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潘来达林家寻找自己的影子,和被吵醒的温迪成了朋友。一番交谈之后,温迪叫醒了两个弟弟,跟彼得学习如何飞翔。在星星的注视下,孩子们飞向了夜空……
达林夫妇离开家后,三个孩子床头的小夜灯继续明亮地燃烧着。它们都是非常好的小夜灯,真希望它们能一直醒着,好看看彼得长什么样子。可是不一会儿,温迪的小夜灯眨了眨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另外两盏小夜灯也跟着打起了哈欠,还没来得及合上嘴巴,三盏小夜灯就全都熄灭了。
现在房间里出现了另一盏灯,比那几盏小夜灯明亮一千倍。而且就在我们说话这会儿,它已经搜遍了育儿室里所有的抽屉,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把每一个衣服口袋都掏了个里朝外,就是为了找到彼得的影子。其实它并不是一盏灯,只是因为它一直飞快地闪来闪去,所以看上去像一盏灯。等它停下来歇口气儿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她其实是个小仙子,只有你的手那么长,不过她还在长。她的名字叫小叮当,身上穿着用一片叶脉叶做的精致长裙,领口是开得很低的方领,正好将她的身材凸显无遗。她其实稍微有一些丰满。
就在小仙子进来后不久,育儿室的窗户被小星星们一口气吹开了,彼得跳了进来。他用手托了小叮当一段路,一只手上现在还沾着些仙尘。
“小叮当,”确定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之后,他轻轻喊她,“叮当,你在哪儿?”她这会儿正在一个大罐子里玩得 不亦乐乎 (原指喜悦,现用来表示极度、淋漓尽致)。她还从来没在大罐子里待过呢。
“噢,快从那个罐子里出来吧。告诉我,你知道他们把我的影子放哪儿了吗?”
罐子里传来了一阵最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就像金铃铛发出的声音。这是仙子的语言,你们这些普通小孩是永远也听不见的,不过你要是真的听见了,就会知道你曾经听见过。
叮当说他的影子在那个大盒子里,她指的是那个抽屉柜。彼得马上就跳进柜子里翻来找去,两只手胡乱地把里面的东西丢到地上,就像国王把不值钱的硬币随意抛撒给百姓一样。不一会儿他就找到了他的影子,他高兴得 忘乎所以 (由于过度兴奋或骄傲自满而忘记了一切),竟忘了自己把小叮当关在了抽屉里。
按照他的设想——如果他真有想过的话(但我觉得他根本没想过)——他觉得只要把他和他的影子放在一块儿,它们就会像水滴一样融汇。所以当事情并没有这样发生时,他顿时吓坏了。他试着用浴室的肥皂把影子粘到身上,可还是不行。他不禁害怕得浑身颤抖,坐在地板上哭了起来。
他的抽泣声吵醒了温迪,温迪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一个陌生人坐在育儿室的地板上哭泣,她并没有受到惊吓,只是觉得非常有趣。
“男孩,”她 彬彬有礼 (彬,音bīn;形容文雅有礼貌的样子)地说,“你为什么哭呀?”
彼得也可以表现得非常有礼貌,他在仙子们的典礼上学到了一些庄重的礼仪。于是他站起身,优雅地向她鞠了一躬。温迪心里喜滋滋的,也在床上优雅地回礼。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温迪·莫伊拉·安吉拉·达林。”她有些自得地回答,“你叫什么名字?”
“彼得·潘。”
她已经知道他肯定就是彼得了,不过这名字确实挺短的。
“没了吗?”
“没了。”他有些没好气地回答。他第一次感觉这名字是有点儿短。
“真不好意思。”温迪·莫伊拉·安吉拉说。
“没关系。”彼得抽了口气。
她又问他住在哪里。
“右边第二个路口,一直走到天亮就是了。”
“真是个奇怪的地址!”
彼得的心一沉。他第一次感觉这地址可能是有些奇怪。
“不,才不是呢。”他说。
“我的意思是,”温迪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女主人,于是温和地对他说,“他们给你写信的时候,也是写这个地址吗?”
他真希望她没提写信的事。
“没人给我写信。”他不屑地说。
“但总有人给你妈妈写信吧?”
“没有妈妈。”他说。他不仅没有妈妈,而且压根儿就不想要妈妈。他觉得妈妈们都是些被人过分高估了的家伙。然而温迪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身世悲惨的孩子。
“噢,彼得,怪不得你在哭呢。”说着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向他。
“我哭才不是因为什么妈妈呢,”他气呼呼地说,“我哭是因为没办法把影子粘到身上。再说了,我根本就没哭。”
“你的影子掉了吗?”
“嗯。”
这时温迪看到了地板上那个影子,看上去脏兮兮湿答答的,她顿时对彼得心疼得不得了。“真是太糟糕了!”她说。可是一看到他曾经试着用肥皂把影子粘到身上,她又忍不住笑了。果然是男孩子呀!
好在她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个得缝上去才行。”她的语气有那么一点点居高临下。
“缝是什么?”他问。
“你可真是什么也不懂呀。”
“不是,才不是呢。”
然而她还是被他的天真无知逗得乐得不行。“我会帮你缝上去的,我的小家伙。”其实彼得跟她一样高,但她还是叫他小家伙。然后她拿出针线包,把影子缝在了彼得的脚上。
“可能会有点儿痛。”她提前给他打了个预防针。
“哦,我不会哭的。”彼得说。刚才的眼泪都还没干呢,他这就已经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都没哭过了。然后他咬紧牙关,硬是没哭。很快他的影子就跟着他走来走去了,不过看上去还是有点儿皱皱的。
“也许我应该先熨一下的。”温迪很体贴地说。可是男孩子嘛,不怎么在乎外表,彼得这会儿已经欢天喜地地满屋乱跳了。唉,他转眼就忘了他现在的幸福都要归功于温迪。他觉得是他自己把影子弄上去的。
“我真是太聪明了!”他得意忘形地噢噢叫道,“噢,我真是聪明绝顶啊!”
说来惭愧,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自大正是彼得身上最迷人的特质之一。说得直白一些,再也没有比他更 自以为是 (认为自己的看法和做法都正确,不接受别人的意见)的男孩了。
可是眼下温迪却为之震惊不已。“你这个自大狂!”她惊呼道,语气充满了讥讽,“当然了,我什么也没做!”
“你还是帮了一点点忙的。”彼得漫不经心地说,然后继续高兴地跳来跳去。
“一点点!”她傲慢地回答,“既然我没什么用,那我走好了。”说完她就极为傲气地跳到床上,用毯子把脸蒙住了。
彼得为了哄她探出头来,先是假装自己要走了,见这招不管用,又坐在她床头,用脚轻轻拍她。“温迪,”他说,“别这样嘛。我每次一得意,就忍不住噢噢叫。”温迪还是不肯看他,但她听得可仔细了。“温迪,”他继续说道,那声音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温迪,一个女孩比二十个男孩都顶用呢。”
现在温迪感觉自己里里外外都是个女人了,虽然她里里外外也就才这么大点儿。她揭开毯子一角往外瞧。
“你真这样觉得吗,彼得?”
“是的,我真这样觉得。”
“我觉得你真是太好了。”她非常笃定地说,“我这就起来。”然后就和他一起坐在床边。温迪又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她可以给他一个吻。可是彼得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期待地向她伸出一只手。
“你居然不知道什么是吻吗?”她惊讶地问道。
“等你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硬生生地回答。温迪不想伤害他的感情,于是给了他一枚顶针。
“现在,”他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吻吗?”温迪略显正经地说:“请便。”然后就把脸向他凑了过去。这个举动让她显得非常随便,然而彼得只是把一枚橡子形的纽扣放进了她的手心。她只好又把脸慢慢缩回了原位,然后温柔地说,她会把他的吻挂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上。幸好她真的这样做了,因为后来,这颗纽扣救了她一命。
按照我们的惯例,两个人互相认识的时候,一般都会问一下对方的年龄,而温迪又总是喜欢按规矩办事,于是她问彼得几岁了。这对彼得来说是个不太愉快的问题,这就好像一张试卷,考的是语法知识,而你其实想让他们考考你英国的国王有哪些。
“我不知道,”他不安地回答,“不过我还很年轻。”他对这个问题真的一无所知,有的也只是一些猜测,但他还是胡诌了一句:“温迪,我在我生下来那天就逃走了。”
温迪非常惊讶,但是又觉得很好奇。于是她用优雅的姿势碰碰了自己的睡裙,示意他可以坐近一些。
他低声解释道:“因为我听到爸爸妈妈在讨论我以后长成大人了要做什么。”他现在整个人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我一点儿也不想长成大人。”他激动地说,“我想一辈子当个小男孩,永远都开开心心的。所以我就跑到了肯辛顿花园,跟仙子们一起住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温迪顿时用那种 钦佩 (qīnpèi,敬重佩服)不已的眼神看着他,他以为是因为他逃走了,但其实是因为他认识仙子。温迪一直过着普普通通的家庭生活,认识仙子在她看来是非常好玩的事情。她马上问了他一堆关于仙子的问题。这让彼得有些惊讶,因为他觉得仙子们非常烦人,总是碍他的事,而且说实话,有时候为了惩罚她们,他甚至不得不打她们屁股。不过总的说来,他还是挺喜欢她们的。他还跟温迪讲了仙子的起源。
“是这样的,温迪,当世界上第一个婴儿第一次咯咯笑的时候,这笑声裂成了一千块碎片,这些碎片到处蹦来蹦去,就变成了一个个仙子。”
这故事听上去很无趣,但是作为一个经常在家里待着的人,温迪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呢,”他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按理说,每个男孩和女孩都有一个自己的仙子。”
“按理说?难道有人没有吗?”
“是的。你也知道,现在的小孩都懂得很多,他们很快就不相信仙子的存在了。每次只要一有小孩说:‘我才不相信什么仙子呢。’某个地方的仙子就会掉下来摔死。”
说实话,他觉得他们已经聊了好多仙子的事了,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小叮当这段时间真是安静得出奇。“不知道她去哪儿了。”说着他站起身,叫着小叮当的名字。温迪顿时激动得心怦怦跳。
“彼得!”她一把抓住他叫道,“你该不会是说这屋里就有一个仙子吧!”
“她刚刚还在这儿呢。”彼得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没听见她是吗?”说完他俩一起听了听。
“我只听到一个声音,”温迪说,“叮叮当当的,像铃铛一样。”
“那就是叮当了,那是仙子的语言。我好像也听见她了。”
声音是从抽屉柜里传来的,彼得随即做了个快活的鬼脸。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看上去像彼得这么快活的人了,他那咯咯的笑声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他到现在都还保留着他婴儿时期的笑声。
“温迪,”他压低声音 幸灾乐祸 (对别人的灾祸不但不同情,反而感到高兴)地说道,“我肯定是把她关在抽屉里了!”
他把可怜的叮当从抽屉里放了出来,她马上在育儿室里飞上飞下, 怒不可遏 (遏,音è;愤怒得不能抑制,形容愤怒到了极点)地尖声咒骂。
“你不应该这样说我的,”彼得回嘴道,“我当然很对不起你,可是我怎么知道你在抽屉里呢。”
温迪根本没听他说话。“噢,彼得!”她叫道,“要是她能站着不动,让我好好看看她就好了!”
“他们几乎就没有站着不动的时候。”他说。可就在这时,温迪看见那个浪漫可爱的小人儿歇在了布谷鸟钟上。“噢,真是太可爱了!”她叫道,尽管叮当的脸仍因愤怒而扭曲。
“叮当,”彼得和气地说,“这位女士说她希望你能做她的小仙子。”
小叮当傲慢地回了他一句。
“她说什么,彼得?”
彼得只好帮她翻译:“她说话不太客气。她说你是个又肥又丑的姑娘,还说她是我的小仙子。”
他试着跟叮当理论:“叮当你知道的,你不能做我的小仙子,因为我是男的,你是女的。”
叮当回了他一句:“你个傻瓜!”然后就消失在了浴室里。
“她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仙子。”彼得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她叫小叮当,因为她负责修理那些锅碗瓢盆啥的,整天敲敲打打,叮叮当当的。”
他们俩这会儿正一起坐在一把扶手椅里,温迪又问了他一堆问题。
“如果你现在不住在肯辛顿花园了——”
“我有时候还是会住那儿。”
“那你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住哪儿呢?”
“跟迷失的男孩们住在一起。”
“他们是谁?”
“就是那些在保姆走神的时候,不小心从婴儿车里摔出来的孩子。如果七天之内无人认领,他们就会被发配到永无乡,去偿还养育他们的开支。我是他们的老大。”
“那肯定特别好玩儿!”
“那是当然,”狡猾的彼得说道,“可是我们好孤单。你知道的,我们没有女孩做玩伴。”
“你们那些人里面一个女孩都没有吗?”
“哦,没有。你知道的,女孩们太聪明了,才不会从婴儿车里摔出来呢。”
这句话说得温迪心里飘飘然。“我觉得,”她说,“你这样说女孩真让人高兴。约翰这家伙就知道鄙视我们。”
彼得听了马上站起来,一脚飞过去,把约翰连人带毯子从床上踢了下来。温迪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实在太无礼了,她气冲冲地对他说,这可是在她家,他可不是这里的老大。可是约翰在地板上也还是睡得很香,温迪只好让他继续躺在那儿。“我知道你是出于好意。”她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这样吧,你可以给我一个吻。”
这会儿她已经忘了彼得不知道什么是吻。“我就知道你会把它要回去的。”他有些伤心地说,然后把那枚顶针递给她。
“哦,亲爱的,”善良的温迪说道,“我说的不是吻,我是说,你可以给我一个顶针。”
“顶针是什么?”
“就像这样。”她吻了他一下。
“真有意思!”彼得一本正经地说,“那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顶针吗?”
“如果你想的话。”温迪说。这次她没把脸凑过去了。
彼得给了她一个顶针,她几乎马上就尖叫了起来。“怎么了,温迪?”
“就好像有人在扯我的头发似的。”
“肯定是叮当干的。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她这么调皮。”
叮当又开始满屋子乱飞,一边飞一边骂骂咧咧的。
“她说每次我给你一个顶针,她就要像刚才那样对你,温迪。”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叮当?”
叮当又回了他一句:“你个傻瓜!”彼得还是不明白,可是温迪明白了。而且,当彼得承认,他之前来到育儿室的窗户边并不是为了看她,而是为了听故事时,她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失落。
“你知道吗,我一个故事都没听过。那些迷失的男孩也是。”
“真是太糟糕了。”温迪说。
“你知道燕子们为什么要在房檐下筑巢吗?”彼得问道,“就是为了听故事呢。噢,温迪,你妈妈给你们讲的那个故事真是太好听了。”
“哪个故事?”
“就是王子找不到穿水晶鞋的姑娘那个。”
“彼得,”温迪兴奋地说,“那是灰姑娘的故事!后来他找到她了,他们从此以后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彼得高兴得从他俩坐着的地板上一跃而起,一个健步冲到了窗户边。
“你要去哪儿啊?”她 惴惴不安 (惴,音zhuì;形容因害怕或担心而不安)地喊道。
“去告诉其他男孩。”
“别走,彼得,”她恳求道,“我知道好多好多这样的故事。”
这是她当时的原话,所以毫无疑问,是她先引诱的他。
彼得又倒了回来,现在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神情,这本该让温迪感到警觉,然而她并没有。
“噢,我可以跟男孩们讲好多好多故事!”她大声说道。这时彼得一把抓住她,把她往窗户边拉。
“放开我!”她命令他。
“温迪,和我一起去给男孩们讲故事吧。”
面对这样的请求,她心里当然很高兴,可她嘴上却说:“噢,亲爱的,我不能去。要是妈妈知道了可怎么办?再说了,我不会飞。”
“我可以教你。”
“噢,那该有多美妙啊!”
“我会教你怎么骑到风的背上,然后咻一下我们就飞走了。”
“噢!”她欣喜若狂地叫道。
“温迪,温迪,干吗还躺在你那张傻乎乎的床上睡觉呢,你可以跟着我到处飞来飞去,跟星星们说笑呢。”
“噢!”
“还有,温迪,那儿还有美人鱼。”
“美人鱼!有尾巴的吗?”
“好长好长的尾巴。”
“噢,”温迪叫道,“去看美人鱼!”
他现在露出了极其狡猾的一面。“温迪,”他说,“我们所有人都会特别尊敬你的。”
她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仿佛在努力把自己固定在育儿室的地板上。
然而彼得对她毫无怜悯之情。
“温迪,”这个狡猾的家伙继续说道,“晚上你还可以给我们 掖 (yē)被子。”
“噢!”
“晚上从来没人给我们掖过被子呢。”
“噢!”温迪心疼地向他伸出双臂。
“你还可以给我们补衣服,缝衣袋。我们的衣服上一个口袋都没有。”
这让她怎么抗拒得了?“实在是有趣极了!”她叫道,“彼得,你能不能也教约翰和麦克飞?”
“随你喜欢吧。”他冷淡地回答道。温迪赶紧跑过去把约翰和麦克摇醒。
“快醒醒。”她喊道,“彼得·潘来了,他要教我们飞呢。”
约翰揉了揉眼睛说:“那我就起来吧。”当然啦,他已经在地板上了。“噢嚯!我已经起来了!”他说。
麦克这会儿也已经起来了,整个人精神抖擞,仿佛一把有六个刀刃和一个锯刃的刀子。可就在这时,彼得突然示意他们不要出声。他们竖起耳朵听着,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神情,那是小孩子听着来自成人世界的声音时才会有的可怕的神情。周围静止得好像凝固了一样。一切都那么风平浪静。噢,不对!全都不对劲!整个晚上都在苦苦哀号的娜娜这时突然安静了。他们听见的正是她的沉默。
“关灯!躲起来!快!”约翰喊道,这是他在整个冒险之旅中唯一一次 发号施令 (发命令,下指示)。所以当莉莎牵着娜娜进来的时候,育儿室看上去还是老样子,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你可以对天发誓,说你绝对听见了三个小坏蛋睡觉时发出的均匀柔和的呼吸声。但其实他们正躲在窗帘后面装得有模有样的呢。
莉莎窝了一肚子火。她本来正在厨房里搅和圣诞布丁,疑神疑鬼的娜娜吵得她不得安宁,她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儿过来看一眼,这会儿脸上还粘着颗葡萄干呢。她觉得要想让娜娜消停一会儿,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带到育儿室来看一眼,不过当然是在她的监视下。
“看吧,你这个疑神疑鬼的畜生。”这句话让娜娜在孩子们面前颜面尽失,可莉莎毫无歉意。“这不全都好好的吗?一个个小天使都在被窝里睡得香喷喷的。你听听他们柔和的呼吸声。”
麦克见自己的把戏得逞了,仿佛受到了鼓励似的,呼哧呼哧地呼吸得特别大声,差点儿就被她们识破了。娜娜听得出来这种呼吸声,她拼命想要挣脱莉莎的手。
可是笨头笨脑的莉莎死活不肯松手。“够了,娜娜。”她厉声呵斥道,一边把她拖出了育儿室。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么鬼哭狼嚎的,我就直接去把主人和太太叫回来,到时候看主人不把你一顿好打。”
说完她又把这条郁闷的狗拴了起来。可是你以为这样娜娜就不叫了吗?把主人和太太叫回来?哈,这正是她想要的!只要她照管的几个孩子平安无事,你以为她会在乎自己挨一顿打?可惜莉莎又回去继续搅她的布丁了,娜娜明白不能指望她了。于是她拼命拉扯锁链,扯啊扯,终于把链条扯断了。下一秒,她已经冲进了27号的用餐室,把爪子高高地抛向空中,这个动作比任何狂吠乱叫都管用。达林夫妇马上就明白育儿室里出大事了,连再见都顾不上跟女主人说,马上就冲到了街上。
可是这时候距离三个捣蛋鬼躲在窗帘后面呼呼装睡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而彼得·潘能在十分钟里做很多事情。
现在让我们回到育儿室里。
“没事了。”约翰向大家宣布,说着从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我说,彼得,你真的会飞吗?”
彼得懒得回答他,直接在屋里飞了起来,还顺手拎走了壁炉台。
“真是绝了!”约翰和麦克齐声惊呼。
“太厉害了!”温迪叫道。
“是啊是啊,我好厉害!噢,我好厉害!”彼得嚷嚷道。他又开始得意忘形了。
这事儿看起来 易如反掌 (比喻事情非常容易办,像翻一下手掌一样)嘛!他们先在地板上试了试,又跑到床上试了试,可是每次都往下掉,而不是往上飞。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约翰揉了揉膝盖问道。他是个非常实际的男孩。
“你只要想着那些美好的事情就行了。”彼得解释道,“它们会带着你飞起来的。”
他又示范了一遍。
“你太快了,”约翰说,“你能不能慢慢地飞一次?”
彼得先很慢地飞了一次,然后又很快地飞了一次。“我会了,温迪!”约翰叫道,可他很快就发现他并没有会。他们还是一点儿也飞不起来,哪怕他们中最小的麦克都已经会说两个音节的词语了,而彼得连26个字母都还不会。
彼得当然是在捉弄他们了。因为如果不往身上吹一些仙尘,任谁都是飞不起来的。好在彼得的一只手上还沾了些仙尘(我们之前说过了),他往每个人身上都吹了一些,于是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现在,像这样扭一扭肩膀,”他说,“然后,起飞。”
他们现在全都在床上,胆大的麦克最先起飞。他还没完全准备好起飞,身体就不由自主地飞起来了,下一秒他就已经飞到房间的另一边了。
“我飞过了!”还在半空中他就嚷嚷道,激动得连语法都顾不上了。
约翰也起飞了,马上就在浴室附近的空中遇到了温迪。
“噢,太妙了!”
“噢,太绝了!”
“快看我!”
“快看我!”
“快看我!”
他们的姿势远没有彼得优雅,飞的时候总是忍不住蹬腿。不过他们的脑袋已经在天花板上碰来碰去了,恐怕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刚开始彼得还会拉温迪一把,但他很快就住手了,因为小叮当气得脸都绿了。
他们就这样飞上飞下,飞来飞去。温迪不住地说着美妙极了。
“嘿!”约翰叫道,“咱们为什么不飞出去呢?”
彼得引诱了他们半天,为的正是这个。
麦克已经 跃跃欲试 (形容内心急切地想试一试)了,他想看看飞完十亿里需要多久。可是温迪有些犹豫。
“美人鱼!”彼得又嚷道。
“噢!”
“还有海盗。”
“海盗!”约翰大叫道,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礼拜天戴的那顶帽子,“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就是在这个时候,达林夫妇和娜娜从27号楼冲了出来。他们跑到马路中间张望育儿室的窗户。啊,是的,门还是关着的,可是整个育儿室灯火通明。而最让人揪心的一幕是,窗帘上有三个穿着睡衣的小人儿在转来转去,不是在地板上,而是在半空中!
不是三个,是四个!
他们双手颤抖着打开了临街的大门。达林先生拔腿就想往楼上冲,可是达林太太示意他轻轻上楼。她甚至尽量让自己的心脏也跳得轻一些。
他们能及时赶到育儿室吗?如果赶上了,他们当然是谢天谢地,我们也都可以舒一口气,可是这样就没故事可讲了。不过,他们要是没赶上的话,我郑重承诺,最后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如果没有那些小星星围观,他们本来是可以及时赶到育儿室的。星星们又一次把窗户吹开了,所有星星里最小的那颗又大喊道:
“彼得,快撤!”
彼得马上就知道一秒钟都不能耽搁了。“快走!”他急切地叫道,然后咻一下冲进了夜空,后面跟着约翰、麦克和温迪。
达林夫妇和娜娜冲进育儿室时已经太迟了。鸟儿们都已经飞走了。
掖(yē)
钦佩(qīnpèi)
不亦乐乎 忘乎所以 彬彬有礼 自以为是 幸灾乐祸 怒不可遏
惴惴不安 发号施令 易如反掌 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