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工作上的自由、财务上的自由相比,乔治·桑最令女人们艳羡的是她在爱情上拥有的绝对自由。
那些来往于桑夫人客厅的文艺家们,许多都成了她的裙下之臣,诗人海涅因被她发现有梅毒而惨遭抛弃,作家梅里美因表现不佳被她赶下了床,据说因对她的思念无处寄托,梅里美根据她创造出了史上最放荡不羁的吉普赛女郎——卡门。我怀疑,卡门的外表性情都是脱胎于乔治·桑,比如卡门出场时头上插满鲜花,让人想起乔治·桑最经典的女装造型,就是黑发垂肩,鬓边插着一朵艳丽硕大的花。
乔治·桑曾同时拥有四位情人,当人们指责她太过浪荡时,她却回应说:“像我这样感情丰富的女人,同时有四个情人并不算多。”
乔治·桑不是人们熟知的那种温柔甜美的小女人,而是个灵魂掷地有声的大女人。她从来不会依附任何一个男人,在和男人的关系中,她总是占据主导地位,喜欢就去追求,不爱就走开。
身为19世纪法国最知名的御姐,她最喜欢的恋爱形式就是姐弟恋,那些比她小比她脆弱的男人总是能激起她的万缕柔情和一腔母性。在她众多的情人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诗人缪塞和音乐家肖邦,这两个男人都比她小6岁,都和她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她和缪塞的恋情,留下了文学史上一个著名的黄段子。据说两人初遇时,缪塞曾给乔治·桑写了一首情诗,这是一首藏头诗,每行诗的第一个字组在一起是Quand voulez-vous que je couche avec vous?(您想什么时候和我睡觉)。
乔治·桑热情地回应了来自诗人的挑逗,她也写了一首诗给他,同样是藏头诗。表面上看来,这首诗是说:您的心对我表达的深深爱慕。损害了我的名誉令我厌恶。然而两行诗首字组在一起是cette nuit,翻译成汉语便是“今夜”。
两人都是调情圣手,调情这回事就和对弈一样,要棋逢对手才能尽兴。缪塞和乔治·桑心有灵犀一点通,很快就如他们所愿,睡在了一起,度过了相爱相杀的几年。这段电光火石般的爱情震动了缪塞的生命,在分开之后,他以她为原型,写出了自传体小说《一个世纪儿的忏悔》,追悔未曾好好珍惜爱人。这本书她读到一半就泪雨滂沱,却仍然坚定地说:“我原谅缪塞的过去,却也永远不会和缪塞见面。”
在缪塞之后,她最出名的情人是肖邦。他同样比她小六岁,和缪塞一样敏感脆弱,也和缪塞一样孩子气十足。
他们是在一次音乐会上相识的,在聆听了肖邦的钢琴独奏后,乔治·桑深深地迷住了他,她从小就喜欢音乐,在他的琴声中,她听到了久违的诗意。她把自己的书献给他,又说和他的音乐相比,这些作品完全不值一提。
肖邦,这个有着精致灵魂的钢琴诗人,一开始对乔治·桑充满了反感,他厌恶她的男装打扮,厌恶她的标新立异,相传他曾对朋友李斯特说:“这个乔治·桑多么讨厌,她真是个女人?我怀疑。”
可乔治·桑一旦看上了一个男人,就会不管不顾地追求,没有人能抵挡她热情的攻势,肖邦也不能。她给他写热烈的情书,托他的朋友做说客,在他生病时亲自上门照顾他,给他炖拿手的牛肉汤,他不可避免地投入了她的怀抱。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一个锐利强硬如男子,一个则阴柔忧郁若女性,可彼此之间的反差越大,相互的吸引就越大。
他们曾在一起同居十年,曾相伴在地中海的马略卡岛度假,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他们所住的修道院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地中海特有的彩霞和蓝雾。在那里,肖邦写出了著名的《水滴》,乔治·桑则写下了《在马略卡的一个冬天》。
他们在一起的十年,是肖邦生命中的创作高峰,在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激情支配下,肖邦的音乐想象力达到高度兴奋的程度,成为他鸣唱“天鹅之歌”的岁月。那首散发着忧郁气息的《夜曲》,就是他为乔治·桑而作;而那首轻快活泼的《小狗圆舞曲》,也是源自一次他看见乔治·桑和小狗在客厅嬉戏产生的灵感。
很多肖邦的粉丝认为,是乔治·桑毁了肖邦,身体孱弱的肖邦已经承受不了太过浓烈的激情。可事实上,在和肖邦同居期间,乔治·桑就像母亲一样照顾着他,她最最珍惜的就是肖邦的身体,因为这种担心,她甚至要求肖邦禁欲,以不伤害他的身体。可肖邦这个大孩子,却任性地要求着灵与肉的结合,罔顾乔治·桑的一片苦心。
她在给一位友人的信中这样说道:“我如处女那样,和肖邦及其他人生活在一起,已经七年了。由于我对情欲是那样地倦怠、失望、无药可医,我已经未老先衰,没费什么力气,也无需做什么牺牲。如果世上也许有一个女人值得肖邦绝对信任,那就是我;而肖邦根本不懂得……我知道有不少的人在责怪我。一些人说,我强烈的情欲,耗尽了肖邦的精力:另一些人说,我的行为出轨使他很失望。我认为你是知道内情的。肖邦埋怨我剥夺了他爱的权利,等于置他于死地;我坚信,如果不这样做,那才真的置他于死地……”
他们最后的分开,也和乔治·桑对肖邦的过分照顾有关。她认为以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到处巡回演出,而一心爱国的肖邦,坚持要到处演出筹钱,去营救祖国波兰的爱国志士。她是如此珍爱他,却忘了他骨子里和她一样,是个不自由、毋宁死的人。当他决定为祖国燃烧生命时,两人的决裂已变得不可避免。
在离开乔治·桑两年之后,肖邦因频繁演出而不幸病逝,死于劳累过度和先天疾病,临终前,他说出了最后的心愿:“多么想再见见她。”乔治·桑曾派人去探望过他,却被他最后一位情人珍妮拦在门外。
获知肖邦的死讯后,她泪流满面,并写下了这样的悼词:“他比巴赫精致,比贝多芬有力,比韦伯有戏剧性,他集三者于一身,然而他还是他。在挖掘情趣时他更微妙,表现宏伟时更朴实无华,倾述悲痛时更催人泪下。他的天才同被他承袭的大师一样全面而精深。”
她是真正懂得他的。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她原谅了他的孩子气和神经质,也原谅了世人关于她毁掉了他的偏见。面对指责,她不愿再做任何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