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的这句话激怒了周子国,他指着刘芳道:“你血口喷人!”
“看,心虚了吧,东升就是你杀的!”刘芳的面部因表情夸张而有些扭曲,她又看向所长:“警察,快抓他啊,他是杀人犯啊!”
“你……真是泼妇!”周子国也不甘示弱,他实在是淡定不了了。
这也正常,被人说成杀人犯还能镇定自若、保持举止儒雅的话,那才有问题呢。
“姓周的,你骂谁泼妇呢……你骂谁泼妇呢!”刘芳的妈不愿意了,冲到周子国面前,又推又扯的。
看到这一幕,我头都大了,虎父无犬子,这女儿如此泼辣,原来是有母亲的遗传基因在里面。
我和疯哥上前去将二人分开,刘芳妈嘴里还在骂着,我们只有站在她与周子国当中,把他们隔了开来。
周子国把被刘芳妈扯乱的衣领整理好,然后对疯哥说:“杨警官,你们都看到了,她们不是来谈事情的,是来耍赖的,严重影响了我这的办公秩序,你们要为我说句公道话。”
刘芳母女一听,骂得更起劲了,这下却把所长惹怒了,他松开刘芳,大声吼道:“再不听招呼就都跟我回派出所,我给你们时间吵,不吵够不准走!”
所长一吼,刘芳妈的气势弱了不少:“这不是他先骂人么。”
“你不看看他为什么骂人!是不是凶手是由公安机关调查出来的,不是你女儿随意就能指认的!要指认也行,拿出证据来!”
“他……”
刘芳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所长顶回去了:“你闭嘴!你再这么闹下去,有理都会变成没理,到时候吃亏的是你自己!”
听了这话,刘芳才哑了声。
“好了好了,大家都冷静下,我们就事论事。”疯哥打起了圆场。
现在双方的说法不一,我们作为第三方,只有看协议来定论。既然协议有可能在张东升办公室里,那进去找一找就行了,她们找协议,我们找线索。
说到开办公室,周子国并无意见,让金志成带我们前去找,他自己为了避嫌就不去了,在办公室等我们。
金志成先去了他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一个锁着的抽屉,拿出一串钥匙,然后才回到张东升办公室门口。
开门的时候,疯哥问:“厂里所有门的钥匙你那都有吗?”
金志成拍着那串钥匙道:“恩,都在这呢,算是个备份吧,万一谁把钥匙搞丢了,可以在我这配。”
说完,他转动着插入的钥匙,房门应声而开。在这个过程中,我留意到,文雅之前塞在门缝上的纸团已经不在了。
当时文雅塞得很紧,绝不可能自行掉落的,看来,有人已经进过张东升办公室了!
“金主任,你是和张老板的遗体一起回来的吗?”我故意问道。
“啊?是啊,我陪嫂子在刑警队等着检测完了后,就和他们一起回来了。我以为他们只是把张老板的遗体拉回家,没想到会直接到厂里来,真是麻烦你们了。”金志成有些无奈地说。
“哼!”刘芳瞪了他一眼,却没多说,因为她急着进去找协议。
“是吗,刚才我们到现场时没看到你,还以为你是我们上楼后才回来的呢。”我随口说道。
金志成脸上看不出异样:“哦,我刚才上了个厕所,出来时你们都去周老板办公室了。”
说话间,我们都进入了张东升办公室,刘芳和她妈一进去就到处翻看起来。
张东升的办公室比周子国的要小一些,连带着桌子椅子也小了些,聪明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工厂里的等级制度还是很分明的。
我不禁想:周子国对张东升似乎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好,二人之间的关系有待进一步调查。
张东升的办公桌上很整洁,除了鼠标和鼠标垫,就只放着一本书,我走过去拿起来,发现是机械制造业方面的,我没什么兴趣,就放下了。
刘芳二人把抽屉里的一摞摞资料都抱了出来,挨着挨着翻看,看得很仔细,生怕看漏了。
男人刚死,就鼓动着亲属到厂里来闹,主要目的是要钱,再加上她背着张东升有野男人,这个刘芳也要好生调查一番才行!
除了桌椅和一张小沙发,房间里还有一个书柜,疯哥站在书柜前,不时从里面抽出本书来快速翻动。通过一个人平日看的书籍内容,可以了解他的内心世界。
我本来也想到书柜那边看看的,却瞟见旁边还有扇门,我想起赵胜带我们找周子国时,介绍说二楼的办公室都是套间,想必那是张东升的卧室。
我走过去,转动把手,房门开了。
进办公室时,里面还是亮亮的,可这卧室门打开,里面却是昏暗的,像是个密闭的地方。
那一瞬间,想着这是一个死人住过的房间,我的心竟是颤了一下。我一把推开门,在门框后找到开关并按了下去。
昏黄的灯亮了起来,卧室很小,里面果然没有窗户,放着一张单人床,床头摆着一盏台灯。
卧室里还有一个小门,是关着的,我把它打开,里面是厕所,厕所上头有扇小窗户。
厕所旁边的台子上放着一卷纸,还有一本时尚杂志,应该是张东升为自己蹲坑时准备的,我随手翻了翻,上面都是些女性时装。
回到卧室,我先看了床下,摆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是冬天的,一双是夏天的。看来这是张东升的私人空间,刘芳并没来居住过。
翻开张东升的枕头,下面有一本书,书的封面是纯黑色的,上面写着两个字——活着。
这本书我看过几次,每看一次都会有新的感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它。
我有些触动,拿起来翻看着,虽然我的速度很快,但我只需看到里面那些人物的名字,脑海中就能闪现出他们鲜活的身影。
这本书讲述了主人公富贵在身边所有亲人一一死去后,自己却倔强又乐观地活下来的故事。
我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我喜爱的一段话——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裸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他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本段字为斜体)
打开台灯,屋子里的光线亮了不少。
我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闭上眼睛,体会着张东升夜里品读此书的心情。
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
看《活着》的人,要么内心深处本就是积极乐观的,要么,是想通过看这本书让自己乐观面对生活。
从目前掌握到的情况来看,张东升应该是个性格内向之人,老实,不善言谈,那么,他应该是偏向于第二种可能,那么,是什么事情让他不乐观呢?
我想起了超市女老板的话——奸夫。
莫非张东升一直知道自己老婆与其他男人有染,却迫于刘芳之凶恶而敢怒不敢言?
“你干什么?”
一个尖锐的女声惊得我睁开了眼睛,刘芳正站在卧室门口盯着我,脸色极为不好。
我不想与她起冲突,合上书,站起身来说道:“我在查找破案线索。”
“真是的!查线索查到别人床上躺着去了!”刘芳撇着嘴嘀咕道,一把从我手中抢走书,快速翻动起来,没找到她想要的,又随意把它扔在了床上。
随后,刘芳把张东升床上的被褥棉絮全都翻了起来,弄得乱糟糟的,我皱眉走出了卧室。
疯哥还站在书柜前,手里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很专注。
我有些好奇,走到他身边问:“疯哥,有什么发现没?”
“你猜这本书叫什么名字?”疯哥抬起头来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看了几句书中的话语,觉得很陌生,我确定自己没看过这本书,于是坦白说不知道。
“面具。”疯哥淡淡说。
“啊?”我很是意外。
“你看看吧。”疯哥说完,把书交到了我手中。
我把书合上,它的封面是白色的,书名是暗红色的,像是血的颜色,书名只有两个字——面具。
翻开封面,书的扉页写着:撕开伪装的面具,看清你的本心。
我再次吃惊了,面具,心,光从字面上看,这两个词竟是与张东升的死亡方式有着极为对应的联系。
张东升面部被毁,心脏被刺,脸上放着一副小丑面具。
我带着极大的好奇,往后翻看着。
这是一本散文集,每篇散文都与面具有关,我看了几篇,它们的词藻很华丽,有些内容却说得太绝对了,全书的主旨就是人人都是演员,戴着一幅面具,这面具骗过了所有人,包括自己,而人生的意义,就是要撕掉这张面具,把本我释放出来。
书的最后一页,有一行手写的话——我到底为谁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