边有敲门的声音?”

“没听到。”韦隽问,“怎么,你跟谁约好了的吗?”

“嗯……是啊。一个朋友。”

“不会是你的前男友吧。”韦隽说。

余凯琳不知道韦隽怎么一猜就准,心中暗暗吃惊,只有答道:“……是的。”

“你们和好了?”

“没有……他只是来找我有点事。”

韦隽说:“可能他还没来吧,你过去等他一会儿,说不定他就来了。”

余凯琳神思惘然地点了下头,本打算过去了,忽然发现韦隽跟自己说话的过程中,一直堵在门口,就像是怕她会进去一样。余凯琳心中一颤——该不会……

“对了,隽姐。”余凯琳的头脑急速运转着,“我这个月的工资快发了,那个钱,我先还你2000元吧。”她一边说着话,左手一边故作随意地慢慢滑进裤包,摸索着摁下了手机的重拨键——她今天只跟黎昕一个人打过电话。

“不着急,等你全部凑齐再还给我也不迟。还有什么事吗?”韦隽说,表示想关门了。

“没什么事了,隽姐,那我过去了……”

就在这时,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细微的手机音乐铃声。韦隽一愣,表情骤然显得紧张起来。

余凯琳心脏像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表面上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同时悄悄按了挂断键,里面的手机铃声戛然而止。

“隽姐,不打扰了。”余凯琳假装平静地说,转身走进自己那边。

韦隽望着余凯琳离开的背影,又扭头望了望屋里,低头沉思。眉头渐渐皱紧,似乎若有所悟。

余凯琳将房门锁好,心脏怦怦狂跳。她已经确定,黎昕就在韦隽的房子里,他现在究竟出于何种状况,她必须马上得知。

快些、快些!余凯琳焦急地看着笔记本电脑的开机画面,希望能立刻转换成隔壁房间的画面。她在心中祈祷着,希望黎昕还是安全的,她只要确认这一点就行了。然后,就立刻报警。

余凯琳的手在不住地发抖,电脑启动后,她焦急地将画面调整到监视视频,却因为心慌意乱而进行了一系列的误操作——她将电脑上储存的昨晚的视频播放了出来,屏幕上韦隽正在吃着晚饭。

余凯琳本来就不怎么熟练,现在又慌乱不已,一时竟忘了怎样把视频调换成即时监控状态。她焦急地将视频快进,几乎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力。

然而就在这时,她猛然注意到了画面上的变化,停止快进,屏幕上快速运动着的韦隽变回了正常的速度。

余凯琳之所以停止快进,仔细观看,是因为她看到韦隽打开了电冰箱。她特别注意了视频上显示的时间——十点十五分,也就是韦隽伪装跑步的一个多小时前。

韦隽从冰箱的冷冻室里取出一个包裹着好几层塑料布的大口袋,然后慢慢将那几层塑料布撕开。

这里面会是什么?余凯琳屏住了呼吸。

终于,她看见了。

塑料布全部扯开后,韦隽从那大口袋中拿出一个冰冻的人头出

来,然后朝厨房走去。

余凯琳的脑子里嗡地一声炸了,眼前出现了一层红幕,胃部的剧烈收缩和阵阵眩晕感让她想吐——现在,之前一切可怕的猜想全都得到了证实。她终于知道,自己这十几天以来一直在和什么人相处。

余凯琳全身颤抖着摸出手机——她已经用不着证实现在韦隽那边的情况了,更不敢想象黎昕是否已经遭到了与那颗冰冻头颅的主人同样的命运。她只希望还来得及——在警察赶来之前,黎昕还留有一命。

可是,就在她那哆嗦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拨出报警电话之前,门外传来了韦隽的敲门声:“凯琳,开一下门,我有事情找你。”

余凯琳嚇得一抖,手机从手中掉落下来,啪地一下摔到地上。她立刻将手机检了起来,想继续拨打报警电话。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听到了韦隽用钥匙旋转房门的声音。

天哪,她居然要……直接闯进来!难道她发现我知道了她的秘密?也许是之前黎昕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就已经意识到什么了!余凯琳惊恐地几乎要眩晕过去。这时,韦隽已经把房门推开了。余凯琳突然想起,电脑屏幕上还播放着监视视频!她飞快地冲过去,一下把笔记本电脑的盖子压了下来。

韦隽跨进门,刚好看见余凯琳惊慌失措地守在电脑前,双手压在笔记本电脑上。

“你在干什么?”她冷冷地问,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没……没干什么。”余凯琳紧紧地压住笔记本的盖子,没有意识到这是在欲盖弥彰。

韦隽盯着余凯琳的电脑,眼珠转了几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慢慢靠近过来。“你,该不会是……”

“没、没有……”余凯琳的脚都有些软了,紧张地快要呕吐出来。她呼吸短促,惊骇地摇晃着脑袋。

韦隽粗暴地一把将余凯琳推开,然后揭开笔记本电脑的盖子,赫然看到了屏幕上自己的影像——刚好是她捧着一颗人头到厨房里去的画面!

韦隽大惊失色,她转过头去,看到余凯琳正在拨电话。她的脸瞬间变得无比疯狂、狰狞可怖,她尖叫道,“你这个……婊子!”然后猛地向余凯琳扑了过去。

余凯琳惊叫一声,被比她粗壮的韦隽按倒在地,手机甩了出去。韦隽压在她的身上,用尽力气扇了余凯琳两耳光,将余凯琳打得眼冒金星。接着,她掐住余凯琳的脖子,像疯狗一样咆哮道:

“你这个贱货!我对你这么好,把你当朋友,还借钱给你——你却偷偷算计我!你在我的房间里安摄像头,好收集证据,把它交给警察,对吗?还好我及时发现,否则的话,已经让你得逞了!看来你也跟之前那些贱女人一样,不是好东西,你们都该被碎尸万段!”

余凯琳被紧紧地卡住脖子,无法呼吸。她使劲挣扎,双手在韦隽的脸上胡乱抓着,却只能将她抓伤,无法摆脱这孔武有力的女人的钳制,眼看着就要窒息而亡了。在这紧要关头,她双手拼命想要搜寻到周围一些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却什么都没有触摸到。

千钧一发之际,余凯琳突然急中生智。她将右腿蜷曲到右手能够触碰到的地方,把脚上的高跟鞋脱了下来。求生的欲望逼迫出她惊人的力量,她将鞋跟对准韦隽的太阳穴,猛地击打过去。

“啊!”地一声惨叫,韦隽身子朝左边一偏,昏倒在地。

余凯琳双手护住咽喉,大口喘息着,惊魂未定地挣扎着站了起来,看着不省人事的韦隽,估计她太阳穴挨了这一记重击,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她没有时间害怕或犹豫,目前最关键的,是必须立刻到韦隽那边去,确定黎昕的生死。

十八

余凯琳推开韦隽的房门,跌跌撞撞地闯了进去。她没有在屋子里看见黎昕,猜想他也许是在厨房或卫生间里。她祈求上天,不要让她赶过去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厨房里没有。余凯琳提心吊胆地推开卫生间的门,赫然看到黎昕昏倒在地,双手被绳子反绑在身后的一根管道上,双腿也被捆绑着,嘴里堵着一张毛巾,头顶上有血迹,似乎被重物击打过。余凯琳慌乱地将黎昕扶起来,将他嘴里的毛巾扯掉,用力摇晃着他,大声喊道:“黎昕、黎昕!”

黎昕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余凯琳,似乎用了好一会儿才敢相信这是真的。“……凯琳,是你吗?”

“对,是我。”余凯琳抚摸着黎昕的脸,此刻已经完全抛开了对他的责怪,流露出来的只有爱意。“你怎么样,没事吧?”

黎昕咧了一下嘴。“我的头,有些痛。那个女人……是个疯子。我在门口等你,她把我骗进来,然后趁我不备将我打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凯琳留着泪说:“她确实是个疯子!她就是杀人碎尸案的凶手!”

黎昕紧张地问道:“她呢?现在在哪里?”

“刚才她闯进我的房间,想要杀我……我跟她搏斗,用高跟鞋把她打昏了。”

“……做得好,凯琳。”黎昕赞许地望着她。“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余凯琳先将反绑住黎昕双手的绳子解开,然后和黎昕一起解开了他脚上的绳子。黎昕的手脚都有些发麻了,过了好一阵才勉强站起来。

余凯琳望着黎昕头顶上的伤口:“你的伤怎么样,还痛吗?”

“有点痛,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我们得赶快报警。”

“对,不过得先过去看看那个疯女人。”黎昕谨慎地说,“你确定她真的昏死过去了吗?”

“应该是。”

黎昕抓这余凯琳的手,两人一起朝隔壁走去。

来到隔壁房间,余凯琳指着刚才韦隽昏倒的地方说:“就在那……”

话还没说完,她就呆住了。

地板上的韦隽不见了!

余凯琳骤然紧张起来,惊骇地自语道:“她……到哪里去了?”回过头来,她骇然发现,韦隽从门背后闪现出来,手中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朝黎昕刺去!

“小心!”余凯琳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黎昕似乎有所预料,在余凯琳示警之前,就猛地转过身来,刚好抓住韦隽举着刀的手臂。刀尖几乎在他的眼珠前停了下来。

韦隽的两只手被黎昕紧紧抓住,两人互相使力,僵持了好几秒。突然,她张开嘴,一口咬向黎昕的鼻子。黎昕痛得大叫一声,朝后仰去,倒在地上,韦隽趁机扑了上去,双手举起尖刀猛刺下去。

生死关头,黎昕顾不得疼痛,再次抓住韦隽的手腕,截住刀势。但他没想到,这疯女人发起狂来,力气竟然比男人还要大!那把尖刀眼看着就要压向他的咽喉了!

余凯琳站在旁边,慌乱地手足无措,当看到韦隽渐渐占了上风,而黎昕快要支撑不住时,她焦急地扫视着周围——酒瓶!她看到了桌子上的那瓶红酒,飞奔过去抄起酒瓶,用尽全力朝韦隽的头部抡过去。

“乓!”的一声,酒瓶应声而碎。韦隽的动作骤然停滞,身体摇晃了两下,手中的刀掉落到地板上,然后“咚”地一声倒了下去。这一击,比起先高跟鞋那一下要重上好几倍。

黎昕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来,满头大汗,为刚才的惊险感到心有余悸。

“黎昕,你怎么样?”余凯琳奔到黎昕身边,看见他的鼻子上有一圈牙印,而且渗出了血。

黎昕摸了下鼻子,疼得龇牙咧嘴。他强忍着说:“没事。”

余凯琳望着地上的韦隽,困惑地说:“她为什么……看起来非要置你于死地不可?”

“因为她是个疯子!没有道理可言。”黎昕说着,突然蹲下身去,捡起那把刀,猛地插向韦隽的心脏!只见韦隽身体一抖,脑袋向上一直,双眼外凸,嘴角淌出鲜血。几秒钟后,她的头耷拉到一侧,死去了。

“啊……”余凯琳惊恐地捂住嘴。“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她已经昏迷不醒了!我们通知警察来抓捕她就行了呀!”

黎昕丢掉刀,按着余凯琳的肩膀说:“凯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也看到了,这个女人既疯狂又彪悍,如果我们不把她彻底解决的话,恐怕警察还没赶到这里,她又会醒过来和我们拼命的!”

余凯琳一时无言以对,她看见倒在地上,却仍然瞪着眼睛的韦隽,显得有些害怕。黎昕靠拢过去仔细察看一番,松了口气:“放心吧,她活不过来了。”

余凯琳的手机在刚才与韦隽的搏斗中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她对黎昕说:“你赶快打电话报警吧!”

“好,可是……”黎昕低头思索。“凯琳,警察来了之后,我们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个被杀死的女人呢?”

“只能说是在正当防卫下杀死了她。”余凯琳停顿一下。“你不用担心,我能向警察证明,她就是杀人碎尸案的凶手!”

黎昕有些惊讶地望着余凯琳:“你怎么证明?”

余凯琳走到笔记本电脑前,指着屏幕上的画面说:“我几天前趁她不在家的时候,在她的屋里安了一个微型针孔摄像头。现在播放的,是昨天晚上的画面。”

黎昕盯着电脑屏幕:“画面上怎么没有人?”

“刚才我看到,她从冰箱里拿了……一个人头出来。”她打了个寒噤。“现在不知道是在厨房里还是已经出去了。”

“这段视频你没有看完的吗?你昨天晚上没看?”

“没有。我昨晚看了一会儿,开始很平常,我就没有继续看下去……后来十一点过点听到跑步的声音,又起来看了一次,但那时她可能已经出去了——恰好都没有看到她取出尸体这一段。”

黎昕凝神注视着电脑屏幕,忽然将视频关闭,然后以迅疾的速度将这段视频彻底删除了。

“你——!你干什么?”余凯琳震惊地目瞪口呆。“这段视频是能证明韦隽是杀人碎尸案凶手的最好证据,你干嘛删除了?”

黎昕扭头望着余凯琳说:“凯琳,你知道吗?私人取证是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而且,你在屋主不知情的情况下安装针孔摄像头的行为,本来就是违法的。所以,这段视频不能交给警方。”

“可是,这是特殊情况呀……”余凯琳感到难以接受。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对黎昕说,“好吧,那就听你的,你帮我到她那边去,把针孔摄像头取下来吧——就安在窗框上方。”

“好的,我马上去取。”黎昕朝那边走去。“等我回来后,咱们就报警!”

余凯琳点了下头,看着黎昕走过去后,她迅速地坐到电脑前,打开了电脑上的另一个本地磁盘——F盘。

昨天晚上,她在睡觉之前,将所有的监视视频全都复制保存在了F盘里。

黎昕刚才的举动太令人生疑了,余凯琳想道,似乎他害怕别人看到这段监视视频一样。这是怎么回事?我必须马上弄清楚。

她找到了刚才被黎昕删除的昨天晚上的视频,将它点开、播放,然后按着快进键。

视频快速播放着,很快到了韦隽从冰箱里取出尸体那一段。余凯琳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继续往下看。

韦隽进厨房后,画面上好一阵没有人出现。过了一会儿,韦隽从厨房里出来了,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余凯琳的眼睛接触到门口出现的那个人的霎那,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她的眼睛瞪大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

天哪,门口出现的人是黎昕!

余凯琳的脑子里像有一千只蜜蜂在嗡嗡乱飞,扰得她混乱不堪,几乎失去了理解一切事情的能力——这是怎么回事?黎昕昨天晚上来找过韦隽?他们是什么关系?

屏幕上的画面继续播放着:韦隽从厨房里拎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又将一个大购物袋交给黎昕。黎昕把大购物袋敞开,让韦隽把黑色塑料袋放了进去。然后,两人把茶几上的一些水果撒在购物袋上面。黎昕拎着那购物袋,看起来就像是刚从超市满载而归。

他们在一起处理尸体。

当余凯琳看懂这个画面后,整个世界都开始摇晃打转起来。

过度的惊骇和恐惧使余凯琳忘记了危险的存在。好一阵后,她才猛然想起了什么。她仓皇地将视频关闭,但扭过头去,赫然看到,黎昕已经站在她背后了。

“啊——”余凯琳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由自主地朝墙边退去,后背一阵阵地发冷。她像看一条毒蛇那样盯视着黎昕。

“凯琳,你竟然把视频保存了下来。”黎昕说,神情有些悲哀。“你全都看到了,是吗?”

余凯琳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时,她注意到黎昕的一只手背在身后,似乎拎着一个小塑料口袋。她的恐惧更甚了。

黎昕注意到了余凯琳的眼神。他将那个塑料口袋提到面前来,叹了口气:“本来我是打算悄悄把这包东西丢掉的。我想,警察来了之后,在韦隽那边搜出了这些东西,也许会引起你的怀疑——但现在,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就没必要瞒你了。”

说着,他将口袋里的东西抖了出来——撒落在地上的,是一顶金色的假发,和一双黑色的网状丝袜,还有一些口红、眼影之类的化妆品。

这些东西唤起了余凯琳的某种回忆。她摇了摇头,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像是生了锈一样,转动不起来了。

黎昕迅速转身将房门关好,低沉地说:“凯琳,事到如今,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相信我,不要把我和韦隽那样的疯子混为一谈。”

余凯琳怀疑地凝视着他。

“其实,我是这里的第一个房客。”黎昕说,“当时我还没有单位分给我的那套单身公寓,就在这里租房子住。那时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个外地女孩。交往一年多后,我渐渐发现她的性格有着严重的缺陷——过于幼稚和理想化。终于有一天,我们俩又因为一件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就在这个房间里,我向她提出了分手。”

“我没想到的是,她像发了疯一样,要跟我拼命。我躲进卫生间,她却挥着刀冲了进来。我不知道她是真的想杀我还是只想吓吓我,我只知道我确实吓坏了。结果是……我在自保的时候失手杀了她。”

余凯琳惧怕地望着黎昕,无法判断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当我发现她没气了的时候,吓得手足无措。而那时,我根本没料到我有一个偷窥狂女房东。发生在卫生间里的命案,全被隔着一块特殊玻璃的她尽收眼底。在我惶恐地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从隔壁过来了,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神色。”

“韦隽告诉我,她可以帮我处理这女人的尸体,而条件就是,要我当她的‘地下情人’。我当时慌乱不堪,几乎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只希望她能让这具尸体赶快消失,并帮我保守秘密。接下来,她所做的事比我想象中更加疯狂——她把尸体肢解,然后分成好几个部分,冷冻在冰箱里,不定期地抛尸。她的手段令人发指,但的确高明,警察一直没有抓到她——不,严格地说,是‘我们’。”

余凯琳强忍住不让自己呕吐出来。“你一直配合着她抛尸?”

“对,是她强迫我的。你知道,我不可能拒绝,只有听任她的安排。我猜想韦隽以前就有杀人的经历,否则的话不可能如此老道和狡猾——她化妆成另一副样子,然后和我装成逛街的情侣,提着装有尸体的购物袋若无其事地在街上漫步。走到某个没有人的小街小巷,她就取出装尸体的口袋,扔进垃圾箱,像丢一块香蕉皮那样轻松随意,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你每次都和她一起去抛尸?”余凯琳颤栗地问。

“不,为了不让警方怀疑。她变换着抛尸的方式——有时是我们两人一起,有时是她自己一个人。但她不信任我,从没叫我一个人丢过。韦隽的可怕之处在于,她可以拎着装尸体的购物袋或提包在街上走好几十分钟,而且不慌不忙、闲庭信步。就算警察从她身边经过,也根本不可能想到她的口袋里装着什么——我觉得,她是在享受这种刺激的感觉。对于她来说,这种事情有着无与伦比的快乐。”

余凯琳的胃一阵阵抽搐,她强忍着这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

“本来我以为,那具尸体处理完后,就一切都结束了。但我没想到,韦隽竟然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这种病态的快感。我从这里搬出去之后,她就在网上搜寻求租房子的外地单身女人。结果,又一个女人成为了牺牲品——就是在你之前租这个房子的人。”

余凯琳颤抖着问:“她把房子租给这个女人的目的,就是为了杀她?”

黎昕摇着头,迷茫地说:“好像……不完全是。我不了解这可怕女人的心理。她一开始,好像是想和那女人交朋友的……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事之后,她就动了杀机。”

余凯琳的后背不断泛起凉意,她回忆起自己和韦隽相处的一些片段,心中大概猜到了七八分。

黎昕靠近余凯琳一些,露出无奈而悲哀的神色:“凯琳,现在你能理解了吧?我之所以和这种可怕的女人混在一起,被她操控,完全是因为我有把柄捏在她手里,我是被逼无奈的呀!我心中真正爱的人,只有你一个。我从没做过任何背叛你的事!那天晚上,其实我不是在跟妓女幽会,而是……”

“你们正在那条小巷里抛尸。”余凯琳恐惧地望着他。“没想到恰巧被我撞到了。”

“是的,当时我看到你走过来,心中十分惶恐,我害怕你认出我来,也害怕你会怀疑我夜里在这小巷里做什么,只有立刻亲吻韦隽,借此挡住我和她的脸,假装成在和别的女人幽会……”

黎昕露出懊丧的表情。“但我没有想到,你还是认出了我,并气得在第二天不辞而别。随后,事情朝着更加戏剧化的方向发展了——你在网上留的求租房信息被韦隽盯上了,而且你真的搬到了这里来住——这是我最担心的情况。所以我来找你,希望你能回我那里去住,就是想让你离开这里!凯琳,我是真的为你好啊!”

余凯琳难以置信地望着黎昕。“你现在说这些话,不会是还想叫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黎昕呆呆地愣了半晌,垂下头说:“不,我已经不敢再做这种奢望了。凯琳,我刚才说的全都是实话。我现在只希望你能放我一马,不要让警察知道,这件事情和我有关。”

“这不可能。”余凯琳断然道,“你自己做过的事,就必须承担责任。”

黎昕哀求道:“凯琳,你就这么狠心吗?你要亲手把我交给警察,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判处死刑?”

余凯琳紧紧咬着下嘴唇,好一阵后,说道:“假如你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那你就只是过失杀人和协同犯罪而已,应该不至于有你说的这么严重。”

“但牢狱之灾总是不可避免的。”

“那是你应有的下场。”余凯琳正色道,“黎昕,你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希望你不要继续错下去。”

黎昕凝视着余凯琳,他们对视了足足一分钟。

终于,黎昕垂下头说:“你说得对,是到了该面对我所犯下的罪孽的时候了。”

余凯琳突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毕竟,这是她曾深爱过的男人。她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如果,你肯真心忏悔、好好服刑的话……也许,我会等你的……”

黎昕惊喜地抬起头来:“真的吗,凯琳,你说的是真的?”

“嗯,真的。”余凯琳深深地点着头。

黎昕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这样的话,我就没有什么遗憾和不舍了。”他掏出手机,递给余凯琳。“打报警电话吧。”

余凯琳接过电话,心中突然有些感动,她望着黎昕,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然后拨打报警电话。

然而,就在她将手机键盘解锁,刚刚按好数字,还没来得及拨打出去的时候。一根皮带套到了她的脖子上,并迅速勒紧了。

“凯琳,原谅我。”黎昕的手向两边拉扯着皮带。“我爱你,真的很爱你,但我不能让你毁了我!”

余凯琳的双手扣住皮带,却无法减弱那股要夺去她生命的力量。她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音,白皙的脸憋成了酱紫色,眼看着就要窒息了。

突然,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年轻的警察举着手枪大喝道:“住手,否则开枪了!”

黎昕大惊失色,赶紧松了手。余凯琳猛地回过气来,捂着脖子不住地干咳,跨进鬼门关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

叶磊逼近黎昕,命令道:“双手抱在头上,蹲下去!”

其实不用他下这道命令,黎昕已经吓得脚都软了,自然而然就瘫软下去。

余凯琳虚弱地挪动脚步,走到叶磊身边,回头瞥了黎昕一眼——目光令这卑鄙的男人不寒而栗。

叶磊用手铐将黎昕拷在床脚边,摸出手机打通了队长的电话。“头儿,案子有结果了。那个叫黎昕的男人,果真与杀人碎尸案有关。”

“太好了!”电话那头的霍文兴奋地喊道,“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叶磊告知队长地点,挂了电话。他望着余凯琳,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很凑巧,我怎么会刚好在你要被杀害的时候赶到了?”

余凯琳困惑地望着这个年轻英俊的警察。

叶磊指着黎昕说:“这个男人是警方确立的怀疑对象之一,这段时间,我们警方一直都在对他进行监视。可惜的是,昨天晚上因为一个任务,我们恰好放弃了对他的监视,否则的话昨晚可能就已经抓到他了。”

“今天早上,在一个垃圾场里,又发现了一部分碎尸。我们立刻对怀疑对象进行密切监视,我刚好负责跟踪这家伙。他上楼来之后,我发现他许久没有下来,猜想可能发生了什么事。等我来到这个门前时,在门口听到了你和他的对话——感谢这套不隔音的房子,才让我把所有的情况都了解清楚了。”

余凯琳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这警察为什么会及时救了自己。而今天早上发现的碎尸——毫无疑问——那就是韦隽昨晚“跑步”时做的事了。

十多分钟后,霍文带着两个警察赶到了这里。在韦隽的冰箱里,剩下的两部分尸体(分别用两个口袋装着)被找到了。余凯琳将作为证据的监视视频提供给了警察。鉴于她协助破案有功,霍文没有追究她私自安装摄像头的事。本案主犯已死、从犯被捕,终宣告侦破。

尾声

几天后,这起骇人听闻的杀人碎尸案终于不再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它的告破使得案件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本地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只是,人们不会想到,在他们惊骇地谈论着这起可怕事件的时候,他们口中那经过化名的女主角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野范围了。她静悄悄地离开了这座留给她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记忆的城市。

这个带着心寒和战栗的单身女人辞去了工作,和唯一的好友告别之后,坐上了清晨最早的一班特快列车。

她躺在卧铺车厢里,感觉真的好累。她厌倦了当一个异地的房客,她要回到那个充满着亲情、温暖和关爱的地方去。在那里,她不用去猜忌和怀疑,身体和心灵能得到彻底的放松。如果她现在还剩一丝精力的话,她只想做一件事——告诉所有人——我现在要回的地方,不再是一个“住所”,而是我的家。

(《新房客》完)

暗火的故事讲完了。实际上,他在讲的过程中就有所察觉,听众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对劲,他们的眼睛越瞪越大,有的甚至就是瞠目结舌。现在,他终于可以问了:“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瞪着我?”

其实,听故事的人也和讲述者一样,几乎想在中途就打断故事,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但出于礼节或惊讶,他们都没有开口(况且开口也迟了)。现在,他们终于忍不住了,要好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叫道:“暗火,你的故事犯规了!”

暗火的脸骤然变色——本来,他还以为他们出现这种表情是听他的惊悚故事过于投入——现在这一句话,犹如悍雷轰顶,令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他才骇然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犯规了?”

千秋显得有些焦急:“你难道没听到早上我们在谈论什么吗?说的就是你故事中出现的内容呀!”

龙马提醒千秋:“你忘了?早上——其实是整个白天,暗火都没有下楼来!”

千秋“啊”地叫了一声。

“看来他昨晚没有听到那个声音。”歌特说。

暗火望了他们一阵,突然大吼道:“别在那里打哑谜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告诉我!为什么我的故事犯规了?”

“冷静一点,暗火。”南天对他说,“是这样的,昨天夜里,我们起码有七个人都听到大厅里有跑步的声音,那脚步声时快时慢,然后突然停止——正好和你刚才所讲那个故事的桥段相似!”

暗火脸色蜡白、张口结舌,眼睛几乎都要瞪裂了。他难以置信地问道:“有这样的事?为什么你们没有人告诉我?”

“你整个白天都没有下来,临近七点钟的时候才走出房门。我们根本没时间告诉你什么。”纱嘉无奈地说,“再说了,我们怎么会想到你的故事刚好和昨晚发生的事类似呢?”

“终于说到重点了。”一个年轻而冷静的声音,来自克里斯。“为什么暗火的故事会和现实状况出现惊人的重合——我想你们不会认为这是巧合吧?”

“没错,这不可能是巧合。”莱克汗颜道,“现在看来,昨晚的事,简直就像是为了陷害暗火才发生的一样,真是见鬼了!”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些说不通。”克里斯说,“我们13个人中,有7个人听到了那声音,另外6个人则表示没有听到。假如是有人要故意陷害暗火的话,就出现了两个问题——第一,那个人怎么知道暗火的故事中会出现同样的情节?第二,如果暗火在昨晚听到了那个声音的话,显然就不会在故事中设定这样的情节了——那个人怎么能肯定暗火一定听不到呢?”

“照你这么说,不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暗火,但你又说绝不会是巧合。那我就想听听你的分析了。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小天才?”荒木舟挑衅地望着克里斯。

克里斯转动着眼珠,问道:“暗火,你睡觉睡得沉吗?”

“一般吧。”暗火神不守舍地说,显得焦虑不安。“如果声音比较大的话,我应该能听到。”

“你故事中的角色会在晚上慢跑,或者说制造出慢跑的声音——你是怎么想到这种情节的?”

听到克里斯这样问,暗火突然张大了嘴,像是想起了非常重要的事:“对了!我会想出这样的情节,是因为受到了昨晚做的那个梦的启发!”

克里斯紧盯着暗火的眼睛,抓住这重要线索:“你做了一个什么样的梦?”

暗火仔细回想着:“没有具体内容,就是由一些荒诞不经的片段所组成。只是,梦境中有在深夜跑步这样的情节,我醒来后觉得这个点很好,就根据这个来创作了一个故事。”

“在你的梦中,是谁在深夜里跑步?”

“……好像就是我自己。”

“你做的梦,醒来后都能够记得起绝大多数的内容?”

“基本上都能。”

“你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我是说,你以前会不会将梦境中的内容写成小说?”

“有过。”暗火点头。“实际上,这算是我的一个特殊习惯——由于我总是能清楚记得梦境的内容,而我又时常会做一些能够提供我灵感的梦,所以我的好几部小说都是这样创作完成的。”

克里斯微微点着头。顿了几秒之后,他问出了一个震惊四座的问题:“你以前有过梦游的经历吗?”

暗火——实际上是所有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暗火惊骇得无以复加:“你……你这么问的意思是……你认为昨天晚上是我……”

克里斯凝视着暗火的眼睛:“你认为呢?有这种可能性吗?”

“不可能!”暗火大叫道,“我从来没有梦游过!”

大厅里沉寂了几秒。夏侯申干咳了一声。“我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有些人在正常情况下不会梦游,但如果身处某种特殊环境,或者是遭遇到某些特殊状况,也许就会梦游。而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

暗火有些恼怒地回应道:“我有没有梦游,我自己清楚!”

“问题是,你怎么能如此确定你没有梦游呢?”龙马说,“据我所知,梦游的人——除非被惊醒——否则都不知道自己梦游过。”

暗火微微张了张嘴,显得欲言又止。他眉头皱拢,紧紧咬着下嘴唇,似乎内心在激烈挣扎着什么。好一阵过后,他才缓慢地吐出一句话:“实际上,我如此清楚自己绝对没有梦游,是因为……有人能帮我证明这一点。”

这话令大家都为之一怔。北斗好奇地问道:“谁能证明?”

暗火沉默了,他的眼光迅速地在众人中扫视一遍,显然是在暗中搜索和观察那个能为他做“证明”的人。但那个人却没有站出来,而暗火也没有进一步指出那人是谁——毫无疑问,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

大概过了一分钟,千秋打破沉默:“我看,既然暗火不愿说,我们就别追究这件事了。他说自己没有梦游,那就是没有吧。”

白鲸嗤笑道:“这就奇怪了——我们所有人都不承认昨晚下楼来走动过。总不会是闹鬼吧?”

“有人在搞鬼还差不多。”龙马说,“我们当中很明显有人没说实话。”

“其实在这种诡异的地方,就算真的闹鬼也不奇怪。”夏侯申不以为然地说。

纱嘉抱着肩膀哆嗦了一下:“夏侯先生,别说这种话,本来就够瘆人的了。”除了她之外,另外几个人也露出恐惧不安的神情。

暗火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回房间去休息一下。”

“这个故事还没评分呢。”南天提醒道。

“算了吧,不用打分了。”暗火丢下一句话,径直上楼了。看得出来,他现在没心思关心这个问题。

众人目送他离开,之后也都散了。这件事现在只能不了了之——所有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疑和离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又增加了一个莫名其妙“犯规”的人。

深夜,暗火不安地在屋内踱步,违反游戏规则令他神经紧绷,难以入眠。一些想不通的问题也始终困扰着他。

昨天晚上,他和某个人在一起。

这件事,只有他和那个人才知道。

现在回想起来,他认为这里面可能有诈。那个人接近他,会不会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也许就是为了陷害他?

但是——他紧皱眉头,不由自主地摇起头来——这不可能,自己和那个人大半夜都在一起。假如真的有人在深夜出来走动的话,显然不会是他们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难不成,真的是我在梦游?他怀疑起自己来了。但随即又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和他在一起的那个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焦急地抓耳挠腮,为这些琢磨不透的事感到烦躁不安。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的身体一下绷紧了,全身的汗毛连根竖起。他迅速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昨晚那个在楼下走动的人,的确不是自己!

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现在,答案就在门外。

那脚步声现在还在,只要打开门出去,就能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同时,也能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确实没有梦游。

暗火紧张得心脏狂跳,他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这有可能是个圈套!这暗夜中恐怖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幽魂在引人步入地狱,充满危险的气息和死亡的信号。现在如果出去,有可能揭开谜底,也有可能命丧黄泉。

没有多少犹豫的时间,暗火心里清楚,这脚步声不会持续太久。最后,他终于做出决定——豁出去了!就算是冒着生命危险,他也必须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房门颤抖着被打开,那声音愈加明显,就像是一记一记的重锤敲击着暗火的心脏。现在他能明显地判断出,脚步声就在楼下,准确地说,就在自己所站位置的正下方。

暗火打开的房间透露出微弱的光,多少将漆黑的大厅照亮了一些。暗火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他警觉地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从房间里出来。这些胆小鬼!他在心中骂道,眼睛紧盯着楼下。然而,那个发出脚步声的人就像在跟他捉迷藏一样,就是躲在正下方不现身。暗火既焦急又恐惧,却无可奈何。

突然,他听到那脚步声的方向发生了一些改变,似乎……在朝楼梯走来。他的心攥紧了——自己房间所在的位置,刚好就在右侧楼梯口旁边。现在,那恐怖的脚步声正在朝他靠拢。

一步一步,那声音越来越近了。暗火惊恐地判断着,再过最多十秒钟,那个人就会从楼梯口出现在自己面前。暗火从没有像此刻这样紧张过,他拼命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叫喊或呕吐出来,他甚至想立刻狂奔回房间,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但恐怕已经迟了,他因为剧烈的恐惧而全身瘫软,几乎无法调动自己的身体。

就在那个人马上就要现身的时候,脚步声骤然停止。

暗火的心脏也暂时停止了跳动。

几秒钟后,那脚步声再次响起,听起来,好像是在朝反方向走。

暗火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他还保持着思考能力的话,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个“声音”感觉到了楼梯口有人,他(她)不愿在自己面前暴露身份,所以才掉头往回走。

暗火没有勇气追过去看,反而是松了口气。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二楼走廊中间,向下方望去。

他没有判断错,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那个下楼的人!而他所看到的,恐怕是一生中最诡谲的画面——一个背对着他的人,垂着脑袋在黑夜中缓慢地向前行走,当走到一处完全黑暗的角落时,脚步声停止了。那个“人”就像鬼魂一样消失了。

暗火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刻也不能再待在这个恐怖的走廊中!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命令他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那个暂时的庇护所。

暗火将房门锁好,仍感到心有余悸。他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好几分钟过去后,他才终于停止打冷噤,重新夺回自控力和思考能力。

他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中出现的那个人——假设说那不是一个鬼魂的话,也是一个比鬼魂好不到哪儿去的恐怖怪人。就像弗兰肯斯坦或歌剧院怪人那样的角色,除非到了最后灭亡的一刻,否则绝不会正面现身——这是这些人的共通点。所以,没有看到,或者说看清他(她)的面貌,并不是自己的错。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他在黑暗中虽然连那个人的性别也无法判断,但是却看见了他(她)穿的衣服的款式——那个人穿着一件衬衣,衣领是立起来的。暗火能确定这一点,是因为他从背后看不到那人的脖子,只看得到立起来的衣领。

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

我知道明天该怎么办了。他暗忖。

第二天一早,暗火下来得比谁都早。尽管昨晚没有睡好,眼睛布满血丝,但他却精神十足。信念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尤其是能活下去和重获自由的信念,更是无与伦比的精神力,它能支撑一个人在逆境中做任何事。

悬疑作家们陆续起床了,他们从楼上下来,到一楼大厅来拿早餐。令暗火感到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提到昨晚那恐怖的脚步声的事。该死的,难道这次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他忐忑起来。

还好,歌特的出现让暗火松了口气。“你们昨晚听到了吗?”他慌慌张张地从楼梯上走下来,“那个神秘的脚步声又出现了!”

现在大厅里已经有十个人了,这些人(除了暗火之外)全都在摇头。夏侯申说:“为什么我一次都听不到你们说的这鬼声音?”

“昨晚那声音比前天晚上小,如果睡得沉的话,也许就听不到。但我敢保证它是出现了的!”歌特强调道。

“我就是那个睡得死的人。”北斗遗憾地说,“真是可惜,我也一次都没听到,不然我一定会打开门来看个究竟。”

歌特大概认为北斗这话是在讥讽他胆小,有些不悦地说道:“你是没有听到,所以不知道那怪声音在深更半夜里听起来有多么令人毛骨悚然。要是你胆子够大的话,今天晚上就守在这一楼大厅里,看看究竟是谁在搞鬼吧。我猜它今晚还会出现的。”

北斗不说话了。

南天昨天晚上也没有听到那奇怪的脚步声。他本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一次,没料到竟然还会持续发生。现在,他和好几个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瞄向暗火。显然他们没有忘记那个关于梦游的假想。

暗火心中自然十分清楚。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众人,那个在深夜走动的人不可能是他。因为他昨晚打开门看到了那个人,还记住了那人的某个特征。

正因为此,他选择保存缄默。相对于洗清众人对他的怀疑和猜测,他有着更重要的目的。此刻,他假装没有看到他们那询问和质疑的目光,故作随意地绕开,像是要到柜子那里去拿东西吃。实际上,他是绕到每个人的身后,观察他们的背影和衣服。

从刚才起,他就开始这样做了。但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他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衣服和他昨晚看到的那个“神秘夜行人”相似。

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从昨晚看到那个人的衣服后,他就有种熟悉的感觉——穿这件衣服的人他一定见过!所以,他敢肯定,这个人就在他们中间!

然而,令暗火感到无比沮丧的是,他的细心观察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六点半——所有人的背影和衣服都被他暗中察看了好几十遍,他仍然没能找出“那个人”。但他心中的那种熟悉感却更加明显了,他愈发感到这个人就在身边,却就是无法肯定是谁——这种感觉简直令他抓狂。

七点钟到了,暗火还是无法判定,只有暂时放弃,和大家围坐在一起。今天晚上的游戏开始了。

龙马是今晚的主角,他显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摸样。像一个经验十足的演讲者一样端视着众人,露出自信的微笑。他的这种态度,让在场的众位作家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接下来要讲的,一定是一个异常精彩的故事。

“希望我的故事能带给诸位某种‘启示’。”龙马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我写的每一本书,创作的每一个故事,都希望人们都更多地关注故事所要表达的深意。”

“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启示?”白鲸好奇地问。

“听了就知道了。”龙马神秘地一笑,让人琢磨不透。“我开始讲了,故事的名字叫做‘活死人法案’。” Irpc1hHz/YX1ZEpjDeNV9mgIQj33DIiO+euEWeT8jt5OnNOp5QRTBxoA1vnm7ig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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