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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的求学路

谁也没有想到,初中第一个学期结束的时候,一向勤奋好学的龚全珍,成绩单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圆圆的“0”字。

“这是怎么回事?日语怎么考了0分?”爸爸严厉地问她。

“我看不惯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为非作歹,我不想学日语!不想当日本人的走狗!”龚全珍理直气壮地回答。

“假如你下次再交白卷,他们给你加个罪名,把你抓到宪兵队去怎么办?再说了,你们不也学英语吗?难道学英语的都要当洋人?学日语也就是多一门技能,多学些知识有什么不好?”

龚全珍被爸爸说服了。

可龚爸爸却没有说服他自己,因为不肯学日语,他被电报局开除了。丢了工作后,龚爸爸心情很郁闷,不久,就突发脑出血离开了人世。

家里失去了顶梁柱,大字不识一箩筐、缠小脚的龚妈妈并没有被严酷的生活压趴下。孩子病了,她自己学着当医生给孩子治疗。龚全珍小时候右臂经常脱臼,每次去找医生治,要花两块大洋。龚妈妈就学着医生的样,自己摸索着给龚全珍接,久而久之,龚妈妈也成了一个治脱臼的土大夫。她还会帮产妇接生,夜里无论多晚,天气多冷,只要有人来喊她去帮忙,她都会立刻起身穿衣……

妈妈的勤劳、坚强和善良,妈妈的一言一行,都在影响着龚全珍。

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龚全珍都成了一个很能干的女孩。可是,她心里一直深深地藏着一个愿望,那就是盼着三哥能早点回来,把她带去参加八路军。可是,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三哥一直杳无音信。

日本鬼子在中国大地上作的孽越来越多:家门口的张裕酿酒公司被日本的宪兵队霸占了,每天都有同胞被抓进去,在里面受尽酷刑。本来飘满美酒香味的屋子,现在整日整夜都响彻着无辜同胞的惨叫和哭号。

龚全珍听在耳中,恨在心头。破碎的山河,触目皆是同胞的血泪。龚全珍想:我要跳出这火坑,去找三哥,为同胞报仇雪恨!这个念头,每天都在龚全珍的脑子里盘旋着。

可是,三哥却仿佛在这地球上消失了。

不知不觉,龚全珍已经初中毕业了。一九四一年,她考入烟台市立女中读高一,还当上了班长。活泼开朗、勤奋好学的龚全珍跟老师和同学相处得都非常融洽。

一天,日军又攻陷了我们的一座城市,他们要求中学生集会庆祝他们的胜利。当时,女中的校长很器重龚全珍,要龚全珍当女中的学生代表去慰问日军。龚全珍虽然很尊重校长,却以不会发言的理由拒绝了校长。

“你无须发言的,有男中的学生代表发言就可以了。庆祝会结束,你只需说一声‘散会’即可。”校长告诉龚全珍。

“那好吧!”龚全珍勉强同意了。

没承想,庆祝会结束后,教育局的领导却带领全市中小学生代表走进了日本的宪兵队,去给那些双手沾满同胞鲜血的魔鬼送慰问金。

从日本宪兵队出来,龚全珍就像从鬼门关回来似的,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她觉得自己忍无可忍。她想:我得退学,得逃出这人间地狱。

很快,她就以妈妈生病为借口,退学了。

当时,班主任和校长都为失去这么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惋惜,但龚全珍一点儿也不后悔。她通过邻居兼好友赵从珍的介绍,应聘到离烟台二十五里路的一所乡下小学—孙家滩小学任教。

她一边教书,一边向同事们打听八路军的消息。

学校里有十多个同事,基本上都是青年学生。

同事们告诉她,八路军在哪里他们不知道,但暑假他们想去大后方的国立中学读书,那里专门招收沦陷区的青年学生,不仅不要学费,而且包吃包住。

“啊,大后方,那是什么地方?”龚全珍激动地问。

“就是中国人自己的地方,没被日军占领的地方。”同事们告诉她。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龚全珍当下做了决定。

“你呀,瘦瘦弱弱的,还是个女生,能吃得了一路上的苦吗?”

“当然能!”龚全珍信心满满地回答。

果然,放假后,龚全珍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在汽车站。她只把去大后方求学的决定偷偷告诉了四弟。出门前,怕妈妈不同意,她骗妈妈说去孙家滩小学拿东西。

结果,龚全珍这一去,从此关山万里,与妈妈相隔天涯,直到十五年后,这对母女才得以相见!

“那时一心只想离开日军占领的‘鬼门关’,一心只想去求学,去过全新的理想生活,害妈妈牵肠挂肚了十多年,真是对不起她老人家啊!”龚全珍在老年时常跟子女这么表达她对妈妈的歉疚之情。

话说当年,龚全珍用教书三个月的积蓄,和孙家滩小学的几个同事大哥一起到了济南,又坐火车直达安徽宿县,经过日本人的一番盘查后,来到了既没有日本军队又没有中国军队的“两不管地区”,请老乡用推土车推着行李,跟着老乡一路小跑,来到了安徽阜阳。

阜阳有著名的国立二十二中,这是由国民党李仙洲将军创办的专收山东沦陷区流亡学生的学校。

龚全珍在这里学习,感到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因为这是一所仿军事化管理的中学。学生都穿二等兵的军服。军服很粗糙,很容易磨破。学校的伙食也异常简单,只有蔬菜,仅放了点盐,没有一滴油,但龚全珍还是很快适应了新生活。龚全珍每天跟着同学们一起兴致勃勃地参加军训,唱抗日歌曲,还参加了话剧团,演男角。因为她从山东老家一出来,就把头发剃短了。在国立二十二中,因为丢了梳子,怕头上生虱子,她请理发师为她推了个小平头。

由于这个小平头,龚全珍还闹过笑话呢!有一天夜里,忽然有好几位老师一起来“查寝”,因为听说有个男生混进了女生宿舍。结果,老师们发现,这个潜入女生宿舍的“男生”,原来就是龚全珍,大家不禁哄然大笑。

从此,龚全珍就得了“假小子”的绰号。

“假小子”的求学路注定不平凡。国立二十二中有好几个月没给老师们发工资,老师们罢课了。学校有两个多月没上课,龚全珍便和好朋友李葆华商量:继续去找能上学的地方。

两个十八岁的女孩,以母亲生病要回家探亲为由,离开了国立二十二中,背着行李,徒步来到了河南叶县由汤恩伯创办的苗圃中学。

但苗圃中学只有住处,没有教室,也看不到上课的老师,天天军训,三四个女教官像看管犯人一样监视着学生。龚全珍和李葆华两个人商量着一定要逃离这个根本算不上学校的地方。最后两人将目标定在了河南省淅川县国立一中,因为龚全珍初中时的史地老师王光甫在那儿任教。

可教官就是不批准她们离开,直到农历九月中旬,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在她俩的一再恳求下,教官才批准她们离校。那时,天都黑了,教官却令她们必须连夜离开。

“走,我们走!”龚全珍一咬牙,背起简单的行囊,拉着李葆华,毅然走进了茫茫雨夜,也走进了重重危险……

她们无钱搭车,只好徒步。河南淅川县距离叶县远达八百里,一路上,到处都是灾情严重的饥荒之地。

两个十八岁的花季女孩,一路上无依无靠,怎么走?

“我们不仅不能表现出害怕,反而要大摇大摆地走,因为我们身上穿着军服呢,就利用这身军服做掩护吧!”龚全珍对李葆华说。

“对对对,我们就让别人觉得我们不是学生,而是当兵的。”李葆华很赞同龚全珍的计谋。

“对,我们就是两个男兵。”龚全珍笑着摸摸自己的小平头,又指指李葆华的短发。

就这样,她们女扮男装,扮成两个男兵,一个人背衣服,一个人背被子,以日行五十里的速度,艰难地向西挺进。有时实在累了,她们就允许自己少走一些路。

夜里,她们就睡在廉价旅店的大通铺上,尽量躲在房子的角落,不让那些男旅客看出自己是女的。

八百多里路,她们一天接一天地走,脚上走出了血泡,血泡磨破结了痂,最后,痂又变成了茧子……

她们走过荒无人烟的山岗,走过饥民倒毙的大路,走过人少空旷的小镇,也走过一所所没有多少学生的学校。

那时,活着已是不易,很多农家孩子根本就没有求学的机会。

龚全珍和李葆华却铁了心,要继续寻求一间安静的教室,一所新的学校,要完成求学之路……此刻,她们并不知道,这条漫长的追寻之路,也改变了她们以后的人生道路。 wyR8CgUZG+2zLWqzSOFWj5DkqevEAc1zFUkzSomhg1Y+dRHrWMxlOSIHOqT0rz+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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