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忧愁》出版后,光是在法国,萨冈就拿到了数百万法郎的稿费,之后她每出版一部作品,都会引起人们疯抢,《某种微笑》、《一月之后,一年之后》、《你喜欢勃拉姆斯吗》等奠定了她文青教母的地位。有人统计过,在她成名后前十年内,她就赚取了五亿法郎的稿费,这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拿到《你好,忧愁》的版税后,她问父亲应该如何安排这笔天价稿费,父亲纵容地对她说:“在你这个年纪,应该把它统统花掉。”萨冈听了欣喜若狂,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下了一辆红色猎豹跑车,第二件事则是开着它冲进了赌场。
名气和金钱都来得如此轻易,年纪轻轻,她已经有机会去实践自己的人生理想:去过一种人们所不耻的、纵情声色的生活。
她热爱party,热爱呼朋引伴,喜欢赌博、飙车、跳舞、喝酒等一切与享乐有关的消遣。她大把大把地挣钱,又大把大把地花掉,买一辆又一辆跑车,参加一次又一次豪赌,和一个又一个男人恋爱,正如她自己所形容的那样,她的人生,就是由一连串的“事故”组成的,平淡和乏味从来和她无缘。
她曾经开着那辆著名的猎豹轿车,载着她的朋友们在郊外疾驰,结果车撞了,朋友们都没什么事,她被救出来时,舌头上冒着玫瑰色血泡,差点就一命呜呼了,结果她又神奇地活了过来,一点都不引以为悔,马上掏钱买了下一辆跑车。
她是个赌徒,屡屡在赌桌上一掷千金,19岁8月8日的夜晚,她如获得了神谕,连投几次8号,结果短短数小时之内,就赢得了800万法郎!她把花花绿绿的钞票撒满了一车,用这些钱买下了一座漂亮宽敞的城郊小别墅,邀请她的朋友们一起居住,把那里变成了一方安乐窝。
她每天喝酒,跳舞,在酒吧里跳恰恰、跳博普舞,一直到天色微明,她这样形容自己和她的同类们:“我们一辈子跳舞。我们是那类人,跳舞的人。”
某种程度上,她算是生逢其时,就如她自己所说:“我成长的30年,正是纵情享乐的年代。”她和她所处的年代,正好相互辉映,只有那样的年代,才能出产她这样的“堕落”少女,也只有生性浪漫不羁的法国人,才会发狂似地深爱着同样浪漫不羁的她。
在法国,几乎人人都爱萨冈,莫里亚克称她是“一个迷人的小魔鬼”。她的生活方式比她的作品更让人着迷,法国人爱萨冈,因为只有她,拥有全部法兰西的灵魂。
萨冈一生中的绝大部分时光都在巴黎度过,巴黎那时是全世界文青的朝圣之地,海明威曾说:“假如你有幸年轻时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你此后一生中不论去到哪里她都与你同在,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
萨冈的小说,和兰波的诗,皮雅芙的歌一道构成了巴黎这席流动的盛宴。萨冈这个名字,常常被看成巴黎的代言者,她像巴黎一样精致、浪漫、颓废、忧郁。她的魅力,就是巴黎的魅力。她的气质,就是巴黎的气质。
这点和杜拉斯不一样,尽管杜拉斯也常住巴黎,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城市。将萨冈和杜拉斯来对比是很有意思的,她们同中有异,构成了一组参差的对照。她们一个轻盈,一个沉重,一个欢快,一个严肃,一个挥霍无度,一个节俭成性,一个热爱群居,一个独来独往,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女王。
如果说萨冈是众星捧着的月亮,那么杜拉斯就是太阳。杜拉斯是伟大的,萨冈则是迷人的。杜拉斯可敬,萨冈可爱。杜拉斯是强者,萨冈尽管不是弱者,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强者。她们的根本差异,在于气质上的不同,杜拉斯做什么都很用力,用力写作,用力恋爱,而萨冈呢,你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用力的痕迹,做什么都漫不经心,连忧愁都是轻飘飘的。
这样的生活被人斥责为肤浅甚至堕落,萨冈本人却回应说:“我很肤浅,但肤浅就会关心那些有趣的小事。”她根本无意于深刻,她只想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