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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的圆满

第十一章

前面绝境又如何,哪怕要我辟一条路出来,我也要走下去。

只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1

下飞机后,我第一时间打车奔向火车站,买了回家的动车票。

途中我试着打了好几十遍朱玥的手机,都是无人接听,却没有关机。不一会儿,一条新的信息传过来,上面写着地址和金额,以及一句,求求你不要告诉我爸妈。

那个金额不算大,我想了想,差不多符合那天在夜市里见到的那伙人的胃口,以他们的年纪,大概也不敢开出太离谱的价格。

这笔钱其实我自己就可以拿出来,但我却开始为究竟要不要报警,惊动朱珠的父母犯愁。

以他们当年对朱珠的铁血专横来看,朱玥很可能会因此面临同样的处境,如果真的这样,以她对Broccoli的憎恨,自然不会回到Broccoli身边,那么她也许就会像朱珠一样,过早地离开父母的庇佑、学校的生活,甚至走上我最不愿意她走的道路。

全世界我最爱朱珠,但我却不希望身边的任何人有变成她的可能……这大概是朱珠去世后,我近乎偏执的坚持。

思前想后,我决定冒险去做我最讨厌的说教角色。如果可以顺利用钱息事宁人,把朱玥带走,那么相信经历过这样的事,她应该会想清楚,好好回到养父母身边,结束这样幼稚的叛逆。

打定主意后,我在火车站附近取了现金,打了一辆车去往短信上所说的地方。

以防万一,路上我还是和阿阮通了电话,将对方告诉我的地址告诉她,并委托她,如果半小时后我没有主动联系她,那再麻烦她替我报警,在那之前,绝对绝对不要做任何事。阿阮虽然担心又疑惑,但见我如此坚持,只好答应照做。挂断电话后,我写好了一条定时短信,半小时后,这条短信会发给阿阮,告诉她事情的全部经过。

做完这些,我收起了手机。

出租车开到那片鱼龙混杂的旧家属区时,我望着一簇簇低矮的楼房,背后渐渐渗出了冷汗。

这个家属区大概兴建于八十年代末,现在有经济能力的家庭早搬进了商品房,这里剩下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外地迁来打工的年轻人。

仍是最严寒的季节,一阵冷风吹过,我冻得直哆嗦,整个人也因此精神了不少。紧了紧衣服,我加快脚步。

推开五栋一楼左户虚掩的房门,偌大的客厅里是一片狼藉的景象。除了地上摆着一台只有21寸的旧彩电,便还剩一张餐桌和几把歪七竖八放着的椅子。桌上是一字摊开的几个空饭盒,一看就是刚吃完外卖。

巡视一遍,我没在房间里发现朱玥的身影,正想开口,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朱玥有说有笑地走出来,抬头看见我,一下子愣住了:“你居然真的来了。”

我诧异地瞪着她,沉默很久,终于“嗯”了一声。

“你好笨啊,梁姐姐。最近我们没什么零花钱,所以就四处发短信试试,看能不能骗到谁,我没想到你会当真,更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所以?”我怒极,反倒显得十分平静。

“所以既然你来了,那应该带钱了吧?带了多少?”

我不说话。

“……真的有那么多?”她不可置信。

我一个字都不想跟她说下去,转身欲走,房间里剩下的两个人却突然推门出来,先我一步,把门锁上抵死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愤慨。

“梁姐姐,你知道吗……”朱玥忽然笑了,“我很嫉妒朱珠姐姐,据说朱珠姐姐出事前,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可我不是,我成绩只有中游水平,所以爸妈看着我的成绩单总叹气,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一点都不像……是不像啊,我和她本来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难道你们不觉得不公平吗,希望在我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我又不是她的替身。所以我就想,好吧,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她,那我变成那个变坏后的她,这样总像了吧。”

“别傻了,你不像!”我厉声打断她,“朱珠从不会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做这种蠢事。我曾经觉得你们很像,但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你永远不会像她,因为她比你好千万倍!”

“啪!”一耳光毫无征兆地落在我脸上,朱玥的手颤抖着:“不准你这么说!”

我抬起下巴,轻蔑地对她笑了:“我说不说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如此。”

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变了。如果说起初还算平静,那么这一刻,这样的平静已全部幻化为暴戾。两行泪从朱玥的眼眶涌出,但此刻她的眼中却没有哀伤,只剩怒火。

“把钱给我!你不是来给我钱的吗?!”她的声音因愤怒变得扭曲。

我根本不想跟这个丧失理智的人多说,转身跑向门边,试图推开那两个人,不料朱玥却随手抓起把椅子,往这边冲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想跑,却被那两人死命抓住,当我闭上眼准备等死的时候,门竟然“砰”一声从外面被人撞开了!那一瞬间,回过头的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裴子煜?裴子煜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未及我开口,朱玥的椅子已不偏不倚砸过来——一声巨大的闷响,我猛然意识到,自己被人紧紧护在怀里。

“我……这叫不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搂着我的人,低头看着我轻笑。

望着他不断渗出血的额头,我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泪水顺着脸颊疯狂淌下来:“不准说死!再说死,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

“嘘,小声点,说得你好像最近要理我似的……”他依然在笑,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我赶过来可是闯了好几个红灯,现在正头晕着呢……你让我睡会儿,我回头再跟你算账……”

“别睡,裴子煜你听我的话,别睡啊!!!”

朱玥大概没想到情况会失控成这样,脸色青白,抱头蹲在了地上。她那两个所谓的朋友见此场景,转身要跑,但门外却已响起阵阵警铃。

我这才发现,原来半小时已过去很久。

抱着失去意识的裴子煜,我终于忍不住嚎啕。这一次,所有自以为是的“为你好”都见鬼去吧,如果我再放开他的手,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前面绝境又如何,哪怕要我辟一条路出来,我也要走下去。

只要是和这个人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2

病房里,裴子煜脑门足足缠满三圈绷带,正大爷似的吃我给他削的梨。

“再提醒你一次,你受伤的是额头,脑震荡懂不懂?不是手。”我气得故意塞了老大一块儿梨到他嘴里。

“你知道什么?”他白了我一眼,却眉目含笑,“有些毛病是检查不出来的,比如我现在就觉得手臂没有力气,所以需要你给我削水果,当然,等会儿喂饭也是必需的。”

“你够了!”我一拳揍过去,却被他稳稳挡住,继而反握住我的手:“你想谋杀亲夫啊?你再揍一拳,说不定我还真被你揍死了也不一定。”

“不准说死字……”我的眼泪一下涌出来。

“好好好。”他无奈地摸摸我的头,把梨塞了一块到我嘴里,“多吃点,别哭了。”

我吧唧吧唧地默默嚼着那块梨肉,轻声感叹:“以前没见你对我这么温柔过。”

“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喜欢我,喜欢得要死。”

“谁说我喜欢你了?”我嘴硬。

“你自己啊,”裴子煜嘿嘿地坏笑,“表白了那么多次,全忘了?”

我的脸刹那间绯红,拼命摇头:“忘了。”

“真忘了?”

“嗯!”

“那就忘了吧。”

“啊?”我一愣,傻傻地看着他,生怕他又要赶我走,赶紧拉住他的衣摆。

他被我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逗笑了:“是啊,以前的忘了就忘了,今天咱们算算清楚就好。我仔细考虑过了,你还是回到我身边吧,因为我发现,好像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得因为你受伤。我只有一条命,还这么贪生怕死,所以为了保住我的小命,这一次你绝对不准离开我了。”

“可是你受伤都是因为我,我……”

话未说完,我的唇已被他吻住。这个迟来的吻,带着梨子特有的清甜,我几乎要醉了。刚才想说的话,早已一股脑抛到九霄云外。

算了吧,什么前尘往事,爱恨情仇,隐忍牺牲,这一切的一切,在此刻能握住的这双手面前,都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我只想珍惜这一秒。

“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哪啊……”傍晚,喂裴大爷吃着晚饭,我突然想起这件十分重要的事。

“GPS定位,当然,你的朋友也联系过我,我们在社交场合见过几次面,她应该很容易就能弄到我的联系方式。”裴子煜眉毛都不抬一下,“跟你说我要吃肉,你还有没有人性啊,我为你受了伤,你居然就给我吃这点清粥小菜!”

我瞪他一眼:“医生说你要尽量清淡饮食……对了,你说的是什么GPS定位啊?”

“手机,我在你手机里装了软件,能随时定位到你在哪里。”

“什么?”我吓得手一抖,一勺稀饭撒在了他手上。

裴子煜被烫得“啊”一声,气得抢过了我手里的勺子:“你还真是笨到家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死死地盯着他。

“我怎么记得是什么时候,”裴子煜一边自己舀了一勺粥,一边斜睨我一眼,“又不是不得了的纪念日,大概就是重逢后没多久吧。”

我突然想起来,那段时间我是他的生活保姆,没事就被抓去给他端茶送水做饭,他想在我手机里装个软件倒还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就像我说的,你笨到家了,又那么爱迷路,哪天真出了什么事,我也得知道去哪里找你。”

“那每次有我在的场合,你都会出现……是因为GPS定位?”我被我的联想惊呆了。

“说你笨,你不仅笨,还自恋,我可没那闲工夫,上次冷餐会是临时答应陪我堂哥嫂子去的,他出差没空。谁有空二十四小时都围着你转啊?”

“那……”

“你想问札幌是吧……”裴子煜顿了顿,极不自然地将脸别过去,“那次是靠定位。酒店大堂说你是一个人出去的,你说一个路痴,到处乱跑,能让人放心吗?”

我怔了怔,伸手环抱住他的脖子,说不出一个字。

“不要哭了。”裴子煜轻轻哼了一声,“每天哭哭啼啼,我还没死呢。”

“不准说死字。”我哽咽着强调。

“那好,过来亲大爷我一下。嗯……很乖,那这一次,你是打定主意,不离开我了吧?”

“不了,”我坚定地摇摇头,“不论谁赶我,我都不走。”

“但我们可能暂时没有办法结婚,我们还……”

“我知道。”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冲他笑了,“所以我们更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明天还没有来,等它真正来了,我们再想办法。”

裴子煜似乎是怔忡了片刻,然后终于笑了,那种像小孩子一样满足的微笑,令我的心都融化了:“那一言为定,小妹妹,你不准骗我啊,大爷我很好骗的。”

3

许之行来的时候,我刚帮裴子煜洗好衣服,晾在阳台上。

晚霞真美,如同胭脂红的绸缎,软软地铺在淡蓝色的天幕。一阵风吹来,虽然依旧寒冷,但却没了刀割般的凌厉之气,我这才意识到,春天就快要来了。

回过头,许之行刚好推开阳台的门。我们对视了片刻,他扯起嘴角,笑容中有些许疲倦:“我回来了。”

“对不起,许大哥。”我垂下眼帘。

他叹了口气,摇头:“反正我劝也劝过了,拦也拦过了,既然没有人听,那我也不想继续做坏人。子煜说你们是深思熟虑过的,所以我也只能祝福,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艰难,你要加油。”

“我知道,谢谢许大哥。”我感动得拼命点头。

“对了,”许之行左右四顾一阵,终于犹豫着开口,“乐迢迢呢?”

我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亏你还记得她。”

“我落地后就联系过她,但她没有接,到现在都还是呼叫转移,我联系不上她。”

一想到乐迢迢那天失落却竭力表现得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就觉得心如刀绞。

“许大哥,我问你一句,你是真心爱上迢迢这个人了呢?还是仅仅觉得应该为自己酒后乱性负责。”

“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区别是后者以我对迢迢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接受。”

“你不要为难我……我承认我对乐迢迢有心动过,但我不知道那种心动是觉得她倔强又赖皮的样子可爱,还是仅仅出于酒精作祟。因为不论是在Dawn接吻,还是在札幌的一夜,一切都发生在酒后……正是出于对她负责的心,我才不能草率回答你。”

“所以在你考虑清楚你究竟对乐迢迢是什么感情之前,你选择撇下她去找斯彤?”

“斯彤的男朋友出事了,商业陷害,她一个人在国外无亲无故,走投无路才找我。”

“就算斯彤是我的好朋友,我还是觉得你很残忍。许大哥,你的谨慎与负责任都是一种残忍,当然,现在我除了讨厌你,更讨厌我自己,因为我竟然一直对迢迢隐瞒了斯彤的事,如果当初我把一切告诉她,大概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入夜,待裴子煜熟睡后,我回了公寓一趟,见乐迢迢。

推开门,偌大的客厅内,迢迢正独自抱着一只一人高的玩具狗,静静地望着电视屏幕发呆。

看见我,她很惊讶:“你不是要照顾超级大变态吗?”

“他睡着了,我回来是想跟你聊聊许之行的事。对了,阿阮呢?”

“阿阮前几天和家里为相亲的事大吵了一架,昨天为了息事宁人,换取和平,所以先搬回去哄她爸了。”

“所以你今天一直一个人在家?”

“嗯。”

“怎么不告诉我,让我陪陪你啊。”我知道她现在应该不好受,因为札幌的工作结束后,她便每天赋闲在家看动画。

“得了吧,你还是去陪你们家大爷吧,他不是受伤了正需要看护么,我可不敢在这个风口跟他抢女朋友!”

“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叹息一声,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我们还是聊聊许之行的事吧。”

“聊什么?”她的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心如止水。

“我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从前是觉得没有必要,以为你意识到许之行是座大冰山,会自己知难而退,后来……后来跟你熟悉了,反倒更没法开口了。但现在,我觉得我必须告诉你,听完了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跟我绝交,我都没有关系,这是我应得的。只希望你以后能重新开心起来,做以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女王大人。”

房间里有点冷,竟然忘了开空调,等我意识到这点时,乐迢迢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心里有些发憷,轻轻推她:“迢迢?”

她浑身一震,这才反应过来,冲我耸肩笑笑:“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我的鼻子有些酸。

“真没事,其实我早猜到了,虽然没猜到前因,但后果八九不离十。你说一大男人,冰山一样,每天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好歹也算好看吧,他看都不看一眼,除了心里有别人,再没有别的解释了。”

乐迢迢越是表现得通达,我越是如鲠在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断重复道,却被她一巴掌拍在背上,痛得我直抽气。

“什么对不起啊,又不是你和我睡了再把我甩了,要对不起也是许之行那个王八蛋,可是吧,这事儿明明是你情我愿的,我也不能怪他呀。而且我也算得偿所愿,睡了男神,不亏不亏,你不要为我难过。”

明明该被安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我,我搂住她的脖子,难受得有点语无伦次:“可是许之行说他对你心动了,虽然他分不清那种心动是基于什么,但是……”

“但是什么呀,”乐迢迢“切”了一声,笑着摇摇头,“乐薇你知道吗?女人死心的时间点往往非常奇怪,比如我,既不是在你告诉我这些话的时候死心,也不是那天我在浴室门外听见他走了的时候死心。我呀,在那天拎着鞋子,灰溜溜地逃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死心了。我没有信心,乐薇,我没有信心让他爱上我……或许,我只是想成全第一次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的那个自己罢了。”

4

一周后,裴子煜总算出院。这次为了避开他妈妈的耳目,裴子煜特地选择去郊区一所较为偏远的私立医院住院,而家里的警察局那边,许之行也帮忙遮掩得很好。所以这小半个月里,我虽然为了照顾他奔波忙碌,但很幸运,暂时没被他妈妈知道我们重新在一起的事。

“不过就算这样,你们应该也撑不了多久了,他妈妈很快会知道。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怎么解决了。”许之行如是说。

办完手续从医院出来,我尽力让自己看上去轻松,就像我说的那样,明天还没有来,我不想让忧虑赶走了此刻的幸福。

兴冲冲地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我决定今天做一次司机,送裴子煜回家。

对此裴子煜深表怀疑:“就你那个破水平,怕是开到天黑,也进不了市区吧。”

“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本想傲娇地丢给他这句话,但一想到自己实在蹩脚的车技,我只好默默地闭嘴。

“是这双鞋啊。”刚上车,坐在副驾的裴子煜瞥了眼我踩着离合器的脚,嘴角微微上扬。

“是啊,就是被你嘲讽的那双。”

“其实那天我很高兴。”裴子煜得意地哼了一声。

“高兴什么?”我装傻。

“高兴你穿这双鞋来见我,说起来,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定情信物,这大概是唯一的信物了吧,所以那天看见你穿,其实我很高兴。”

“得了吧,以后还会有别的,什么超大颗的珍珠耳环啊,镶满宝石的浮夸手镯啊,还有项链,那种坠子重死人的项链,我都要……”我说了很多,唯独不提戒指。

“你倒是想得美。”不知是否看穿我的心思,裴子煜微笑着将头转向了另一侧,“我有点累了,你开慢一点,让我睡一会儿。”

不幸被裴子煜言中,以我的车技,这平时一小时左右的车程,我硬是开到了天擦黑。好在我每一个红灯和转弯,都开得十分谨慎,生怕吵醒了身旁这个人。

好不容易开到裴子煜家楼下,这位大爷总算舍得睁开眼,声音懒洋洋的:“现在是吃饭还是回去睡觉?要不我们直接休息吧。”

“这么早睡什么觉啊!”我无语,“更何况……我还有个人需要见。”

是啊,是时候告诉Broccoli真相了。

曾经我觉得,为了朱玥,她不应该自私地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当我在旧屋,听完朱玥的那席话我却发现,也许能够拯救脆弱而扭曲的她的人,只有Broccoli。

在朱玥的内心深处,她依然渴望那份来自血脉的认同,即便口口声声说着恨,这一点也永远无法更改。

我想到了去世的生父,也许在某种层面上,她的心比我更柔软吧。

“对不起,Broccoli,我曾经考虑过,永远不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也必须承认,要是朱玥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我可能也不会现在告诉你真相,原谅我的自私,因为这是我觉得对的选择。你放心,现在她只是暂时被少管所收容,我们这边不会提出起诉,她的养父母也和她脱离了关系,很快你就能把她接回你身边。她曾经亲口对我说她恨你,所以如果要抚平那些创伤大概需要很长时间,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你,”Broccoli柔声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自私,开Dawn这么多年,许先生偶尔会过来,一来二去,他大概是什么背景,我多少有些耳闻,只是我和他萍水相逢,非亲非故,无法向他开这个口。那天恰好遇见你和乐小姐,我这才想到这个办法,其实对此我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你真的替我开了口……所以我是真的感谢你。今后的事,我已经有心理准备,既然这是我当年自私的选择,那么现在,就是我该承担后果的时候了。童年的创伤不会那么快痊愈,所以我打算盘出Dawn,带她去别的城市休养。在她还是小婴儿的时候,我曾经为她取过一个名字,郑吟心,很好听吧?我想,今后属于她的该是郑吟心的快乐人生了……我愿意这么相信。”

待我走出Dawn时,裴子煜的捷豹依然停在门口。车熄了火,透过车窗,我隐约可以看见他的轮廓。一种遥远却熟悉的幸福感蔓延至我身体的每个角落,不知为何,我心头一热,快步走上去,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低头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干吗?吃我豆腐。”他抬起头,瞪我。

“怎么,就是吃你豆腐,不可以?”我故作蛮横。路灯映得我一脸黄,我吃定他发现不了我已染成酡红的面颊。

“对啊,不行。”裴子煜一本正经地摇头,趁我发怔,一伸手利落地将我拽进怀里,稳稳地亲在我的唇上。

“因为啊……得我吃你的豆腐。”

Broccoli很快打出了酒吧转让的广告,令我意外的是,三天后她突然致电我,说有人已经接手,然后我听到了乐迢迢的名字。

那天傍晚下班后,我跟裴子煜申请放假半天,回到了久违的公寓。

消失好些天的阿阮也回来了,我刚进门,她便一把拥抱住我:“恭喜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尽管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大团圆结局,但我仍然发自内心地说了“谢谢”。

晚上,我们三个女生把洗切好的菜端上桌,开始热火朝天地烫火锅。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从没有在家这样正式地吃过饭,阿阮经常回家,我不时加班,迢迢工作档期不定,能在饭点聚在家里,这还是头一次。

为此阿阮拿出了她珍藏的白葡萄酒,每人斟上一杯,阿阮的声音有些哽咽:“其实今天我回来,是有件事要宣布,我要正式搬回家住了。”

对于阿阮突如其来的决定,我和乐迢迢都表现得很平静。我看了看阿阮,又看了看乐迢迢,终于开口:“其实今天我回来也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决定搬去和裴子煜一起住了。”

话音刚落,乐迢迢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实我也要搬走了,当初一时冲动买的房子一直空着,我妈每天打电话来骂我败家,所以我就搪塞她说这月搬……本来我舍不得你们,所以一拖再拖,不过现在好了,大家都要走了,我一个人留下,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句没有意义,令我和阿阮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良久,阿阮擦了擦眼泪,微笑着举起酒杯:“还是那句老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以我们要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散伙饭!”

“……好!”

“嗯!”

杯子清脆的相碰声令我眼眶微微发热,但我知道,这一次我终于比过去进步一些,就算面对一个时期的结束,也能够坦然面对。

5

裴子煜开门时,我脚边放着一只24寸的行李箱。

“我回来啦!”微醺的我踮起脚环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温热的眼皮,“有没有想我?”

“喝酒了?”他嗅到我身上的酒气,微微皱起眉。

“是啊是啊,超好喝的白葡萄酒!”借着酒意,我故意使坏,用力戳戳他的脸蛋。

他却没有恼怒,反倒像怕弄疼我,轻轻将我的手拿开:“酒品真差!”

“切!”我白了他一眼,将脚边的箱子拉过来,摆在他面前:“我有事跟你宣布!”

“……什么?”

“从今天起,我要搬过来和你住,不论你同意不同意,反正我行李都收拾好了,你要是真不同意,我就把东西一字摆开,天天坐在你家门口,直到你同意为止……唔……不要乱亲我!”

“谁说我乱亲你了?”裴子煜勾起我的下巴,笑得特别坏,“我这是特别正经、特别认真地在亲你,难道你没有感受到?”

“没有……”我重新环抱住他,“所以,再来一次!”

从门前到卧室的一路,不过短短数十步,我却像走过了跌宕起伏的小半生。

这不是我所等待的全部,但我等待的全部,却因这一部分而完整。

我和这个人的回忆里,曾有过很多遗憾,从没能心意相通地在一起,大概算是其中一个。

曾经当我抱定万死不辞的决心去爱他时,他不信我,还那样恶劣地践踏我的感情,甚至以一种近乎决绝的方式抛弃了我。这些不那么美好的回忆,我想在今天通通改写。

我希望我们成为那样的情侣,在开心时大笑,矛盾时争执,失望时流泪,但我们永远相爱,永远对彼此忠诚信任。

“你怎么哭了?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拼命摇头。

我爱着的这个人,我要怎样才能向他传达,我所有的眼泪不过是因为喜悦。

想了又想,我亲亲他的眉毛,亲亲他的眼睛,又亲亲他的脸颊。

我以这样近乎虔诚的方式去吻你,就像吻生命中最珍贵的宝物。

“我爱你。”所有看上去虚无的情感,因这刻而真实。

夜半醒来时,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奶黄色的台灯。偏头看见身边人的睡容,我心中涌现了一种从没有感受过的温柔。

我情不自禁地凑过去,为他抚平微皱的眉头,亲吻他长长的睫毛,再为他盖好了被子。然后我起身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裴子煜公寓的阳台视野极好,在这天将亮未亮的黎明时分,世界安静得如同一枚茧,我蜷缩其间,仿佛回到母体的婴儿,感到温暖又安全。

忽然间,我看到放在客厅桌上的手机,怔忡片刻走过去,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还记得在那通拒绝池莫的电话后,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面,当然,我总能从阿阮那里听到他的最新消息,比如上周,阿阮就幸灾乐祸地告诉我,池莫正式拒绝了Carol的告白,飞去米兰看时装秀了,而情场失意的Carol,则硬是逼着我们陪她连续三天加班到晚上十点。

“梁乐薇?”

“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和裴……呃,晏亦非在一起了。”

“是吗?”他似乎是笑了笑,然后我便听见一阵海浪般澎湃的掌声和喧哗声。而在那些汹涌掌声中,我隐约听见了他温柔的低语——“祝你幸福,如果这是你所追求的。”

“是的,这就是我所追求的……”

我喃喃道,抬头便看见不知何时鱼跃出地平线的朝阳。

我几乎泪盈于睫,仿佛生命中所有的遗憾,终于在此刻得到圆满。 z9Vm2FGONc9Hzuvi11+kxyrpfoiyraZQsF/JvdfHNhK6mV6kVDJKTEFPGpy7uv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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