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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蒋哲伦

记得鲁迅先生曾经对文学选本发表过一些批评意见,大意是说,选本实乃选者借古人的文章寄寓自己的见解,读者习焉不察,每每会给选者的手眼所拘限。但他同时又指出:“评选的本子,影响于后来的文章的力量是不小的,恐怕还远在名家的专集之上,我想,这许是研究中国文学史的人们也该留意的罢。”(《集外集·选本》)确乎如此,我们常看到,一个好的选本不仅能为所选时代的文学创作保留其精华,而且透过选者的手眼,可以窥见它被后人接受时的文化氛围与审美心态,如果选家能附上有关资料及评点,随着历史的延续,它的价值将愈益增大。《花庵词选》正是这样一部具有多方面功能的文学选本,所以在古今众多的唐宋词总集里尤值得我们关注。

《花庵词选》的编选者黄昇,字叔旸,号玉林,又号花庵词客。南宋建安(今属福建建瓯)人,一说建阳人(今福建建阳,与建瓯同属福建南平市)。生卒年不详。据其吟友冯取洽所作《沁园春·中和节日为黄玉林寿》词“百年大齐,洽则平分”二句,知道他至少活到五十岁以上;而黄昇自序写于“淳祐己酉”,即宋理宗淳祐九年(1249),据此推断,他大约生存并活动于南宋中后期的宁宗、理宗二朝。黄昇为人淡泊名利,绝意仕进,友人胡德方谓其“蚤弃科举,雅意读书,间从吟咏自适”,被目为“泉石清士”(《绝妙词选序》)。他早年曾受知于泉州知州游九功,游氏《答黄叔旸诗》也赞其“独行固不移,尤在审去取”。后与魏庆之过从甚密,曾为魏氏《诗人玉屑》题序。黄昇亦善填词,存有《散花庵词》一卷,收入《百家词》(明吴讷编)、《宋六十名家词》(明毛晋编)和《四库全书》。又撰有《中兴诗话补遗》(亦称《玉林诗话》)和《中兴词话补遗》,原著已佚,魏庆之《诗人玉屑》并加收辑。除此之外,他最大的成就便是编选《花庵词选》一书了。书中附有其个人的评语,后被《草堂诗余》所征引,称《玉林词话》。

《花庵词选》由两个部分组成:前一部分称《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共十卷,选唐五代北宋时期134家词517首;后一部分称《中兴以来绝妙词选》,亦十卷,选宋室南渡以后88家,末附黄昇本人词,共760首。这两部分在南宋以至明代的刻本中大都是分别成书、各自刊行的,流传过程中逐渐合二而一,明毛晋《词苑英华》将二书合刻时称“《花庵绝妙词选》二十卷”,清修《四库全书》著录时,题“《花庵词选》二十卷”,承袭以至今天。

《花庵词选》是一部收罗宏富且编排有序的词选,它全面展示了从唐到宋直至此书编定之时文人词发展的几百年历程。所以,读者必须结合文学史上有关词的发展历史、各种风格流派及其演变的情况,来阅读、理解和品赏这些作品。书中所列作家绝大多数用姓字标目,这可能会增加读者的困难,好在姓字下面都注了作者之名,便于查检,如:“欧阳永叔,名修”、“晏同叔,名殊”等等。至于《花庵词选》的总体价值,我们应该从词学研究的角度来认识,而这个问题还得从编选者的意图说起。先看黄昇自序中的一段话:

长短句始于唐,盛于宋。唐词具载《花间集》,宋词多见于曾端伯所编,而《复雅》一集又兼采唐宋,迄于宣和之季,凡四千三百余首。吁,亦备矣。况中兴以来,作者继出,及乎近世,人各有词,词各有体,知之而未见,见之而未尽者,不胜算也。暇日裒集,得数百家,名之曰《绝妙词选》。佳词岂能尽录,亦尝鼎一脔而已。然其盛丽如游金、张之堂,妖冶如揽嫱、施之袪,悲壮如三闾,豪俊如五陵,花前月底,举杯清唱,合以紫箫,节以红牙,飘飘然作骑鹤扬州之想,信可乐也。

这段话表述了几层意思:一是黄昇以前词的选本最重要的有《花间集》、《乐府雅词》、《复雅歌词》三种(后一种今佚),他们分别代表唐人(包括五代)词、北宋词和唐宋词合编的总汇,尤以《复雅歌词》采录较为齐备,但年限只及于北宋末叶。二是南渡以来词人辈出,词作极盛,仅黄氏搜采所得就有数百家之多,再从中选出佳妙,以成此编。三是选词数量虽有限制,但所选对象却已包罗盛丽、妖冶、悲壮、豪俊等各种风格,足以体现南宋一代之概貌。综合这几层意思,黄氏的用心自不难窥见。《四库全书总目》云:“观昇自序,其意盖欲以继赵崇祚《花间集》、曾慥《乐府雅词》之后,故搜罗颇广。”恰切地指明其承继前辈以续选一代词自命的用意所在。我们知道,选本的价值不光在于能保存所选的资料,更主要的是,通过代表作的指认,能引导人们去把握一时代的文学精神及其基本走向。陈维崧谓“选词所以存词,其即所以存经存史也夫”(《词选序》),其意虽重在词学与经学、史学相贯通,但也有“选词即所以存词之史”的意味在。黄氏此选既然旨在展示一代词风,那么“选词存史”必然成为他的指导思想。毛晋《花庵词选跋》说本书“盖可作词史云”,近人龙榆生亦称道“颇具文学史性质”(《选词标准论》)。这些都表明了《花庵词选》“选词存史”的特色,是我们评价此书时所必须牢牢掌握的。

《花庵词选》“选词存史”的特色,从各方面都有所反映。首先,在选词范围上,本书收罗宏富,别择精当,确能显现一代词林的风范,诚如胡德方《绝妙词选序》所言,“玉林此选,博观约取……使人得一编则可以尽见词家之奇”。上文已经介绍,此书前后两部分共选唐宋二代223家(包括黄氏本人)词1 277首,数量相当可观,较之于《花间集》仅录18家词和《乐府雅词》收辑34家词作,应该说有了明显的拓展。时代分布上,选唐五代词26家104首,北宋词108家413首,南宋词89家760首,体现了详近略远的原则,安排也还大体均匀。所以明人茹天成《重刻绝妙词选引》誉为“词家之精英,可谓尽富尽美矣”。尤其值得称道的是,书中收载的并不限于当世的大家名篇,对于存量极少以及不为人关注的作者及其佳作亦不忽略。如《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卷二录有贾子明《木兰花令》一首,题下附记云:“平生惟赋此一词,极有风味。”《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卷二选入吴彦高《春从天上来》、《青衫湿》二首,篇末缀语曰:“右二曲皆精妙凄婉,惜无人拈出,今录入选,必有能知其味者。”两宋女性词人有集传世者不多,幸有“闺秀”一卷录存10家29首,于此可见选家博采旁搜的功力。然而,编者并不贪多务得,而能点面结合,力求精当。从序言我们知道《复雅歌词》所采集的唐五代北宋词已达4300余首之多,而《花庵》的这部分选仅517首,可见编选者自具只眼和慎于取舍的态度。《四库全书总目》赞其“精于持择”,“去取亦特为谨严,非《草堂诗余》之类参杂俗格者可比”,《四库全书简明目录》称其“去取精审,在曾慥之上”,所论甚为允当。

其次,《花庵词选》的词学宗旨,反映了当时重豪放、尚清雅的潮流。综观现存唐宋人所编唐宋词的选本,似可大致分别为雅俗两类。最早的《云谣集杂曲子》所收都是唐代民间流行的曲辞,其合俗的性质自不待言。后起的《花间》、《尊前》、《金奁》诸集虽由文人编集,仍是为妓乐传唱而设,其不脱俗也很自然。直至南宋庆元年间问世的《草堂诗余》,也还属于那个时代流行歌曲的类编,应歌而设、取便于歌者的根本性质并未改变。这种合俗倾向的长期持续,是与词这一文体原本出自曲子以及词以合乐的传统有关。然而,自从文人学士染指作词之后,其走向雅化的趋势便不可避免。特别是北宋中叶苏轼开了“以诗为词”的风气后,合乐与否虽有争议,但雅化的趋势却无法阻挡。至南宋,崇雅更演化为词坛的主流风尚。在这种形势下,后出的许多选本如《乐府雅词》、《复雅歌词》、《阳春白雪》、《绝妙好词》等,均以“雅”为标榜。平心而论,雅词或俗词本都有其存在的价值,不必故为高下轩轾,但作为一种特定的诗体,词的脱俗入雅在当时自有其历史的合理性,如若一味株守词以应歌的传统来编选词集,不免会舍弃相当一部分雅化的好作品,而且词体演进的轨迹也会变得不甚分明。《花庵》所选大致上偏重于雅歌词,而又有其自身的特色。一是他虽然尚雅,却并不一概排斥侧艳或近俗之作,不像曾慥编《乐府雅词》明确标榜“涉谐谑则去之”,称欧阳修名下的“艳曲”,皆属伪托,“今悉删除”,这就显得有头巾气了。而黄昇却在自序中表示对盛丽、妖冶、悲壮、豪俊的“佳作”并加收录,所以不仅选入欧阳修的“艳曲”,还载录不少《花间》诸人以及柳永、周邦彦等人的艳情词作,态度要开放得多。再一点是同属尚雅,而各家取向仍有歧异。如赵闻礼选编《阳春白雪》,正集八卷皆为婉约词,另立外集一卷收豪放词,其宗尚婉约派的倾向十分鲜明。周密选《绝妙好词》似亦偏向婉约,如吴文英词录有16首之多,是周密自选词(22首)以外最多的一家;他如史达祖10首、王沂孙10首,亦皆属婉约派代表词人,而豪放派大家辛弃疾仅录3首,轻重之意显然。相比之下,《花庵词选》的趣尚明显不同,选词最多的四家为辛弃疾(42首)、刘克庄(42首)、姜夔(34首)和苏轼(31首),其中辛、刘、苏皆以豪放著称,而姜夔的清空作风也绝不近于软媚,其余如张元幹、张孝祥、陆游、刘过诸人的豪放词作在集子里均占有一定比重。另一方面,选者也并非一味豪放,像录词24首的卢祖皋,就因其“乐章甚工,字字可入律吕,浙人皆唱之”而受青睐;一些婉约派代表作家如秦观(16首)、柳永(11首)、周邦彦(17首)、史达祖(17首),乃至康与之(23首)等,都有相当数量的词作阑入,对苏、辛之类大家还能体现其多样化的风格侧面。这样一来,以豪放清雅为主流、多种风格并行发展的词史结构便大致建立起来了,它不仅体现着南宋中叶词坛上对词的演化的一种审美期待,从把握整个唐宋词史的发展轨迹来说,也构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方面,这或许是《花庵词选》在“选词存史”上所提供给我们的最重要的经验。

第三,《花庵词选》的编排体例也有助于显示其“词史”的眼光。我们说过,词的选本有不同的功能,这不单反映在选词上,同样也反映在编集上。最早的《云谣集杂曲子》是作为唱曲子的底本而流传的,它按曲调分编,正是为了便于传唱。其后如《金奁集》、《梅苑》以至《阳春白雪》诸选,都还保留着这一按调分编、应乐传唱的传统。与此同时,为适应词体创作的文人化,词集的功能及其编排方式也要发生相应的变化。一种常见的形态是以人立目,便于突出作者的地位,《花间集》开其端,所谓“诗客曲子词”即以词人为词作的主体,《尊前集》即遵此体例。另一种形态是按类分编,如《梅苑》所选皆为咏梅之词,属专题选本;《草堂诗余》按春景、夏景、秋景、冬景、节序、天文、地理、人物、人事、饮馔器用、花禽十一大类分编(每个大类再分若干小类),成一大型综合类选。类选的好处是将同类题材的作品放在一起,便于习作者观摩效法,对于文人之间常有的同题唱和活动而言,类选亦不失为引领入境的有效法门。词集编排由分调改为分类,正显示出词的功能由应歌转向了应社,以类相从的体例原是文人交游、结社以唱酬的产物。说到《花庵词选》,它也是以人立目的,但跟一般以人立目的选本略有不同,便是有一条明确的时代发展线索贯串其间。前面十卷里,第一卷标“唐词”,第二卷以下均标“宋词”,除卷九“禅林”、卷十“闺秀”为循惯例外,二至八卷所录北宋词人大体按年代先后编列(卷二首列大文豪欧阳修、苏轼、王安石之作,或出于压卷之需)。后面十卷录入的南宋词人大略也依此顺序,这显然跟编选者的“选词以存史”的意图分不开。对照现存其他唐宋人选本,如《花间》与《尊前》只录唐五代人词,《乐府雅词》限于北宋,《绝妙好词》仅及南宋,时代跨度都比不上《花庵词选》。且《花间》选词范围局限于西蜀一隅,《尊前》的编次略有错乱,《乐府雅词》虽以三十四家立目,而前面杂以转踏、大曲等不同体式,后附拾遗作品达170余首,又不按作者排列,明显缺乏严密的“史”的意识。据此而言,以时代为经,以作者为纬,由选词以展现词史的基本轮廓,这正是后人称道《花庵》一书“可作词史”和“颇具文学史性质”的缘由,我们不应忽略。

末了,还要说一说选本中附有的传记资料及词人词作品评注。在我国传统中,诗文总集附以传文及评语发源较早,汉人《诗》说、六臣注《文选》即其滥觞,唐人选唐诗数种实开其范例。词集而缀以考评的,可能以南宋初年的《复雅歌词》为肇始。此书今已不传,零星资料为赵万里《校辑宋金元人词》所辑得,从其体例上看,明显的特征是选词加以简要评注,用来介绍写作背景并诠解词意。《花庵词选》成书稍晚于《复雅歌词》,却是现存最早且完整的附有选家考评文字的词选,其开创意义仍不容低估。这类考评文字约200多条,在书中的分布,大致有三种情况:一是缀于所选词人名下,内容包括小传及评语,间附资料考订,这类情况最为普遍;二是缀于篇题之下,多属对所选篇章的评论,时亦涉及本事(有关故事)和作者风格,总体数量不多;第三种情形是附在词中或篇末,虽仅偶见,文字亦有长有短,而所谈常涉精妙,看来是选家选读时的兴到之语,留以飨诸同好。考评文字的作用亦可大致分别为两个方面:一是提供历史资料,如《四库全书总目》谓其于“每人名之下各注字号里贯,每篇题之下亦间附评语,俱足以资考核”,又如毛晋《花庵词选跋》以为“《草堂》刻本多误字及失名者,赖此可证;所选或一首,或数十首,多寡不伦,每一家缀数语记其始末,诠次微寓轩轾,盖可作词史云”。这还只是从大处立说,若更从细微处探究,则如“唐词”部分选录李白《清平乐令·翰林应制》二首,于篇题下注云:“按唐吕鹏《遏云集》载应制词四首,以后二首无清逸气韵,疑非太白所作。”这条注文不仅表明黄昇本人对世传李白应制词四首的真伪鉴别,还帮助我们了解到唐人(实为五代时人)吕鹏编有《遏云集》,但此书早已失传,史志书目均未著录的事实。此外,还有一些亡佚已久的宋词别集也赖《花庵词选》传知后人,有助于搜遗辑佚、考证源流,如徐幹臣有“《青山乐府》一卷”、僧仲殊“有词七卷,沈注为序”、吴淑姬“有词五卷,名《阳春白雪》”(以上见《唐宋诸贤绝妙词选》),曾谹父“有词一卷,谢景思为序”、吴子和“有词五卷,郑国辅序之”、李居厚“有乐府一卷”、刘叔拟词有“吉州刊本”和“家藏善本”,刘叔安“有《随如百咏》刊于三山”、宋谦父“其词集名《渔樵笛谱》”(以上见《中兴以来绝妙词选》),诸如此类,尚有待人们去细心发掘并加利用。不过黄氏缀语的主要价值还在他的评语,其特点是擅长从大处着眼,话语不多,颇能切中肯綮。如卷一“唐词”下有总评曰:“凡看唐人词曲,当看其命意造语工致处,盖语简而意深,所以为奇作也。”用“语简意深”四个字便概括出词在唐五代初起时的独特风貌,对把握词的演进规律很有参考作用。又如卷一李珣《巫山一段云》题下评曰:“唐词多缘题所赋,《临江仙》则言仙事,《女冠子》则述道情,《河渎神》则咏祠庙,大概不失本题之意,尔后渐变,去题远矣。如此二词,实唐人本来词体如此。”这里所涉及的词的体制变化,对了解词由曲子词演变为纯文学的过程颇为重要。不光如此,在品评具体的作家作品时,黄氏也常显示出较为开阔的历史视野。如评李白《菩萨蛮》、《忆秦娥》:“二词为百代词曲之祖”;评温庭筠:“词极流丽,宜为《花间集》之冠”;评柳永:“长于纤艳之词,然多近俚俗,故市井之人悦之”;评苏轼借引晁补之语:“东坡词横放杰出,自是曲子中缚不住者”;南宋词人中评陈与义:“词虽不多,语意超绝,识者谓其可摩坡仙之垒也”;评张孝祥引汤衡序:“笔酣兴健,顷刻即成,无一字无来处。如‘歌头’、‘凯歌’诸曲,骏发蹈厉,寓以诗人句法者也”;评姜夔:“中兴诗家名流,词极精妙,不减清真乐府,其间高处有美成所不能及”。这些评语虽多就单个作家作品立论,而眼光四射,映照其前后左右,“评”而兼具“史”的性能,当是“选词存史”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黄氏之评也还有很细到的,如析周邦彦《瑞龙吟·春词》云:“此词自‘章台路’至‘归来旧处’是第一段,自‘黯凝伫’至‘盈盈笑语’是第二段,此谓之‘双拽头’,属正平调。自‘前度刘郎’以下即犯大石,系第三段,至‘归骑晚’以下四句再归正平。今诸本皆于‘吟笺赋笔’处分段者,非也。”这对读词辨解音律、体制与篇章结构的关系,有切实的指导意义。又如评周氏《花犯》一词曰:“此只咏梅花,而纡徐反复,道尽三年间事。昔人谓好诗圆美流转如弹丸,余于此词亦云。”其揭示词作构思之精巧,亦富于启发性。

以上我们从选、编、考、评诸方面考察了《花庵词选》一书的编纂特色和学术价值,由此不难明了其历史地位。在现存宋人的各种词选中,此书和周密的《绝妙好词》最受后人重视,亦互有短长。而清焦循《雕菰楼词话》则以为:“周密《绝妙好词》所选皆同于己者,一味轻柔圆腻而已。黄玉林《花庵绝妙词选》不名一家,其中如刘克庄诸作,磊落抑塞,真气百倍,非白石、玉田辈所能到,可见南宋人词不尽草窗一派也。”所论不为无见。至于拿本书与《草堂诗余》、《乐府雅词》诸选相比较而推重本书的,前引《四库全书总目》及《四库全书简明目录》已述。另外,书中的考评文字在后世多有单独流传者,今本《草堂诗余》里便收录了《花庵词选》的一部分评语;清朱彝尊选编《词综》,亦常引黄氏之说。而像“百代词曲之祖”之类提法为后人辗转引用,几已成为词史中的定论,也绝非个别现象。至于因考证之需而取资于本书,实例更多。总之,作为历史上素有定评而至今仍未失却其意义的一部早期词选传本,此书是值得我们认真阅读的。

《花庵词选》有多种版本存世。以《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十卷单独刊行者,今尚存宋淳祐九年(1249)刘诚甫原刊本,藏北京国家图书馆,另有武进陶氏涉园影宋刻本、无锡孙氏小渌天藏明翻宋刻本和数种明刻本行世。以《唐宋诸贤绝妙词选》十卷刊行者,宋刻已佚,现存最早为明万历四年(1576)舒伯明翻宋刻本,藏上海图书馆。更有名《唐宋诸贤绝妙词选》而仅三卷,据考为十卷本的初选本,有清毛氏汲古阁影宋钞本,藏国家图书馆,民国十一年(1922)上海蟫影庐曾加影印。而将上述两个本子合刊,题《花庵绝妙词选》二十卷的,最早有明毛晋汲古阁《词苑英华》本,同为二十卷合刊、改题《花庵词选》的,有《四库全书》本。又,《四部丛刊初编》本总名《花庵词选》,但系两种明翻宋刻本(舒伯明刻本和无锡孙氏藏本)影印合成。目前的通行本有中华书局1958年排印本、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王雪玲、周晓薇校点本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唐宋人选唐宋词》邓子勉校点本。

2007年7月4日于上海寓所 GbC0MMGQfGw7zITCohXQHDgFSgtVDy2AvmcKe0p8IrnHbGJhb9QwnEOlTU1nm4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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