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他乡。
解决了食物问题的小慎和龙牧重新讨论起去调查女歌手自焚事件来。
“我想先不必急于围绕这件事情打转,我估计,还会爆发类似的异能者事件。”龙牧分析。
“你说得对,因为日食的感应,可能还诱发了不少人潜藏的异能,但他们自己又不知道。我们现在观望比较合适。”
搁置了调查,要考虑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如何回国。回国的机票可不便宜,靠给游客画像,那得画到手断掉,而且时间至少得要几个月。龙牧拍拍小慎的肩膀,“我想,还是要依靠你了。”
“我也没法带你飞。我从荒野之城出来的时候,风之鱼已经坏掉了。”小慎拍手,表示没有希望寄托于道具。
“哦,没关系。你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地方叫赌场。”龙牧一副大人的派头。
小慎提醒他:“不要忘记,你和我可都是未成年人,绝对不应该去那种地方,免得造成不良示范。”
“隐身这么实用的异能,你就打算浪费在几个汉堡包和炸鸡翅还有可乐上吗?”龙牧在想利用隐身异能便捷地获得钱的做法。
“我的隐身异能,只在有光的地方有效,黑暗中无效。我有一个办法了。”小慎充满阴谋味道地呵呵发笑,“只要龙牧哥哥你听我的话来做。”
雾气占据着街道,景物融入朦胧。一团黑色的影子缓缓移动,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轻微咳嗽了一下。
这是凌晨一点半的时候。雾气犹如活的生命,也在行走移动。街灯灰黄,间或有因为老化而闪烁不定的灯管,造成照射区域忽明忽暗。
渐渐从雾气里,黑影现出轮廓。头发已经从中短长到修长,被风吹起,伏贴,又吹起。从远而近,那是一个捂着胸口的少女。
少女脚步迈得很快,步子也很大,透露出心情的急切。
她向前走着,如同敲打在鼓皮上的木棍,发出砰砰的踩踏地面的脚步声。
她的脚步声忽然停顿,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股脚步声,沉重地啪嗒、啪嗒,一下一下的,似乎在心脏上一拳、又一拳地捶击着。
少女抬头凝视前方,两个人影不断拉近与她的距离。
人影联结在一起,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些。步子非常有节奏,恰似计划好每一步的长度。少女很快就看清他们的影子。
是一男一女,年纪都约莫四十岁。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皮肤的皱纹即便是在夜间少女也能看见。更加奇怪的是,他们的眼睛半闭着,仿佛很疲倦,苍老到不堪一丁点重负,但眼里泄露出毅然的光。
他们穿的是睡衣,斜身条纹的,男女的款式是一样的。脚上是拖鞋。难怪会发出啪嗒之声。男人的手上拎着一个很大的黑色陶瓷罐子。他们的手牵在一起,如同一对二十年瓷婚期的恩爱夫妇。或许,他们就是一对夫妇。
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吗?少女无心多观察下去,继续往前。他们侧身让过。似乎有什么刮过心头,但少女估算着还走五分钟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她不由得激动起来。
但是,走出几步,少女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好像见过他们。那对夫妇看起来步履缓慢,但已经走出几十米开外。少女略微出神一下,两人就完全不见了。
五分钟后,房间内亮起来。少女控制着音量,喊:“妈妈!是我。”
“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叶幸!”林母一愣,叶幸上前,任由母亲环抱住她。
“出去玩了几天,好想妈妈!”叶幸喃喃说道。
母亲抚摸着她的脊背,“妈妈也是。是坐晚上的火车回来的?怎么不通知妈妈去接你?一个人多不安全。”
“我坐了计程车,还让同学抄了车牌号码,很安全的。”叶幸善意地撒谎。
母亲问:“看你脸色有点差,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一碗面条。”
叶幸赶紧摇头,“我不饿。只是有点累,休息一下就好了,妈妈你也去休息吧!”
“妈妈天天在家睡觉睡到饱,精神很好呢!你去坐着,就躺到沙发上去。待会儿吃点东西,睡觉也香。”母亲放开叶幸到厨房去。
抽油烟机呜呜响着,燃气灶打火的声音,混合着倒水的声音。
叶幸倒在沙发上,眼睛一闭上就睡着了。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味,但她都闻不到。
十五分钟后。
距离V城四百公里远的一个小城市,密布了铁丝电网的栅栏内,大型探照灯每隔一个小时就旋转扫射一圈。基本上都是平整的一层建筑,仿佛仓库一般。里面,很多格子划分开不同的人。这些人,有的入睡安稳,早就习惯了各种臭气。有的人,辗转反侧,连老鼠的吱叫也勾起潮水一般的难受。
其中一个犯人,稍微得到一点优待。他被单独关在一个几平方米的牢笼里。
此刻,失去自由,才体会到度日如年的痛苦,那滋味令人发狂。有时候,他很想冲撞墙壁,最好晕过去,时间可能更加好打发吧!唉,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出现很多画面,有时候是开庭时听见宣判的绝望,有时候是一个小小的身躯,随着一声闷响在地上翻滚,血流出来,异常刺目。越是活着时候可爱的面孔,死亡后越是恐怖。下跪,道歉……大量的钱,还是让他得以减轻刑罚。钱,是多么重要。
天花板破旧斑驳。
鼻端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这种气味直接冲击大脑的神经中枢,条件反射,手指和嘴唇抽搐一下。
但在这股气味里,还隐藏着莫大的凶险。
那淡淡的似平静海洋下的暗流,是杀机。
几乎眼前一花,鼻子被捏住。他惊慌失措地拼命挣扎,但是下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捏开,手脚则被另外一个人按住。呛人的液体不断沿着喉管往下流,迅速麻痹了四肢,他更加无法挣扎。他还感觉到有一根管子插入到胃部,然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两个人影拎着东西,迈着缓慢的步子,却迅速得一如幽灵。实际的物体完全无法阻挡他们,甚至,没有任何其他人看见他们。
因为是在夜间的房间内部,监控摄像头也没有作用。
清晨的阳光从方格子的一块天窗照射进来。他已经没有呼吸,一动不动。剧烈的气味挥发开,四周的人都闻到了。
酒味。
母亲从冰箱端出昨天晚上做给叶幸但没有吃的面条,用微波炉加热一下,自己吃起来。她给叶幸重新做了一碗新鲜的。叶幸知道,她没法劝母亲浪费食物,虽然是隔夜的。
电视里,播音员在插播中午12点整点新闻:“昨天夜晚,本台关注过的酒后驾车撞死小学生事件,出现异常后继发展。肇事司机在凌晨2点左右死于急性酒精中毒。据悉,酒精中毒身亡很多情况是因为人们缺乏医学常识造成的。当醉酒者昏睡时,其他人通常会错误地认为其在睡觉,殊不知醉酒者很可能因为呼吸受阻、循环衰竭或呕吐窒息而死亡。监狱方目前正在调查死者为什么会取得酒精……”
母亲停下筷子,看着电视里出现的死者画面。虽然已经加上马赛克,但是,母亲开口说:“该死。”
叶幸记得,这个男人,她见过。并且,他之所以没有逃脱法律的制裁,是因为她的参与。因为他在事后返回现场,叶幸与他眼眸对视,提取了记忆。确认他撞死小孩的事实。然后,她通过龙牧画出相貌,提供给警方。也是他,差点使龙牧丧命。
现在,他自己丧命。母亲会说他该死,也情有可原。叶幸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母亲犹自回味新闻,“听说本来应该判决三年有期徒刑,并且赔偿三十万元。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只判了两年。一定是他疏通关系,用了一些不公平的办法……”
叶幸终于理清了头绪。她从时间荒野脱身,再走出荒野之城的囚困,返回人类世界,回到自己的家,这一路上,就在昨天晚上,快到家之前,她见过一对夫妇。
他们就是那个无辜被撞死的小学生的父母。她见过他们痛不欲生的模样,因此,昨晚看到他们那平静的样子反而一时没联想起来。
叶幸突然站起身,母亲惊讶了,“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叶幸重新坐下,“没什么,睡了一夜沙发,脖子和腰部有点僵硬。”
“那确实是要多活动一下。还要面条吗,锅里还有!”母亲一边说,一边想起什么来,“对了,你不在家,高夏来找过你。”
高夏,是的,母亲还不知道,已经发生太多的事情。
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幸却不愿意告诉母亲,不愿意她有一点点惊恐担忧。
离开时间荒野,离开荒野之城,在越过荒野之城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她永远不想再提起。
叶幸走到窗边,将使用时日过久而褪色的窗帘拉得更开阔。
“妈妈,不要再提这个男生了。”叶幸说。
母亲若有所思,什么都没多问,只是叹了一口气,收拾碗筷。
叶幸拿出一张纸、一支笔,在上面列出她遇到的所有人的名字。她要好好理一理这些人的关系。然后,她再去找高夏。
隔着六个小时的时差,龙牧出来的时间已是下午。龙牧跟着眼前蹦蹦跳跳相当活泼的小鬼,往前,再往前,心里嘀咕,到底小慎这个小家伙想干什么?
小慎站在十字路口,这是一排酒吧和咖啡馆聚集地。小家伙扭头,“好了,龙牧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到处乱跑,找不到人就麻烦了。”
龙牧一拍脑袋,“我比你大好不好。”
小慎“嘿嘿”发笑,左右转两下,就身影无存。
半晌,龙牧等得不耐烦,干脆坐到一家店的橱窗外的台阶上。
“给你,戴上。”
龙牧看见一条黑色的丝绸布带,问终于返回的小慎:“戴这个干什么?”
“保证不会骗你。”小慎一脸认真。
龙牧戴上,两眼漆黑如夜,“你不会是想把我卖给黑帮人贩吧?”
“那可难说。卖个好价钱,最好是把你卖回国,那不就解决问题啦?”小慎的回答越来越机智,龙牧以前可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看来从时间荒野出来以后小慎也越来越活泼开朗了。
像是走过一些台阶,经过房间,又穿过一条幽深的通道。龙牧被小慎的小手拉着,有点惴惴不安。权且相信这个小鬼吧!然后,他听见了一些笑声和嘈杂的说话声。
骤然安静。
一个听声音就觉得体型庞大的男人说了一大串话,响起热烈的掌声。小慎清澈的童音也冒出来:“女士们,先生们,今天,就由我们,来自东方的神秘魔术Boy组合,为大家带来透明人表演。”
抽开黑带,龙牧眼前一片光明。自己站在一家小型表演舞台上,小慎已经换过衣服,打扮得如同宗教壁画里的天使。
接下来怎么做?
龙牧看见小慎冲自己眨眼。
小慎喊:“要光。”
龙牧装腔作势,双手推来聚光灯,炽烈光线穿透小慎,大喊大叫闹彻全场,掌声如雷。龙牧冲灯光师打手势,示意跟着自己的手指,慢慢让光线离开。连道具都没有用。小男孩的打扮也是简单到肉眼可以一目了然。
台下有人打手机,还有人在吆喝。原本只坐了一半的观众席很快被填满,人潮涌动。
于是,一个小男孩的身体从头开始一丝一缕重现。龙牧见怪不怪,台下的观众加倍尖叫起来,他们觉得惊恐又神秘。
只有脑袋显现出来的小男孩,闭着眼睛,如同死亡一般。随着他猛然睁眼,台下观众的尖叫声高亢入云。
精彩啊,精彩。
龙牧看见观众席下,有个瘦高的男人,矜持地拍手,但眼中冒出看到黄金的光,估计是老板。
完全现身的小慎又掏自己的口袋,龙牧心领神会,要出风之鱼了。手一拉,一大一小起飞,顺着厅内的墙壁,环绕一圈,掌声几乎要冲出屋顶破空而出。
累得满身臭汗,回到后台。小慎果然从那个瘦高个老板手里笑眯眯地接过现金,然后又嘀咕交谈了一阵,才带着龙牧一起出来。
“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龙牧好奇。
“报纸上登的有魔术表演啊!我们今天可抢了后面表演的饭碗啦!老板夸奖我们是东方的大卫·科波菲尔呢!”
“臭美。你能够把埃菲尔铁塔、长城什么的变没啊?”龙牧其实已经兴奋过头,玩得不亦乐乎。在这一段漫长压抑的遭遇之后,现在是少有的轻松快乐的时间。
“老板邀请我们明天继续表演。最多三天,我们就可以坐头等舱回去。”小慎得意扬扬。
“对了,你的风之鱼不是坏了吗?”龙牧忽然想起。
“是坏了啊!不过,我还有风之小鱼。飞个表演厅一点也不难。”
龙牧几乎昏倒,忍不住翻下白眼,“小鬼,还有什么秘密,快交代。”
小慎一脸骄傲,正要说话,忽然愣住。龙牧反应迅速,知道有意外情况,“怎么了?”
“嘘!你听!”小慎截断他的话。
龙牧侧耳倾听,回过神,压根听不懂!
小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透出恐惧神色。龙牧克制自己不去打扰,耐心等待。
良久,小慎开口:“真是魔鬼。”
叶幸慢慢靠近。越是靠近,越是被一种低沉的昏暗暮色压抑得无法喘气。最后,她停在一栋老房子门口。有篱笆的小院子,几棵憔悴的蔷薇。旁边是在拆迁改建的工地。明显,这是即将被拆迁的一户人家。两层高的房子很古老了,但充满了宁静的怀旧感。
门口打扫得异常干净。叶幸敲门,没有人回话,但有缓慢的脚步声。吱呀,探出一张看不出表情的妇人面孔,脚踩着拖鞋。
“我……可以进去吗?梅太太。”
“请问你是?”口吻还是冰冷无味,仿佛远离人世。
叶幸看清这个妇人脸上皱纹密布,相貌衰老,头发掺杂如雪的银丝。
“我叫叶幸。我的同学,也是我的好朋友龙牧,向警方提供过令你们的孩子被害的交通肇事司机的画像。”
似乎有零碎的灵魂回到了梅太太的躯体,不然,她仿若人偶空壳。“这样。谢谢你的同学!因为不方便,所以不便请您进来稍坐……”
叶幸觉得不安起来,隐约闻到奇怪的气味。她盯着梅太太的眼睛,但是很可惜,什么都看不到。从荒野之城返回后,她的过去之眼如冬眠蛰伏的动物一般,安息不动。
啊!梅太太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对不起,您下次再来。”她说着就要关门。
叶幸飞快伸手,卡在门口,宁愿手被夹住。梅太太愣住,慌忙又拉开。叶幸的手背已经有一道痕迹。梅太太不知所措,“我,我,抱……抱歉。”
没错叶幸已经闻到了——微弱的血腥味。叶幸变了脸色。
“梅先生在吗?”
梅太太忽然崩溃,瘫坐在地,掩面哭泣。
叶幸进屋,关门,抱住梅太太。人在最崩溃脆弱的时刻,拥抱是最大的安慰。
叶幸扶住梅太太,送她回客厅坐下。客厅沙发的另外一头,埋首倚靠的是梅先生。他的手指绑着创可贴,但是人如沉睡了。茶几上,是一个白色的空药瓶。
叶幸拿起客厅的座机电话,拨打号码,被一只手按住。是梅太太。她已经平静下来,“不用麻烦了。来不及了。”
叶幸愣了,再看一眼梅先生。
“伤口是早上准备割脉不小心划破的。这种方法太脏,因此,还是换成吞服安眠药。他……他已经死了。”梅太太无比忧伤,如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我们商定了,我要收拾干净屋子,后一步走,出于确定他不会挣扎后悔的考虑。我们要去陪伴小德。”
小德,梅小德,就是那个无辜小孩的名字。
“小德好乖的。老师总夸奖他听话。”梅太太双手交错在一起。
“小德那天回家前,还在路边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妈妈,我想吃香菇玉米汤。我说好啊,路上小心,妈妈现在就做,等你回来就可以喝了。小德最爱喝我炖的汤了。”梅太太从怀里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小德露出一颗虎牙,还有一个乳牙掉空的黑洞,但是笑容无邪天真。他戴着一顶遮阳帽,穿着短裤球鞋,旁边是几个同学。
梅太太看着照片,微笑起来,然后把照片贴回胸口。
“他老是嚷嚷着生日一定要把全班同学都接到家里。我还跟他说,不行,人那么多,会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又要害妈妈收拾一整天。小德,你一定很孤单,很希望爸爸妈妈去陪你一起玩吧!”
叶幸鼻头一酸,看见自己的眼泪已经滴落。
“你想邀请多少同学都可以的,小德。妈妈还会准备很多好吃的招待他们。”梅太太将照片放回怀里,“如果你那天早点回家就好了,那天我去接你回家就好了。你爸爸没有去参加什么活动,也会跟你走一条路,说不定就碰到一起,有你爸爸在旁边,就不会出事了。”梅太太自言自语着,一时间似乎完全忽视叶幸的存在了。
“如果你没遇见那个魔鬼!那个魔鬼,凶手!”梅太太声音拔高,尖利起来,又低下去,温柔哀伤,“不过他死了。这样,小德你也瞑目吧。”
叶幸问:“你们昨天晚上动手的?”
“对。”
“你们怎么做到的?那个凶手,关在监狱里。”叶幸小心翼翼选择措辞。
“很奇怪,很奇怪。小德出事了,我每天都很难过,我恨凶手,恨自己为什么没照看好小德。一个星期前,我醒来,发现自己不在家里的床上,小德爸爸和我都躺在公园里,那个公园有一座摩天轮。小德曾经去玩过,说想以后再去玩一次。但是,我们一直都没有带他去,也是说好了这次生日的时候带他去。”
“是什么公园?”叶幸低声问。
“海德公园!”
那是在离这栋房子非常远的另外一个城市,即便是坐子弹头火车,也要三个小时。叶幸想起在晚上见到他们,转瞬即行出很远。
“渐渐地,我们发现,只要是晚上我们提到的话都会做到。我们说到,为什么那个凶手没有被判决死刑?为什么?”梅太太瞪圆了眼睛,看着空气。梅先生无声无息地匍匐在旁边,叶幸极力控制自己的恐惧感。
“果然,他死了。”梅太太笑了,很平和安定。她的眼眸满溢实现了心愿血偿仇恨的满足。
叶幸觉得自己的胃似乎在翻涌。但很快,梅太太眸子里的光芒暗淡,喃喃自语:“我们杀人了,是我们杀死了他。他们也好可怜,不,他该死。他们养出这样的儿子,害死我的儿子,他们活该。”
是的,叶幸看到后继新闻报道的画面里,另外那对痛不欲生的父母。因果律的因果,残忍而遵守规律。
叶幸终于忍不住,冲出屋子呕吐起来,篱笆内的蔷薇,因主人无心照料,已经掉落枯萎,呕吐物加剧了枯萎的污秽。
当叶幸听见地面被重击的声音,回头,梅太太躺在水泥台阶上。正是从楼顶对应唯一的坚硬地面的线路。
警察问:“还好吗?需要帮助吗?待会儿要麻烦你跟我们配合一下工作,做笔录。”警察对这个面色苍白可怜兮兮的女孩也很同情。
目睹自杀,无论如何不是愉快的事情。何况这只是一个小女孩。
叶幸只是点头,无力说话。
这个时候她特别渴望母亲在旁边,最好,在母亲的怀抱里,回到最无知而天真的孩提时期。什么都不要知道,什么都不要关心,只需要以啼哭来要求母亲给予食物,要求父亲照顾好自己。
既是温暖的无辜母亲,又是脆弱的绝望亲人,还是,被报复迷了心智的残忍魔鬼。这样复杂残酷的生命,便是人。叶幸得见的人性一直如此,如同坐在最深切的悲伤河流中。
再多的美好,也填补掩盖不了暗黑之恶的命运与人性。
当悲剧轮到个体,覆盖之后几乎没有出口,无法解脱了吗?他人只能哀叹他人的命运。只有不存在的神,万能而救赎所有。
但,神却从来没有显现这样的奇迹。历史充满了堆砌虚构的传说。
所谓异能,真像是魔鬼的奖赏。叶幸如此觉得。
叶幸仰起头,警察局的天花板,菱形的花纹,重叠交融,令人视线重影,产生幻视,层层激荡开。
小慎的视线落在一个年轻男人身上。典型的白种人。相貌有几分男子迷人之处,但是,这个男人显然也才看过表演。他的手里拿着一杯酒。小慎和龙牧没有研究了解,不然他们会惊叹,居然把价值一千美金的红酒当啤酒一样,随口就灌。
但小慎听见了这些句子——
“哈哈,死得好!”
“好啊!这些钱我是怎么都花不完了!”
“谢谢你受益人写我的名字啊!莎莉,女巫都该被火烧死。”
“不用听你那毛骨悚然的声音了。”
……
“谁是莎莉?”龙牧问。
小慎一拉龙牧,“我们跟上他!”
那个男人进了一间漂亮的酒店,看起来是高级星级酒店。龙牧已经动脑筋估测,“女巫什么的,就是那个离奇自焚的女歌手吧?这个男人,说不定是她的情人。然后,女歌手买了高额保险?但是保险金哪里有这么快就理赔的。”
小慎只是“嗯嗯”回应几声,拉着龙牧坐到酒店大堂的休息室。龙牧醒悟过来,“啊,你找的这家表演魔术的小店,跟女歌手出事的店很近啊!有预谋的吧?”
小慎噘嘴,“纯属巧合!”
“我们只是傻等有用吗?谁知道他会不会下来。他明显就喝醉了。”龙牧看着小慎。
小慎两手一分,“那怎么办呢?”
“当然是主动出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