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药的老爷爷

一九三六年，六岁的屠呦呦进入宁波一家私立小学——崇德女校，开始上学了。

崇德女校是当时宁波城里第一所中西结合的女子学校。它的前身是宁波祝都桥女校，由一位从英国来的传教士爱尔德赛（Aldersey）女士，在一八四四年，也就是宁波城作为近代中国的一个口岸城市开埠的那一年创办的。

因为学校采用的是中西结合的“新式教育”，而不是旧私塾里常见的《弟子规》《三字经》和“三从四德”那一套，所以那时候，只有思想观念比较开通的书香人家，才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样的学校里去接受教育。

那时候，一些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两个阶段，屠呦呦在崇德女校念的是“初小”。

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屠呦呦都要走过一条长长的铺着石板的小巷。

快要走到拐角的地方，她总是会遇见一位从城外回来的老爷爷。

老爷爷的背篓里，装满了刚采回来的新鲜草药。

这天，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屠呦呦又在小巷拐角的地方，等到了那位采药的老爷爷。老爷爷的背篓里还放着一束小树枝，小树枝上结满了红红的野果。

小野果一定很甜很甜吧？屠呦呦一边想，一边跟着老爷爷往前走。

老爷爷走得慢慢的，屠呦呦也走得慢慢的。

走到一个小店铺门口，老爷爷停了下来，放下了背篓，把草药一样一样地摆在门口的晒箩里。

“咦，你这个小姑娘，天快黑了，怎么不回家啊？”老爷爷发现屠呦呦之后问道。

“爷爷，这些小红果，一定很甜很甜吧？”屠呦呦伸着舌尖，舔着薄薄的小嘴唇说。

“哦，你是说这些野山楂啊？来，你尝尝，甜不甜呀？”

老爷爷挑出野果最多的两根小树枝，递给了屠呦呦。

“甜不甜呀，小姑娘？”

“甜，好甜！还有一点儿酸，谢谢爷爷！”

“这些野山楂啊，也是爷爷采回的药材哟！”

老爷爷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摆开那些绿色的草药。

“爷爷，你为什么要把小草晾干呀？”屠呦呦又好奇地问道。

“哦，这可不是普通的小草哪，它们都是宝贵的草药。”老爷爷是宁波城里的一位老中医，这个小店铺，就是他的中药铺。老爷爷指着一面墙壁上的柜子说：“你看哟，那边每个小抽屉里，都装着晒干的草药。这叫车前子，这叫蒲公英，这是远志，这是柴胡……”

老爷爷一边咬一咬、尝一尝晒箩里的草药，一边说着这些草药的名字。

“爷爷，草药真的能救治病人吗？”

“当然能，当然能啦！”老爷爷拿起一株草药仔细看着，好像在看有没有碰掉草药的绒毛。

“爷爷，草药都长在哪里呀？”

“大山上啊，田野上啊，还有树林里，越是宝贵的药材，越不容易找到呢！所以，爷爷经常要背起背篓出去找啊，采啊……”

老爷爷的话听得小呦呦都忘了回家吃饭。

弯弯的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妈妈沿着小巷找到了这里。

“你好啊，采药爷爷，又采回不少新鲜草药呀！”

“是呀是呀，哦，原来是你家的小姑娘！你看，都忘了回家吃饭啦！”

“妈妈，你看，爷爷给我的野果。爷爷，明天再见哟！”

屠呦呦举着舍不得吃完的一枝野山楂，牵着妈妈的手，走过长长的石板路小巷。弯弯的月亮挂在树梢上，就像系在树梢上的一只小小的船儿。

每天晚上睡觉前，是妈妈给屠呦呦讲故事的时间。

今天，妈妈给屠呦呦讲的，就是采药爷爷的故事：

有一位失明的奶奶，吃了老爷爷的草药，慢慢地又能看见了。

有一个被毒蛇咬伤的小哥哥，本来要锯掉一条腿的，因为敷了老爷爷捣的草药，小哥哥的腿保住了。

还有一位得了伤寒病的农民伯伯，也是喝了老爷爷给他熬的中药，又能下田干活了……

“好神奇的小草呀！”屠呦呦依偎着妈妈说，“妈妈，我长大了也像老爷爷一样，去山上和树林里采药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呦呦也要当采药人喽！以后我们全家人再也不怕生病啦！”

从这以后，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候，屠呦呦总会站在小巷拐角的地方，等着采药回来的老爷爷。

有时候，屠呦呦还会跑去看看老爷爷的中药铺。

门前的晒箩里总是晾晒着各种草药……

屠呦呦真的迷上这些神奇的小草了！

她常常趴在绿色的“星星草”边，仔细地听蚯蚓在泥土下面唱歌；她和小伙伴在小路边采来“扁担草”，一起玩“劈草”的游戏；跟着爸爸、妈妈去田野里玩耍，她采到了嫩嫩的“茅针草”……

“妈妈，给你，茅针草吃起来甜甜的哟，不信你尝尝呀！”

“咦，呦呦，谁告诉你茅针草是甜甜的啊？”

“我自己尝出来的呀！这是金樱子，给爸爸的。”

“什么？你还知道金樱子？”

“当然啦，爸爸，小心，金樱子身上的小刺会扎人的，可是吃起来也很甜哟！”

也许，正是从认识了这位采药的老爷爷开始，小呦呦对绿色植物，尤其是那些长在山野里的绿色草药，产生了深深的好奇。

有时候她会对着书本，呆呆地想道：假如有一天，我也能像老爷爷一样，每天背着采药篓子，去山野里采来好多草药，去帮助那些生了病、受了伤的人恢复健康，该有多好啊！

许多年后，她长大了，果然带着小时候的梦想，考进了北京大学医学院。在这里，她真的可以好好研究那些神奇的小草了，而且，放暑假的时候，她也像小时候遇到的那位采药老爷爷一样，戴上草帽，背起背篓，每天都去大山上、田野里，寻找神奇的小草。

她的实验室里，也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草。她在做实验的时候，也经常要亲自咬一咬、尝一尝这些小草，就像小时候那位老爷爷一样。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屠呦呦还只是一个小学生。通往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长；知识宝库的大门，刚刚开始向她敞开；美好的梦想的翅膀，也像鸟巢里的那些小鸟的翅膀，还没有长出丰满的羽毛呢！

这个梳着小小的麻花辫子的小姑娘，每天都会迎着晨光走向学校。放晚学后，除了采药老爷爷的中药铺，还有一些小巷和几个让她向往的地方，她也经常和几个要好的小伙伴一起去光顾和流连一番。

哦，那是些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