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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寂

第十二章

他们说爱是热烈,是壮美,是无可比拟……

然而只有我知道,爱是我遇见你之后的百年孤寂。

01

我起初是没有睡着的,真的。

言情小说中的桥段到用时才知道作者大都胡诌,那一个二个三个的女主角们,我好奇她们的神经到底是有多大条,才能翻个身就安稳入睡?

反正我睡不着。

可我睡不着,却必须装睡,因为瞪大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又或是看着裴子煜的脸,这样的行为都是令人发指的,不够矜持的。

所以在我第N次悄悄睁开眼又认命地闭上眼后,我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烦心事入梦,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确定裴子煜是否也醒了,然后回应我的,却是身旁空空如也的被窝。

我有些走神,张张嘴想要叫他一声,又实在不好意思,挣扎之际,裴子煜已凑过来拽住了我的被角,嘴角噙着一抹笑。

我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术,惊恐地望着他的脸,过了很久,才讷讷地问道:“你起来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得无以复加,多么愚蠢的问题啊!我的智商终于要刷新低了吗!

好在裴子煜没有太在意我究竟说了什么,仿佛在想着别的事,过了很久,才再转过脸望着我:“这位小姐,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回家收拾完行李跟我走;二,现在就起来跟我走,选吧!”

我一个恍惚,觉得这台词怎么听怎么熟悉,回忆了很久,才想起这是当初他在奶茶店里和我再度遇见时我对他吼过的话。

然而时光早已过尽千帆,这不长不短一年间发生的一切尚且历历在目,人事却更迭变迁。我的眼睛骤然变得有些湿,想笑,声音却哽咽:“那还是第一种吧。”

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不负责任地跟我妈留了张字条,我就像十六岁离家出走的少女一样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家门。

裴子煜的车在楼下等我,见我拎着一只硕大的行李袋,坏笑道:“你这是打算搬去跟我住?”

“想得美!”我急得脸红,张牙舞爪地急于撇清,却已被他一把塞进车里:“好了,跟我走。”

“去哪里?”我茫然。

“秘密。”裴子煜再度笑起来,嘴角勾成一条好看的弧线。然而不知为何,我却觉得那笑容陡然多出一丝陌生感,让人不寒而栗。

可就算他现在想要把我拉去卖了,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吧,爱情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什么时候,我也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自虐狂?

正胡思乱想之际,裴子煜已将车停了下来。因为车的惯性,我身体向前一倾,再抬头,便看见车窗外“国内出发”四个斗大的字。

居然是机场,我愕然回神,耳畔传来裴子煜不紧不慢的声音:“对,我们去丽江。”

我曾想过,有生之年,就算我穷极无聊绕着自家门口转悠十万次,我也再不会去到这里了。因为这个属于别人的活色生香的艳遇之城,记载着的却是我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

我不是一个爱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开脱的人,所以到了现在,我也不能说,我当初做对了。我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不过是运气稍好一些罢了。然而命运兜兜转转,我吃过的苦头也不在少数,今时今日再站在机场大厅里换登机牌,我想我还是做不到所谓的心如止水。

裴子煜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回头拉住我冰冷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突然要带我去丽江?”我的眼里有迷惑,也有惶恐,过往的不好回忆依然历历在目,我不是那看破红尘的仙子,我只是一只没什么大智慧的惊弓之鸟。

裴子煜也许没想到我会问得这样直白,不由一怔,良久,脸上换上某种高深莫测的表情:“因为我想为我们重新安排一个对的开始。”

我的身体顿时为之一震,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想,这世界大概再不会有比他更了解我的人,回想起过往我的那些不信任和抗拒,很大部分源自于这样尴尬的开场……这一刻,我竟比眼前这个人更渴望起那所谓的“对的开始”。

02

一下飞机,裴子煜便马不停蹄地找了车去大研古城。

又是一年夏,这里的一切似乎完全没有变化,我有些晕机,恹恹地靠在裴子煜的肩膀上,心中却还是记挂着他换登机牌时说过的话,说真的,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要以怎样的方式开始,才算是对的。

生活本来就是一个残酷的悖论,我甚至想过,如果我们拥有的是一个简单纯粹的相遇,或许便不会有这日后的许多纠缠。然而假设无用,我们能选择接受的,无非是眼下已摊在彼此面前的现实。

思绪沉浮间,租来的车已来到古城外,裴子煜轻轻推了我一下:“到了。”

“到了?”我无意识地重复起他的话,慌乱之际回神,才发现眼前赫然是古城的大门。裴子煜早已轻车熟路地牵起我的手:“我们走吧。”

顺着四方街走了一段后,我才逐渐意识到和裴子煜比,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路痴。就算我曾经来过这里一次,好歹也在这不大的古城里绕了好些天,却仍是不记得这里的布局,只是凭着一腔直觉乱走,以至于现在再看起来,任何地方都充满了熟悉的陌生感。

这样怪异的的感觉令我思维一片混沌,过了很久,我才傻傻地问裴子煜:“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找客栈啊。”他答得云淡风轻,殊不知我已紧张得后背直冒冷汗。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在紧张个什么劲,只是再度来到这个被赋予不同意义的古城,我浑身的每个毛孔好像都被开启了,屏息等待裴子煜接下来的举动。

我们又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等我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时,裴子煜已停下脚步,侧身冲着我微笑。

下午和煦的微光落在我们的肩头,裴子煜指了指那青灰色的石栏:“小朋友,你还记得那里吗?”

当然记得,我的脸在一片温柔的霞光中变成酡红色,实在不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回答“哦那就是你跟我搭讪的地方”。

然而我的沉默丝毫没能影响裴子煜的兴致,他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老实说,那时我喝的有点多,心血来潮想去买花,你其实是我第一个没有任何铺垫就去找人要号码的人……”

“哦,那你的意思是这是我的荣幸?”我忍不住斜睨他。

“我可没有这么说,”裴子煜狡黠一笑,伸手再度握住我的手,“我们走吧,这次是真的该去找客栈了……”

犹记得那天傍晚最后的霞光是紫金色的,空气里漂浮着乐器的丝丝奏鸣,我牵着裴子煜的手,几乎就以为这条路就要通向永恒了。

我曾经真的是那么以为的。

夜晚来临之前,我们已经在稍微偏僻一些的一家客栈安顿下来。我不解地问裴子煜为什么不在主街住下,裴子煜只凉凉地瞥了我一眼:“这种人多的旺季,你也不怕晚上被闹得睡不着。”

我心想当初是谁喜欢在闹哄哄的夜店蹲点猎艳的,现在又开始夹起狼尾巴装作好人,真是喜怒无常的家伙。然而我想归想,却绝对没有本事在他面前讲出来,就怕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他给毒哑了。

我们一共在这家客栈住了一周,然而这周里,天公却很不给面子地一直下大雨。云南的气候不比其他地方,气温骤降是很经常的事,我身体底子本来就不算好,最近一段时间又因为唐熹微和司澄的事受尽压力,一个不留神,便在这异地他乡光荣地倒下了。

起初两天,还可以强撑着爬起来陪裴子煜下盘棋解闷,到了第三天,我终于栽倒在床上一睡不起,整个人仿佛刚淋过场大雨一般,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

裴子煜因此不得不半夜送我去市里的医院挂急诊。

到了门诊部,才知道中了这恶劣天气招的不止我一个。放眼望去,打着吊针脸色惨白的病友们皆并排坐着,架势好不壮观。

我忍不住往后缩了缩:“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样无理的要求当然被即刻驳回,看了医生取了药,护士过来帮我扎针。

裴子煜站在一旁闷声不动,我也就不好意思跟护士撒娇说轻一点。咬着牙被狠戳了一下,才总算解脱。

门外的雨仍淅沥沥地下着,我望着身上裴子煜帮我搭上的那条薄毯,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拽了拽他的衣服:“谢谢你。”

他们说情人之间是不需要见外的,可我有时候却死认理又嘴拙,管不得他会不会生气,只想把现在想说的话说出口。

好在裴子煜没有嫌我见外,反倒是凑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好像退烧了,肚子饿不饿?”

“不饿,就是有点冷。”我照实答道。

“这样么,”他环视四周,确定已没有多余的薄毯,干脆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我披上,“先睡一会儿吧,醒来就可以回去了。”

后来我也就真的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这一觉不知过了多久,只是一睁开眼,便看见裴子煜也靠在我旁边睡着了。

药水还有小半瓶,滴答滴答地落下来,衬得周围极静。那一刻我端详着他已有一些沧桑意味的脸,泪水忽然间夺眶而出。

如果我能早一些遇见你,该多好。

03

出发去拉市海那日是个大晴天,我们一边坐在楼下的一家小店喝着绿豆羹,一边说着下午的安排。

“我讨厌骑马!”对于裴子煜变态的要去骑马的要求,我表示十二万分的不乐意。

“怎么?”

“因为马很臭啊……”思来想去只想到这个勉强上得了台面的理由,我不禁心虚地偷瞥裴子煜。

“也还好吧,要是实在难受,回来再洗澡就好了……而且,我记得你没有洁癖这毛病吧?”

裴子煜微微抬起眼帘看我,眸似寒星,尚且带着几丝微微的笑意。

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家伙以一副“我没有强迫你哦你完全可以自己做选择”的欠扁神态跟我说话了,因为每一次只要他摆出这个架势,到最后不管怎么样,都会变成我灰溜溜地妥协。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午饭时间刚过,我果然就被他大爷的安排换了条裤子。我望着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哭笑不得:“为什么不能穿?”

“哦?看你这么不喜欢马,难道还想被它们看光光?”

“……你这个色胚!”我大窘,气急败坏地扑过去作势要打他,却被他眼疾手快地躲过,反手将我摁到了床上。

“干、干什么?”这样暧昧的姿势吓得我赶紧缩成一团,就怕他兽性大发,大白天也涎皮赖脸地扑过来。

“换、衣、服。”裴子煜好整以暇地替我整了整裙子,微微笑道,“要是你再不听话,指不定马上就会后悔了。”

“我……马上就换。”作为一名资深的小狗腿,我简直要被自己审时度势的能力感动哭了。

到了拉市海,已是下午两点半。

站在售票处,我怎么看那条自爆其短的牛仔裤怎么难受,恨不得立刻扒下来裸奔拥抱大自然。然而这样龌龊的想法只持续了不过十秒就被消灭,追根究底,是因为旁边的裴子煜凑过来对着我的耳朵说了句:“忘了告诉你,要是现在尽想些有的没的,回去以后也会后悔。”

后悔你大爷啊!我怒不可遏地扭头,就看见他笑得跟准备给鸡拜年的黄鼠狼一样没安好心。

我说过我讨厌马,但并不是因为我跟裴子煜说的那样,讨厌它们身上的味道,而是因为,它们先嫌弃我。看不惯这种事总是互相的,一回想起我每次骑马都被颠得死去活来就差没吐的悲惨往事,我就恨不得以后开家汤锅店,专卖马肉……

鉴于有以上令人发指的体验作为事实基础,我想只要是个感知能力正常的人都很难对马再有好脸色,何况是眼下对着一大群膘肥身健的骏马,我的脸就差没跟破败的城墙一样,一垮到底。

“……我可以选择不骑么?”我眼巴巴望着裴子煜,就差没哭两声应景。

“为什么?”

“因为它们很臭啊。”我如丧考妣。

“说实话。”已骑在马上的裴子煜足足高出我大半个身子,逆光之中表情不甚明晰。

我看这谎实在是扯不下去了,只好吸吸鼻子,和盘托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马不喜欢我吧,不管是不是最温顺的,只要我坐上去,它们就容易撒疯,有一次还差点把我摔下来了……”

我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这种谎话被识破的滋味真不好受。

“明明不是多大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撒谎?”不知何时,裴子煜已从马上下来,走过来望着我,目光灼灼。

“不知道。”我摇摇头,心中满是惶惑。

为什么要撒谎呢?后来我想,大概是怕他笑话我,有些迂回的心境真不足为旁人道,就好像有一天,当你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就只希望他看见你好的地方,无所不能的地方,哪怕有一点点的不堪,都想要藏起来,不被他发现。

这种做法尽管蠢笨,但却如履薄冰到令人心酸——

我们之间已发生过这么多事情,我打从心眼里不希望,他某一天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眼下喜欢的这个人,其实是一无是处的。

接下来短暂的静默着实令人尴尬,过了很久,裴子煜才走过来握住我的手:“原来我说过的话,你到底还是没听进去……”

他的手寒冷至极,我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不解地抬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突然不想骑了,我们回去吧。”

04

我以为我们会回到大研,然而没有,裴子煜直接带我去了束河。

当那家眼熟的客栈映入我眼帘时,我的掌心全是细细密密的冷汗。裴子煜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带我回这里。

“怎么,你不想进去?”他回头看我,眼里多出些我看不清的东西。

“……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我回想起那个哆哆嗦嗦蹲在街角的夜晚,那种曾有过的绝望感,又再度慢慢注入了我的身体。

“因为我跟你说过,我想为我们重新安排一个对的开始……这就是这个开始的一部分。”说话间,裴子煜狠狠拽过我的手腕,将我拉进了大门。

当初的那个前台已不认识我们了,但我却还记得她。在她提高嗓门问我要了两次身份证后,我才怔怔地掏出来递给她。

“两位是吧?”她头也不抬地跟我们确定信息。

我张张嘴想说点什么,裴子煜已不紧不慢地抢白:“是的,我前几天已经预定过了,203号,你核对一下就知道了。”

“好的,我找到记录了……裴先生,这是你们的钥匙,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联系我们,预祝旅途愉快。”前台小妹很快换上了职业化的笑容,将钥匙递到了裴子煜的手中。

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状况不对。裴子煜他似乎是一开始就打算再来这里,就连房间,都是选的我们曾进去过的那间。

他这样处心积虑,怎么看都和我满心以为的那个“对的开始”相距甚远。而我甚至还曾天真地以为,他想要创造一段新的回忆,彻底抵消掉我们曾有过的尴尬和难堪……

这样浑浑噩噩地被裴子煜拖着走了一阵,我才发现自己已置身于那间房的门口。里面的陈设都没有变过,变的不过是我们的心境。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裴子煜此刻周身散发出的戾气,已经足以让我把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往最坏处想。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问出一句话,他的唇已经凑过来。

“唔……啊!”伴随着我下意识的尖叫,我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在吻我,而是在咬我。

“还没有结束,”裴子煜擦擦唇上殷红的血,勾起嘴角笑了,“结束后,才是真正的对的开始。”

随着裴子煜再度落下的吻而响起的,是桌子上速热水壶被撞到地上的声音。

那“咚”的一声闷响,让我立时清醒过来,二话没说,便挣扎着想往门口的方向跑。然而裴子煜的动作却比我更为迅猛,一个反手便将我拉了回来,放倒在床上。

我的后脑勺因此重重撞在床头,吃痛地叫了起来,想要死命蹬开他,两条腿却只能在空中胡乱踢打,无一命中。

又僵持了片刻,裴子煜干脆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揪住了我踢得正欢的腿。

“啊!”我痛得惊叫一声,再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一个用力坐起身来,对准他的手臂就是一口。

细小的血珠很快自皮肤表面渗出来,空气骤然充满了浓浓的血腥味。裴子煜霎时间更加失去理智,如一头嗅到猎物气息的豹子,猛地将我按回了床上,彻底困住了我的双手。

惊恐的呜咽声自我的口中流淌出,当我意识到裴子煜竟然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时,我浑身一个冷颤,猛然间意识到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就是那一刻,绝望死死地攥紧我的心脏。事情不该是这样的,我甚至不知道,他此刻的愤怒究竟源自何处。

然而眼下早已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真实的痛感很快蔓延至我身体的每个角落。这样殊死的搏斗,也终究抵不过他一意孤行的掠夺。

我终于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眶里再挤不出一滴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感官知觉慢慢复苏之后,我才发现,有什么东西被丢在我的身上。我试图起身,整个人却仿佛被拆散了一般,无法动弹,只能嗫嚅着一双唇,颤声问他:“……是什么?”

“请柬,”房间里的那个人此刻不知置身何处,语带寒冰,“时间和地点在里面,欢迎届时光临。”

一瞬间,我觉得天灵盖仿佛被猛地劈开,震惊得说不出其他,只会傻傻地重复着一句话:“可是我爱你啊……”

我已全然不在意如今的自己是多可笑或多可悲,我只希望这个人,他能走过来抱抱我,说一句“他知道”。

然而裴子煜却只是冷笑:“怎么办,我已经不相信你了,一句也不想相信……我跟你说过吧,为我们重新安排一个对的开始。我想了很久,仍然觉得,当初如果在这里结束一切,就好了。不过现在结束也不算太迟,至少我们还有对的开始,不是么?”

05

临走前,裴子煜替我搭上了薄被,就像他曾为我做过的那样,不代表任何。

我仍然觉得冷,却已经不再哭了,只是瞪大着一双空洞的眼望着他,希望借此望穿他的灵魂。

然而一切不过徒劳,裴子煜轻轻起身,笑着摸了摸我变得滚烫的头,一字一顿地说:“对了,最后告诉你一句,你可以不爱我,但是,不准骗我。”

裴子煜走了,房间也再度回复到一片死寂。

在那样颓丧而绝望的气氛中,有好几次,我都想说服自己爬起来追出去,再告诉他一次,我真的爱他。

然而当时的我,却早已经失去那样的勇气。

因此,在后来无数个悔恨的日夜里,我总是忍不住会诘问自己,要是当初我可以重复千万遍那句话,他会不会相信其中一句是真的?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能给我答案的那个人,他已再不能回到我身边。

那之后我一个人回了大研。

用钥匙打开门,我这才发现房间里面还狼籍地摆放着当天的行李和日用品。很显然,裴子煜没有回来过。

一瞬间,空气里仿佛充满了他常用的那种须后水的淡淡香气,我怅然地蹲坐在地板上,终于后知后觉地流下眼泪。

斯彤来接我的时候,我已如孤魂野鬼般地在这座古城里游荡了很多天。见拎着行李的她竟真的站在我面前,我艰难地扯起嘴角想回以一个微笑,最终却只挤出两行清泪。

“蠢货。”她放下行李走过来抱住我,肩胛骨恰好抵住我深埋在她肩上的脸,勒得我生疼。

然而这样的痛感却让我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在呼吸,而不是一具只会行走的尸体……

思及此,我却突然松开抱住斯彤的手,蹲在路边捂着嘴嚎啕起来。

我得承认,我是在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我和裴子煜真的,不在一起了。

回去的飞机上,我靠在斯彤的肩膀上一直在睡。

我知道只要我不想说,她是绝对不会逼问我的,但她既然能找到这里接我,想必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她芒刺般的眼神,就只好用睡眠来逃避。

出了机场没几步,我便看见许之行的车停在对面的临时停车场。他特地来接我,我多少感到意外,转头瞟了斯彤一眼,顿时就明白过来,他们早就这样安排好了。

裴子煜没有回大研,自然是先我一步回来了。至于回来后,对于我们的这趟行程他究竟透露了多少给许之行,我实在说不准。

既然说不准,也就不必太纠结。自从接受了我和裴子煜彻底分开的这个事实,我的精神也比前些天好了很多,还能主动跟许之行笑着打招呼:“你居然来接我,看来我面子很大嘛!”

许之行似乎是照着我全身打量了一番,见没缺胳膊瘸腿,也还能说话逗乐,不由露出一副放心了的神态:“可不是嘛!”

“你们有什么话等会儿车上再说,现在也不早了,先回去吧,阿姨估计还在家里等你开饭……”没等我和许之行多鬼扯几句,斯彤已冷酷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对我拼命瞪眼。

我刚想反驳她几句,却一下子傻住了:“……你刚才说什么?我妈在等我开饭?”

“废话,你一声不响地留了张条子就跑了,我是你妈就直接报警抓你回来了!”

“……找你来抓我也跟找警察没差了吧?”我怯怯地瞟了斯彤一眼,又用眼神示意她看旁边的人民警察许之行,终于被她一爪子狠拍在背上:“少给我蹬鼻子上脸!回家!”

一路低气压。

我自认占不到理,所以不能自讨没趣地继续跟斯彤死磕,而旁边的许之行,便无辜地成为了我骚扰的对象:“你今天来接我,难道不用上班么?”

“你们总局最近很闲啊?可以开小差到处跑?”

“喂,许之行你开口说句话会死啊?”

……

终于,身旁的斯彤再受不了我的呱噪,侧过脸盯着我目光炯炯:“梁乐薇,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看上去很奇怪?”

斯彤的一句话,让原本还很雀跃的我瞬间沉默下来。

我想,我不是奇怪,我只是不知道怎样表现得更自然罢了。

06

当晚免不了被我妈一顿呵斥,我默念着“更年期女人要静心”,硬是忍完了全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声讨会,最终是狗腿地蹭上去搂着她的脖子撒娇:“对不起,我今天洗碗好不好?”

我如此识趣的举动吓得我妈当场怔住了,愣了好久,才不确定地开口:“老实跟我说,你最近出去一趟,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啊。”我哼着小曲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小心翼翼地不敢抬头。

“真的没什么?”我妈不依不饶。

“真的没什么啊,就你女儿这种姿色,还能被拖出去卖了不成?”我涎着脸傻笑,看上去估计很像个二百五。

“……没什么就好,”我妈似乎终于安下心,喝了口水,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地抬头警告我,“碗洗干净点,每次都要我返工!白养你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

“……好的,领导。”

洗完碗,我和我妈坐在客厅里看本地新闻。老实说,其实我和我妈都很讨厌这档节目,因为里面的那群编导总是吃饱了撑的喜欢放一些“今天A家水管爆了啦我们去现场采访了现在已经修好了”之类没营养的新闻。而现在我和我妈之所以还能够忍受电视机里继续播着这种令人崩溃的内容,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要看的那个电视剧在这档愚蠢的新闻之后。

五分钟后,我妈终于受不了站起来了:“我先去书房收个菜,开始了你叫我。”

“好咧。”我笑眯眯地点头,接过遥控准备先换个台,便听见电视里传来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是许之行。

这档无聊的新闻节目终于也有了报道点有意义的内容的一天,我望着屏幕想笑,嘴里却充满苦涩。

原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司澄伙同那群人并没有停止作案,并且手段越来越残忍,甚至还造成一个十四岁孩子重伤昏迷。

我感到心跳得厉害,急忙摸出手机给许之行拨过去。过了很久,那边才响起许之行的声音:“喂?”

“还是……抓不到么。”

“……总会抓到的。”顿了很久,他轻声却坚定地答道。

暑假结束后没多久,斯彤便又要回美国了。

她前几年热衷于浩浩荡荡的送别仪式,到现在却越发简单起来,当我问她是何时的班机时,她甚至摆摆手:“那天不是周末,你还是好好上课,别来送我了。我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了,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倒是你,有空帮我去看看朱珠,这么久没能去看她,觉得真对不住,我一直挺喜欢她的。”

斯彤突然这样讲,我难免傻住,过了很久,才冲她心领神会地一笑,却多少觉得凄楚,这世界上,怕是没有谁不喜欢朱珠。

斯彤走的那天清晨,我逃课去买了一束新鲜的矢车菊到墓园看朱珠。

不是节日也不是周末的山里冷清得要命,我沿着小道一路往上,走了一阵,才终于来到朱珠的墓前。

很久没来看过她,也不知道她是否会耿耿于怀。我把花放在墓碑前,摸出包里那包崭新的玉溪,顺手点了一根。

我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还记得我十六岁时抽过的第一根烟是玉溪,所以到后来,不管换到什么场合,若是我想要抽烟,买的定然是玉溪。

我不知道它和其他烟比起来是不是好抽,但至少是我的一种情结,舍不得改变,也不想要改变。

一根烟抽了几口,我顺手弹弹烟灰:“朱珠,还记得裴子煜吗?就是你昧着良心怂恿我跟他来一段的那个人,我们这一次是彻底没有可能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爱情最可悲,我想了很久,才发现是没有信任的爱情。我以前不相信他喜欢我,现在换他不相信我喜欢他……这样看来,命运还是很公平的,你说是不是?”

“我啊,以前老觉得不被爱是一件很孤独的事情,就好像周卓宇他不再爱我那样,我觉得自己很惨……但现在我才意识到,原来被爱也是这样孤独的事,你明明被爱,却仍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因为你不敢相信,又或者说,你已经不知道如何去相信……”

“朱珠,我总在想,得到幸福就是这样难的一件事吗?你曾说你不害怕,我不如你勇敢,我很害怕……”

清晨的微光落在荡满灰尘的墓碑上,墓园里静悄悄的,一切都显得悲凉且哀伤。

烟灰轰然掉落,我痛哭失声。

07

回到店里,我才发现周卓宇等在门口。

许久不见,他脸上的阴霾半分不减,我干瘪瘪地赔笑,生怕他拽着我就唐熹微的事情问个不停。

然而这年头大家最喜欢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周卓宇自然也不例外:“……你跟我说老实话吧,我离开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现在这个样子,还躲着我,你以为随便哄我几句,我就会相信?”

周卓宇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就算他不相信,有些话,也不能从我的嘴里告诉他。想到这里,我打定主意保持缄默。

见我无动于衷,周卓宇脸色越发难看,我看他那副表情大概是很想把我大卸八块吃掉,忍不住觉得心虚,想脚底抹油开溜算了。

正当我琢磨着怎么样的理由才足够说服力,许之行的电话竟然打了进来。我就差喜极而泣,抓起来喂喂喂地大声嚷,那头的许之行难免有些郁闷:“……你小声点,我能听得到。”

“嘿嘿嘿,没问题,你找我有事?”

“本来是找你……有点事,但现在看来,好像是你需要我找你有事的成分更多些吧?”许之行在电话里明目张胆笑出了声。

“你……真是冰雪聪明啊!那我们什么地方见呢?”我恨得牙痒痒,打定主意见到许之行后狠狠敲他一顿。

周卓宇见我临时有约,也不好跟起初一样大喇喇地拦住我,斟酌了一阵,走到我的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你真的觉得沉默是最好的方式的话,我希望你能去看看她,到时候如果你还是这么想,我也就无话可说。”

周卓宇转身便走,我站在原地愣了老半天,才想起来刚才许之行在电话里说要来接我。

接我去哪里呢?他一时之间也忘了交代清楚,既然忘了,倒不如由我帮他安排行程。

我决定去一趟疗养院,因为我想看看唐熹微。

许之行来了以后绝口不提刚才究竟想找我做什么,就好像来就是为了免费做我的车夫,送我去疗养院似的。

我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没话找话:“今天天气真好。”

“不如昨天好。”许之行打着方向盘,目不斜视。

“当然昨天也很好……你刚才找我,究竟是什么事?”我望他一眼,看他肃穆的神色,已知道多半和斯彤有关。

“今天早上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我扔了一枚戒指,”许之行转过头对我笑笑,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当然猜到她不会戴,所以说放着也没关系,但她甚至连接都不愿意接,只说会有更适合的主人。但你知道吧,戒指这种东西,其实是有灵性的,属于谁的,就是谁的,要是那人不要,也没有换人的说法……所以回来的路上,我把它扔掉了。”

许之行冷静的模样令我倒抽一口冷气,我不知道扔掉这枚戒指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下一次和这一次,必定不再相同。

那一瞬,我忽然有些鼻酸,多想要告诉他,我们这些人,要是在感情上都能再聪明些就好了,这样就会明白,世上很多事情注定应当浅尝辄止,陷得深了,心就会疼。

我们见到唐熹微时,她少见地没有睡着,而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看书。见我来了,脸上渐渐浮现出许多陌生的迷惘:“你好……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认识的……我总觉得……你好眼熟。”

我被她认真的说法吓傻,过了很久,才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应该知道你是谁么?”唐熹微瞪大眼睛看着我,眼里的困惑真真切切。

霎时间,我明白了周卓宇的话,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意思。我的身体禁不住开始发冷,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退出她的房间后,才敢真正哭出声。

一直呆在门外的许之行适时走过来扶住我的肩,刚想问我怎么了,我已颤抖地拽住了他的衣角:“抓司澄。”

“我们会的……”许之行沉吟了一阵,低声答道。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抓到他,你会用么?”

08

那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去找周卓宇,当我道明来意后,我分明看见眼前的这个大男人哭了。

黄昏里如血般的残阳落在我们的身上,周卓宇的哽咽声极近压抑,我却听得心惊肉跳。但我却无法出声,我不知道能用什么安慰受伤的他,就像不知道用什么话才抚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一样。

那之后,我开始陪着周卓宇准备一场一意孤行的订婚仪式。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包括他的父母,没人能明白他为什么非要跟一个精神恍惚到逐渐失去记忆的女人订婚。

但周卓宇仍是默默地联系酒店,确定细节,就好像他们真的会就此走进那个神圣的殿堂一样。

闲下来时,我们蹲在长江边的河岸上抽烟。两个不怎么抽烟的人凑在一起装老烟枪,难免洋相百出。

呛到不行之际,周卓宇转头来问我:“裴先生呢?”

“分了。”我望着流淌着的江水,淡淡地说。

周卓宇大概是又被呛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却没接着问下去。我想过了这么久,我们终于学会了什么叫做余地。

一转眼便到了订婚宴当天,还记得那是个阴雨天,就好像是应了眼前这哀愁的景一样,满世界灰蒙蒙的一片,让人很容易就联想到末日之类的说法。

我坐在休息室里木然地补着妆,直到许之行推开门叫我出去,我才盖好唇膏的盖子,站起身来出去。

仪式进行得十分顺利,司澄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时,我正背对着众人和周卓宇耳语。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刚一响起,埋伏在现场的许之行便带着手下冲了出来。

我和许之行的计划成功了,场面却免不了一片混乱。除了少部分知情人之外,被请来的宾客都惊恐地想要往桌下钻。我急于蹲下身向他们解释整件事,丝毫没有注意隐匿在人群中的另一双眼睛。那样的悲伤与绝望,是我曾带给她的——

而现在,她终于要将一切还回来。

夏韵芷抓起那把用来切蛋糕的不锈钢刀冲过来时,我正毫无知觉地蹲在地板上。只听见“啊”一声惨叫,我茫然地一回头,便发现本不该在这里裴子煜,竟紧紧地护在我的身后……

那是我记忆中最后一个清晰的画面,恍惚中,我仿佛看见我们一起度过的第一天清晨,我傻傻我傻傻地抱着被子,裴子煜凑过来拽住了我的被角,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这真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啊,我大笑,眼泪却疯狂地涌出来。

裴子煜离开后的每一天,我都将自己独自锁在房间里。

当林蓼蓝疯狂地砸开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时,我正对着裴子煜曾送给我的那双鞋发呆。

她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梁乐薇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可以不要他!但你把他变回原来的样子啊!你变回去啊!”

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不住地咳嗽,终于,她望着我已渐渐变成紫红色的脸,缓缓地松开了手,眼泪却大颗大颗砸下来:“……他一直就是那种自尊心奇高的人,就算什么都笑嘻嘻的,但心里的底线却比谁都明确……他曾说和我在一起最方便了,我当然明白这是他的小聪明,可我愿意啊……但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为什么……”

林蓼蓝说到这里终于说不下去了,我望着她惨白的脸,幽幽地笑了:“对不起,我也很想把他还给你,你能不能先等我一天?等我找到他,再把他还给你。”

林蓼蓝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我,一脸看到疯子的表情,我也不恼,施施然地起身进屋,拿了一瓶红酒钻进了浴室。

林蓼蓝那天是何时走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晚我躺在浴缸里睡了很长的一觉。

酒精兑大堆大堆的感冒药,这样简易的死法,我是从别处看来的。当初我嗤之以鼻,现在却视作稻草,命运不可谓不讽刺。

然而我却没死成,不知道是自己命大,还是那种死法,不过是说来骗人的。我觉得浑身乏力恶心没错,但我却还活着,顽强得像一株杂草,令人厌憎的继续存于世间。

下午昏暗的光线透过满是灰尘的玻璃窗照进来,我望着浴缸里这具尚且鲜活的躯体,忽然想起来无数张脸,我妈的,斯彤的,单霓的……

那一刻,我终于失去了再死一次的勇气。

是要在这一晚之后,我才深切体会到,人最可悲的不是失去所爱后选择随之离去,而是你明明渴望追随,肉身却被责任与理智牢牢禁锢。

那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不再进食,人大把大把地掉头发,过去引以为傲的好皮肤也泛黄干燥。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说的就是这样的状态。

特地从美国回来看我的单霓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大门时,我仍窝在一片死寂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如果我的记忆力尚且正常,屋子里的地板上便还留有向远走时摔得支离破碎的台灯。

他见不得我这副死样子,如果可以,他倒想一把掐死我给裴子煜送葬,这样反倒来得清净。我记得他离开时,好像是这样说过。

然而这样狠绝的话却早已吊不起我的丝毫情绪,我想就算他当场再给我几个巴掌,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我深知自己不能求死,却又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走得那样寂寞,于是只好以这样潦倒的形式苟活下去,算是给所有还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单霓进屋时我仍木然地挺尸在床上,我想我和真正尸体的区别,大约便只剩下还能呼吸这一项了。

房间里暗无天日,仿佛无尽的宇宙黑洞。单霓颤抖的声音便从黑洞最遥远的那端传来:“乐薇。”

“……嗯?”我面向天花板,从鼻腔里艰难地挤出这个字。

“人啊……总不能爱得太自私。”她伸手摸摸我冰凉的额头,声音中带着清苦。

我已彻底厌烦这种恶心死人的大道理,任何一句多余的劝诫,都足以令我崩溃。我就差没有从床板上跳起来,拼命摇她的身子,破口大骂:“你他妈在说什么鬼玩意!”

我想,我不需要任何人告诉我什么。我唯一需要的,不过是时间……大把大把的时间。

我需要用那些时间慢慢去接受他已不在的事实,用那些时间说服自己开始新的生活,再用那些时间……习惯没有他的寂寞。

蓦然间,我想起了十三四岁时,我们一群老友谈论起爱情时的懵懂与理直气壮,那时候不知道是谁先问了句,爱情是什么?顿时惹得旁边的人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却仍是不知道答案。

那么,爱情究竟是什么?

他们说爱是热烈,是壮美,是无可比拟……

然而只有我知道,爱是我遇见你之后的百年孤寂。 fJKD9Tu/7u4jxVTxD4vr5uwBYRPg0GQMiuFsXDvBDdSqBoF5cCjFfsZJxYUluf/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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