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数学课

陈景润终于有机会上学了。

爸爸把他送进了福州三一小学。这是一所教会学校，和一般的私塾不一样，学校里会教授语文和算术等课程。

陈景润终于有了自己的书包，他的书包里不仅有教科书，还有一块石板和一个石砚台。书包虽然很沉，但陈景润丝毫不觉得重。

他每天早早地来到教室，等着老师上课。上课的时候，他专心听讲，即使已经懂的内容也耐心地再听一遍。下课的时候，大家都在外面打闹，只有他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看书。放学以后，大家都走了，他还趴在桌上写字。

班里有几个调皮的孩子看陈景润衣着破旧，平时很少说话，就常常欺负他。他们走过陈景润身旁时，故意把他桌上的书扔到地上，或是在他经过的时候伸出脚把他绊倒。

陈景润起初还跟他们争吵，但常常他一个人说话，对方好几个人一起反击。有时说不了几句，那些孩子挥拳就打，瘦弱的陈景润毫无还手之力，常被打得鼻青脸肿。老师询问的时候，那几个同学都瞪着他，陈景润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碰伤的。几次之后，陈景润发现自己寡不敌众，只好看到他们就躲得远远的。见陈景润躲着他们，这几个同学就变本加厉地欺负他。

有一次，他们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抢了陈景润的书包，把他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又把他的书包挂到树枝上。他们以为陈景润一定会气得跳起来，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陈景润一句话也没说，走过去拿下书包，慢慢地把书包收拾好后离开了。几次以后，这几个同学觉得没什么意思，也就不再欺负他了。

因为家里穷，陈景润常常穿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学习用具也是能省就省，很少买新的。有一次，陈景润打扫教室卫生的时候，发现教室的墙角里有几个短短的铅笔头。他觉得这些铅笔头虽然短，但用力握住还能写字，就这样扔掉太可惜了,便捡起来放在讲桌上，希望有人来认领。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没有人来认领。陈景润问老师：“这些铅笔头没人要，怎么办？”

老师随口说：“扔了吧。”

陈景润沉默了一下，伸出手小心地拿起铅笔头，走出了教室。他没有把它们扔掉，而是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陈景润拿出一个铅笔头开始写作业。坐在他前面的一个同学回头看到他手里的铅笔，惊讶地问：“你怎么用我扔掉的铅笔？”

陈景润坦然地说：“我看它还能用就没有扔。你还要的话，我就还给你。”

那个同学还没说话，旁边坐的几个调皮鬼就对着陈景润喊了起来：“小气鬼！捡垃圾！”

他们在校园里叫了一整天，陈景润都没有搭理他们。放学的时候，这几个同学还一直跟在陈景润身后不停地喊：“小气鬼！捡垃圾！”

路过的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们，陈景润心中气恼，只顾低着头往前跑。就在他跑过一条田埂的时候，因为两眼只看着脚下，不小心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你怎么走路的！”被撞的人生气地喊道。

陈景润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撞的是一个老大爷，看到陈景润慌乱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唉，你们这些小学生整天在学校都学了些什么？就知道玩闹！”

跟在陈景润身后跑过来的一个男孩不服气地说：“我们学了很多东西的，不信的话您可以考我们。”

老大爷坐到一块石头上，笑着说：“好，我就考考你们。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上面有35个头，下面有94只脚。请问鸡有多少只？兔子有多少只？”

一个男孩抢先回答：“这还不简单，数一数不就知道了？”

老大爷大笑起来：“哈哈，这个鸡兔同笼的问题你们要是答不上来的话，就是一群糊涂蛋。”

几个男孩拿出作业本，一边商量，一边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谁都没有算出来。

陈景润想了想，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列出几个算式，对老大爷说：“鸡有23只，兔子有12只。”

老大爷惊喜地问：“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陈景润说：“有35个头，说明鸡和兔子一共有35只。鸡有两条腿，如果把兔子的前腿绑起来的话，兔子也是两条腿，鸡腿和兔腿的数量就是35乘以2等于70。但总共有94条腿，那么94减去70得到的24就是兔子的腿。现在兔子被绑住了两条腿，所以只要24除以2就知道兔子有12只，35减去12等于23，就是鸡的数量。”

“等等！我算一算腿的数量对不对。”一个男孩喊了起来。他在作业本上算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问陈景润：“你怎么能想到要把兔子的前腿绑起来呢？”

陈景润睁大了眼睛，问：“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那个男孩摇了摇头。老大爷赞许地对陈景润说：“后生可畏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能答出这个题目。孩子们，刚才我的话说错了，你们都是爱学习的好孩子，好好学吧！”

欺负陈景润的几个孩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个孩子小声说：“陈景润平时看起来傻乎乎的，可做数学题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傻，感觉他做题就跟玩似的。”

陈景润笑着说：“爷爷，您还有其他好玩的题目吗？”

老大爷想了想，说：“好，那我再问你一个百鸡问题。公鸡每只5文钱，母鸡每只3文钱，3只小鸡1文钱，现在要用100文钱买100只鸡，这100只鸡里公鸡、母鸡和小鸡各有多少只？”

“这个好像比刚才那个还要难。”男孩们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答案，于是都把目光投向陈景润。

陈景润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但这一次他许久都没说话。一个男孩悄声说：“可能他也算不出来吧。”

太阳已经偏西了，夕阳给大地涂上了一层橘红的光芒。老大爷站起身说：“这个题目确实比刚才那个难，我告诉你们答案吧……”

“不！”陈景润抬起了头，“让我再算一算。”

老大爷摸了摸陈景润的头说：“你们还太小，有些问题解答不了很正常，以后慢慢就明白了。”

陈景润虽然有些沮丧，但他还是用脚擦去写在地上的算式，认真地听老大爷解答。

老大爷说：“这道题有很多个答案，我知道三个。第一个答案：公鸡4只，母鸡18只，小鸡78只。第二个答案：公鸡8只，母鸡11只，小鸡81只。第三个答案：公鸡12只，母鸡4只，小鸡84只。”

“一道题还能不止有一个答案？这太神奇了！我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做出更多这样的题目。”陈景润拉住老大爷的手，“爷爷，谢谢您。明天您还到这里来吗？我想跟您学习。”

其他几个同学也抢着说：“爷爷，您好像比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厉害啊，我们要跟您学，您就在这田埂上给我们上数学课吧。”

老大爷笑呵呵地说：“我可教不了你们，我知道的数学题就这几道，你们还是在学校好好学习吧。不过我知道，学习和种地一样，可不能偷懒。只要肯下功夫，种下去的种子就能发芽，就会有收成。你们现在好好学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陈景润，要不你来教我们吧？”一个男孩突然转向陈景润，“以后放学了，我们就到这里来，你给我们讲数学题。”

陈景润怔了一下，挠了挠头：“不如以后放学了我们就到这里来学习吧！大家去找好玩的数学题目，我们一起解。”

另一个男孩慢慢垂下了头：“我连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都做不出来，这些题目还是算了吧。”

陈景润连忙说：“没关系，我们就当是在玩游戏，一点儿一点儿慢慢来。”

大家发现，只要一讲到数学题，平时木讷的陈景润就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他演算习题时的神情就像是在研究一件件珍宝，专注而认真。那几个以前总爱欺负陈景润的同学，对这个穿着破旧、不爱说话的男孩越来越钦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