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3月26日清晨,一辆悬挂四星上将标志的褐色吉普车开出了墨尔本孟席斯饭店的大门,向北疾驰而去。当天傍晚,经过510公里长途跋涉的吉普车风尘仆仆地停在了堪培拉总理府大院内。未等警卫上前开门,车上嗖地跳下一位身材瘦削的陆军上将。只见他身穿卡其布素色军装、开领衬衫和熨得笔挺的裤子,头上俏皮地斜戴一顶镶金边的帽子,脸上架着一副宽大的雷朋黑色墨镜,口中叼着玉米芯大烟斗。他毫无倦意地迈上了总理府的台阶。早已等在那里的澳大利亚总理约翰·柯廷大步迎上前去,紧紧握住了来客的双手:“欢迎您,麦克阿瑟将军!”互致寒暄之后,两人并肩朝会议室走去。
和西方政要大多出身名校不同,平民政治家柯廷并无高深的学历。他12岁辍学后,先是到墨尔本一家工厂打工,之后当过铁路工人、报纸编辑。1928年,柯廷以工党代表的身份进入联邦议会,后因酗酒在1931年丢掉了席位,1934年重返议会。1935年,他出人意料地当选为工党领袖。柯廷性格坚强,为人朴实,极富才华。二战爆发之后,他加入了国家战争咨询委员会,并于珍珠港事件前夕的1941年10月出任澳大利亚第十四任总理兼国防部长。因领导国家度过了历史上最危险的时期,柯廷被认为是澳大利亚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之一。今天,珀斯一所国立综合大学——柯廷科技大学即以他的名字命名。
虽然没有受过正规大学教育,但柯廷性格坦率、正直、敏锐且通情达理,他比其他政治家更早预见到,能够挽救澳大利亚的是美国,而不是老东家大英帝国。于是,他将政治生命和国家安危完全寄托在麦克阿瑟身上。不管发生什么变故,柯廷始终站在麦克阿瑟身边,毫无保留地提供一切帮助并反对一切批评他的人。
近段时间,柯廷的日子的确不太好过。1939年9月欧洲战争爆发之后,作为英联邦成员国的澳大利亚随即对德、意宣战,成为大英帝国战车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宗主国对抗轴心国的事业,许多澳大利亚青年背井离乡,远赴欧、亚、非各洲作战。该国四个精锐步兵师除一个旅的三个营留在本土防御之外,其余第六、七、九师远在中东和北非作战,第八师(欠一个旅)帮英军守卫新加坡,后来活着的人全进了日军战俘营。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前,战争似乎离澳洲大陆还很遥远,1941年的澳大利亚几乎是不设防的。
随着太平洋战争爆发,澳大利亚日益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威胁。1942年1月23日,日军南海支队攻占澳洲西北新不列颠岛上的军事重镇拉包尔,预示着战争正在不断迫近。2月15日,灾难突然降临,由南云忠一率领的机动部队出动189架舰载机对澳北重要港口达尔文实施毁灭性打击,当场亡238人、伤逾300人。3月8日,南海支队登陆并占领了澳洲北部屏障——新几内亚岛北岸的莱城和萨拉莫阿,距此仅270公里的战术要点莫尔兹比港从此进入日本海军航空兵的打击范围。蛮荒之地新几内亚显然不值得大动干戈,一切预示着日军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澳洲大陆也。澳大利亚幅员辽阔,人员稀少,战时人口仅700万。因主力部队外出作战,本土只剩下临时集结的7个民兵师。他们装备极差,仅配备有最低数量的轻武器,兵员几乎未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们被外出征战的正规军戏称为“巧克力士兵”,意思是在高温下极易融化。一旦日军踏上澳洲的土地,谁都知道未来将是什么结局。
开战之初,美、英盟国希望所谓的ABDA四国联军能够守住马来屏障,如此,澳大利亚的安全是无须担忧的。但随着马来亚、新加坡、菲律宾和荷属东印度战局急转直下,澳大利亚面临的形势越发严峻。作为盟军未来反攻的最佳基地,澳大利亚不容有失。1942年2月17日,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上将命令第四十一步兵师的两个团紧急开赴澳大利亚,另一个团将在船舶到位后立即出发。
在助人为乐和保命之间,人们往往会本能地选择后者,澳大利亚人自然也不例外,危急关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经过柯廷据理力争,丘吉尔勉强答应将原本在中东作战的澳军第六师、第七师放回澳洲。其间,2月20日,罗斯福和丘吉尔曾建议回国途中的一个澳军师改道前往保卫缅甸,遭到澳大利亚人的严词拒绝。柯廷高调宣称,他的首要义务是“拯救澳大利亚”。非但如此,他还强烈要求将第九师也撤回国内。丘吉尔认为紧急关头将颇具战斗力的第九师调出中东,将严重削弱盟军的西部沙漠防线,继而带来灾难性后果。经与罗斯福协商,华盛顿将原拟派往北爱尔兰的第三十二步兵师改派澳大利亚,作为第九师留在中东的交换。澳大利亚战时内阁表示赞同。抛开战斗力姑且不论,如果一个澳军师被日军包围,那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是,一个美军师如果陷入同样的窘境,山姆大叔一定会派来更多增援的。
眼见日落西山的大英帝国自保都困难,在外长赫伯特·伊瓦特的支持下,柯廷逐渐改变了在军事上依赖英国的一贯政策,转而加强同美国的联系。在生死存亡的危难关头,柯廷决心把澳大利亚的命运与美国紧紧联系起来,毕竟避免国家遭受侮辱才是第一位的。麦克阿瑟还在菲律宾浴血奋战时,柯廷就郑重发表声明:“我首先需要阐明的是澳大利亚和美国的传统友谊。我们知道美国正面临着战争危机,分散力量是非常危险的。但要知道,我们澳大利亚是绝不会被压倒的,我们将全力支撑战局,直到胜利为止。”1942年3月21日,抵达墨尔本的麦克阿瑟仿佛大救星一样从天而降,表明了美国将与澳大利亚一道战斗到底的决心,怎能不让惊恐万分的澳大利亚民众欣喜若狂?
因为面临共同的敌人,麦克阿瑟与柯廷的会晤非常愉快。两人迅速达成共识,在今后合作中“绝不应在言论、思想或行动上相互背弃”。会谈临近结束时,麦克阿瑟站起身来准备告辞,他将手臂搭在柯廷的肩膀上,热情地说:“您照顾后方,我来对付前线。”柯廷拉着麦克阿瑟的手激动地说:“我早知道,选您当最高统帅保准没错。”
第二天晚上,在堪培拉市政府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柯廷为麦克阿瑟举行了盛大的欢迎晚宴。席间洋溢着亲切友好的气氛,柯廷在致辞中再次高度赞扬麦克阿瑟在战争中发挥的杰出作用和巨大贡献,表达了澳大利亚政府和人民希望与美国合作的强烈愿望,同时向美国发出了“太平洋第一”的强烈呼吁。
美酒佳肴加上柯廷的热情致辞,令麦克阿瑟大为感动,他站起身,慷慨陈词:“我对澳大利亚政府和人民给予我的欢迎深为感动。贵国对外宾的热情是举世公认的,但我做梦也没想到,会受到如此深厚的礼遇。这虽然是我第一次访问澳大利亚,但我觉得就如同在美国国内一样。我们具有同样的抱负、同样的希望、同样的理想,对未来前途抱有同样的远景。我深信,我们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这是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挡的。今晚在这里,我向各位明确表示我们军人不知失败的精神,那就是‘不胜利,毋宁死’!在此我庄严宣誓,为打赢太平洋战争,要贡献我的祖国的巨大力量,我愿为此事业流尽最后一滴血!”
按道理,类似保证只有罗斯福或国务卿赫尔才能做出,但对澳大利亚人来说,这就是他们拼命渴望得到的明确而毫不含糊的保证。随后,美国驻澳大使纳尔逊·约翰逊代表罗斯福总统向麦克阿瑟颁发荣誉勋章,将晚宴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翌日,澳洲各大报纸头版头条清一色麦克阿瑟的巨幅照片,广播电台向民众全文播发了美国陆军上将在晚宴上发表的“重要讲话”。这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了民众担心被抛弃的消极心理,点燃了他们渴望胜利的火种。约翰逊称,罗斯福派麦克阿瑟到澳洲来,是一个“天才的举措”。麦克阿瑟的出现消除了澳大利亚人的疑虑,每天都有数百人聚集在孟席斯饭店大门外,只为在他出入时能看上一眼。麦克阿瑟有意迈着大步,挥舞手杖,看上去轻松而自信。澳大利亚人因此觉得,这位将军看上去完全是那种可以让人对他寄予厚望的传奇人物。
但是,在鼓舞人心的欢迎场面背后,隐藏着一股危险的消极主义情绪。在麦克阿瑟到来之前,澳大利亚参谋部已经制订了守卫本土的“布里斯班计划”。该计划的出发点是放弃澳洲北部和西北部的大片领土,依托中部山脉为屏障与日军展开决战,澳军将从中部的布里斯班沿达令河,途经东海岸,直达南部阿德雷德,形成一条防线。一旦该计划投入实施,防线前方约3/4的国土将拱手让给日本人。在这条防线的背后,是澳大利亚几个重要城市和主要居民点,属于国家心脏地带。对这样一个消极的防御计划,澳军内部同样存在诸多不同声音。既然麦克阿瑟为防卫澳洲而来,陆军部部长福特很快就召开了专题防务会议,亲自向他介绍了计划的内容。
在墙上悬挂的一张作战地图上,参谋人员用蓝色铅笔标出的虚线代表“布里斯班防线”,由北向南伸过来的两道棕色箭头代表日军预定到达的位置。对福特的发言,与会人员众说纷纭,不少人提出了新的建议。有人认为,必须扼守在海岸和敦斯威尔山脉之间,有人提出防线应该设在悉尼一线或更南面的墨尔本,陆军部则坚持中部的布里斯班一线。大家争论得异常热烈,新来的“客人”麦克阿瑟始终一言不发。
当福特最后向他征询高见时,麦克阿瑟缓缓站起身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先生们,既然诸位让我发表看法,那么我要说的是,澳大利亚的防线应该跨过北面海峡,到新几内亚去。”在巴丹和科雷希多,麦克阿瑟已经吃够了狭小空间作战的苦头,这回,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在一个四周都被敌人控制的海洋包围的孤岛作战了。
一张新地图被钉上木架,作战参谋肖特上尉手中的蓝色铅笔尖小心翼翼地越过布里斯班防线,一直向北,跨过20多度经线,在新几内亚境内的欧文·斯坦利岭停下,沿着蜿蜒的山脊标绘出一道蓝色虚线——这就是美国人提出的新计划。麦克阿瑟全盘推翻了澳军精心制订的“布里斯班计划”,将战线前推至巴布亚半岛,利用高耸入云的欧文·斯坦利岭作为抵御日军的天然屏障。该计划将战线整整向前推进了2500公里,将保卫澳大利亚的战斗完全放在澳洲大陆之外——“御敌国门之外”。如果盟军在巴布亚半岛的作战能够成功,澳洲大陆就可免遭侵犯,那里也将成为盟军未来转守为攻的绝佳前进基地。
麦克阿瑟比谁都清楚,这是一项极度冒险的作战计划,它在时间和空间上存在诸多难以克服的困难。预定作战区域地形复杂,奇峰耸立,泥浆沼泽遍布,海岸尽是危险的暗礁,气候变化无常,热带疾病泛滥。他们还要在最短时间内在丛林中修建一系列前进机场,将大批兵员和弹药补给从澳洲基地运过海去,要对陌生地区进行地形勘测,绘制地图、海图,与土著沟通,等等。
新计划在给澳大利亚人带来希望、振奋和鼓舞的同时,也使一些人特别是军界人士产生了疑惑。他们认为该计划困难太多,难以实现。麦克阿瑟后来说:“这是我最困难、最危险的一项决定,但它后来成为世界上最具决定性的战略之一,我们的将士克服重重困难立下了不朽功勋,说明我对他们的信赖是正确的,其结果完全证实了我的一切希望,并且拯救了澳大利亚。”后来事实证明,战线北移不仅有效抑制了日军的推进速度,也为盟军下一步作战提供了更为广阔的机动空间。
4月4日,麦克阿瑟和澳军总参谋部对当前形势共同出具了分析报告:日军已完全掌握了西南太平洋和南太平洋的制空权和制海权;可以预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将对澳洲本土或周边的海上交通线发起进攻;澳洲东南及东海岸地区对战争的成败至关重要。报告特别提出莫尔兹比港乃重中之重。日军只要拿下这个港口,就可以随时向南进攻澳洲大陆,或向东南方向攻占斐济、萨摩亚和新喀里多尼亚,切断美澳之间的海上交通线。以他们现在占据莱城、萨拉莫阿以及在拉包尔周围囤积重兵的态势来看,目前日军不但完全具备这种能力,而且进攻随时可能发起。当务之急,是必须以最快速度加强莫尔兹比港的防御。
3月底,澳第一军军部和第七步兵师经长途跋涉回到阿德雷德港。对这些久经沙场的精锐部队来说,未来将要参加的是保家卫国之战,官兵士气大大加强。4月6日,美军第四十一步兵师的两个团抵达墨尔本。几天之后,该师剩余一个团和第三十二步兵师也将从美国西海岸起航开赴澳洲。同时,美军的航空部队也在不断得到加强,编制逐渐扩充为两个重型轰炸机大队、两个中型轰炸机大队、一个轻型轰炸机大队和三个战斗机大队,总计战机250架。虽然因缺少零部件,只有少数飞机能参战,但有总比没有强。诸多机场的建设工作已陆续展开。随着金上将派出的6艘驱逐舰和6艘老式潜艇逐步到位,费尔法克斯·利里中将的海军规模达到了3艘重巡洋舰、3艘轻巡洋舰、15艘驱逐舰和31艘潜艇。荷兰人为战区贡献了一个步兵连和一个装备齐全的B-25轰炸机中队,他们一支由29艘运输船组成的船队在未来的战斗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积极作用。
麦克阿瑟刚刚抵达澳洲,罗斯福就致电柯廷,将委任他出任西南太平洋战区盟军最高指挥官。柯廷非常乐意,但马歇尔、金和澳大利亚政府花了几周时间才就“如何适应海军的太平洋”达成协议。海军理所当然地将整个太平洋看成自己的区域,勉强同意让麦克阿瑟成立一个局部战区。海军拥有从阿拉斯加到被称为“太平洋地区”的南极的广大区域,这一区域被分为北太平洋、中太平洋和南太平洋三个二级战区,由尼米兹上将统一指挥。麦克阿瑟仅负责西南太平洋战区。
麦克阿瑟怒不可遏,声称“最凶恶的敌人不在前线,而在身后的华盛顿”。除了痛骂以金为首的“海军阴谋小集团”,华盛顿几乎所有高层都遭到了他的恶毒攻击,罗斯福、马歇尔及总统特别顾问霍普金斯、他的前任参谋长艾森豪威尔均在其中,甚至包括英国驻华盛顿的军事代表迪尔元帅。
在未来几十年里,麦克阿瑟每提及此事,都会痛心疾首:“关于战争的一切错误决定中,最令人费解的就是未能对太平洋战场实施统一指挥,在逻辑上、理论上,甚至在常识上,都不能自圆其说。这样只会使力量分散,既浪费了部队,又过分延长了战争,增加了人员伤亡和战争费用。”老酒赞成老麦统一指挥的观点,但那个总指挥不应该是他。
3月31日,根据美、英参谋长联席会议做出的决定,罗斯福任命麦克阿瑟为西南太平洋战区司令官,负责澳大利亚、菲律宾、新几内亚、俾斯麦群岛、所罗门群岛和苏门答腊之外的荷属东印度群岛等区域的作战。4月18日,麦克阿瑟正式就任战区最高司令官。除美军之外,战区所有澳大利亚、荷兰、新西兰的作战部队包括温赖特手下的菲律宾部队统统归他指挥。
就任当天,麦克阿瑟重组了战区司令部并发布了有关任命。原美国驻澳大利亚陆军司令官乔治·布雷特中将出任航空兵司令官,利里中将任海军司令官,3月23日刚从中东回到澳洲的托马斯·布莱梅中将出任陆军司令官。布莱梅是一位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老兵,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一直任墨尔本警察局局长。二战爆发,他以中将军衔出任第一个派往中东的澳大利亚师师长,1940年受命指挥澳第一军。回国之前,他是英军驻中东部队的副总司令。矮小肥胖的布莱梅属于乐天派,不修边幅,以在聚会上酗酒且喝醉时将别人的帽子打落而闻名。因他长期担任警察局长,麦克阿瑟认为他不过是个业余军官而已。
之前马歇尔向麦克阿瑟提出,司令部组建时应尽可能多吸纳澳大利亚和荷兰的军官。你现在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作战,应该为友军留出一些重要职位,充分体现盟军的“盟”字。马歇尔说明,这同时也是罗斯福总统的意见。麦克阿瑟置之不理,他在4月19日公布了司令部的主要成员名单:参谋长理查德·萨瑟兰少将,副参谋长理查德·马歇尔准将,情报处长查尔斯·威洛比准将,作战训练处长史蒂芬·张伯伦准将以及人事处长、通信处长、后勤处长、工程处长、副官处长等。11个重要职位上非但没有一个澳大利亚人或荷兰人,除张伯伦等三人是原驻澳洲的美军军官之外,其余8人全是从菲律宾来的“巴丹帮”。澳大利亚人和荷兰人只能干一些打字员或快递小哥之类的杂活儿。
对马歇尔的多次劝诫,麦克阿瑟回复说:“当地荷兰军官的素质根本达不到使用要求,而澳军正在大规模扩编,参谋军官首先应当充实他们自己的部队。况且从他们那里获得合格参谋人员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马歇尔大为不满,但鞭长莫及,只能干瞪眼。
随着司令部的组建和相关人员逐步到位,盟军对澳洲和莫尔兹比港的防务随之展开。从4月初开始,澳军第十九旅及美军工程、防空部队各一部进驻达尔文,一个美军重型轰炸机中队和一个防空团分别进驻珀斯和弗里曼特尔,澳军一个旅和美军一个防空团进驻汤斯维尔,美军第四十一师和澳军第七师余部驻墨尔本至布里斯班核心地区。一系列前进机场的修建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海军潜艇也加大了活动范围。
相比本土部队调动,盟军对莫尔兹比港的增兵就困难许多。增援必经之路巴布亚湾处于日本海军航空兵的有效打击范围之内,随时可能遭受攻击。工程处长休·凯西准将实地考察后认为,莫尔兹比港设施严重不足,现有两座简易机场场地狭小,除进行扩建外,还必须新建三个机场。得到麦克阿瑟首肯之后,4月下旬,第一批美军工兵部队、第一〇一岸炮营陆续进驻莫尔兹比港。澳军计划向那里派出一个旅的3400名守军,但至少在5月之前,莫尔兹比港近乎不设防。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除部署澳洲和新几内亚的防务之外,麦克阿瑟还必须应付温赖特发来的一封封求援电报。4月3日,本间雅晴的第十四军向巴丹发动了大规模攻势,4月9日,金少将率部向敌人投降。5月7日,科雷希多陷落,温赖特同样成为日军的俘虏。巴丹的沦陷让麦克阿瑟痛心疾首,他将失败归咎于华盛顿的不作为。他本人从海上脱险的经历证明,日军对菲律宾的封锁实际上,是很脆弱的。4月18日,杜立特成功空袭东京,让他更加怒不可遏。
两个月前,他就强烈要求将航空母舰驶抵菲律宾外海,为他送去增援飞机,华盛顿声称那完全不可能。现在空袭行动证明事实恰恰相反,既然能派B-25到东京上空撂炸弹,为什么就不能飞到菲律宾去增援呢?从巴丹陷落的那一刻起,他要求司令部成员必须用“这里是巴丹”回答所有电话,并将身边从菲律宾带来的亲信统称为“巴丹帮”,虽然他们中除了萨瑟兰,其他人都没去过巴丹——他们是直接乘船从马尼拉渡海到科雷希多的。
对阿卡迪亚会议确立的“先欧后亚”的全球战略,麦克阿瑟极力反对,柯廷深表赞同。麦克阿瑟向华盛顿提出,目前盟军的核心任务是保卫澳大利亚,“至少需要再派来两艘航母、1000架飞机和三个第一流的陆军师”。他甚至撺掇柯廷向丘吉尔求援,要求英国派来两个步兵师、一艘航空母舰和大量舰船。
丘吉尔对麦克阿瑟辗转通过柯廷向他要兵感到惊讶。他告诉罗斯福,自己实在无法满足上述要求,“我乐于了解这些要求是否经过您的批准,麦克阿瑟将军是否得到美国政府的允许,通过这种途径和我交涉”。罗斯福大为不满。马歇尔责备麦克阿瑟越级办事,不顾大局,不识大体。丘吉尔没给柯廷派来一兵一卒,他说,如果日军动用8到10个师团攻打澳洲,他将调驻印度的两个师前来增援,“但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日军有大举入侵澳大利亚的企图”。
罗斯福承认盟军在太平洋上兵力不足,无法保卫可能遭到威胁的所有要点。他向柯廷保证说,“现有资源会通过通盘考虑,根据战场需要在日军出现和最关注的地方得到最有效的使用”,目前向澳洲大举增兵是不现实的。经美、英、澳三方多轮磋商,西南太平洋战区的基本战略确定为,除非欧洲战场发生突破性进展,柯廷和麦克阿瑟只能依靠现有资源,尽最大努力完善澳洲和西南太平洋的防御。
麦克阿瑟大为不满,他后来回忆说:“在我的西南太平洋战区,所需军需计划系数低于世界上任何战场或地区,有时甚至低于通常数字的一半。以至于到1942年最后一季度的紧要关头,从美国运来的给养仍不足10万吨。”统计表明,西南太平洋战区所需物资的65%~70%出自当地。
司令部刚挂牌营业,就传来了坏消息。综合夏威夷H站和墨尔本C站得到的消息,日军正在拉包尔大规模集结兵力,攻击目标无疑正是战略要地莫尔兹比港。目前仅凭西南太平洋战区的力量显然无法应对。随后,尼米兹派出航母舰队与日军在珊瑚海大打出手,以损失“列克星敦”号的惨重代价迫使日军打道回府。得了便宜的麦克阿瑟发布的公告让人颇感意外:“美国海军错失了一次让日军遭受重创的机会。”殊不知,正是珊瑚海海战挽救了莫尔兹比港。如果日军南海支队踏上陆地,那里的少许守军只有战死或遁入丛林当人猿泰山两条路可走。
虽然暂时赢得了喘息之机,但麦克阿瑟毫不怀疑日军很快会卷土重来。5月14日,埃德温·哈丁少将的第三十二师及第四十一师最后一个团抵达澳大利亚。翌日,麦克阿瑟下令澳军第十四步兵旅3400人和700名防空兵进驻莫尔兹比港。
珊瑚海海战之前,马歇尔曾向麦克阿瑟表示过不满,因为美国报纸似乎断定西南太平洋正在酝酿一场大战,这一情况很可能是从他那里泄露出去的。麦克阿瑟断然否认自己的司令部应该对泄密事件负责,坚持认为真正的问题可能来自漏洞颇多的澳大利亚政府,并借机要求给予新闻管制的权力。华盛顿答应了他的请求。从5月中旬开始,西南太平洋战区所有战争新闻必须经麦克阿瑟司令部审核或者由他们直接提供。麦克阿瑟决定亲自施展一番,今后战区重要公告都由他亲自撰写了。
5月25日,麦克阿瑟接待了三位来自华盛顿的尊贵客人。弗朗西斯·史蒂文森和塞缪尔·安德森上校是马歇尔派来考察战区情况的,第三位是罗斯福的得意门生、国会议员林登·约翰逊海军预备役少校。约翰逊此行的目的是保护自己的政治前程。如果能至少执行一次“战斗任务”,他在重返得克萨斯州之后,相比竞争对手就有了更多的炫耀资本。
几天之后,史蒂文森和安德森要参加一次轰炸莱城的行动,约翰逊打着罗斯福的旗号闹着也要去。途中他们遭到日军零式战斗机队的攻击,其中就有日军王牌飞行员板井三郎。史蒂文森乘坐的B-26被击落。在得到8架战斗机的掩护后,剩余美机幸运地返回了莫尔兹比港。麦克阿瑟声称要追授史蒂文森优异服役十字勋章,其余两人将获得银星勋章。这枚勋章为约翰逊带来了巨大的政治资本。1963年11月22日,肯尼迪遇刺身亡之后,当时任副总统的约翰逊幸运地成为美国第三十六任总统。
为有效保护莫尔兹比港以东航道,麦克阿瑟决定在新几内亚东南角新建一个可以起降重型轰炸机的大型机场,并在5月14日初步确定了机场位置。新机场尚未正式开工,5月22日就有人提出米尔恩湾更适合修建机场。6月8日,美军第九十六工兵营营长勒弗雷特·尤德中校率一个12人的考察组,乘“卡塔琳娜”前往核实,发现近海地区的一片椰树种植园是最佳之地,足可修建几条跑道。新方案在6月12日得到确认,工兵部队随即进驻开始施工。到6月底,澳大利亚空军一个P-40战斗机中队率先进驻。7月2日,训练质量最高的澳军民兵被整编为第七旅进驻米尔恩湾,莫尔兹比港脆弱的右翼终于有了第一道屏障。
6月的第一周里,麦克阿瑟在看到一份报告后大惊失色:“居然还有这样的漏洞!”原来从巴布亚半岛北岸的布纳到南岸的莫尔兹比港,竟然存在一条崎岖的小道。科科达是欧文·斯坦利岭北麓约达山谷中的一片小高地,附近有一座小型机场,这条小路因此得名“科科达小道”。澳军负责新几内亚防务的第八军区司令官巴希尔·莫里斯少将竟未派任何人去把守这条攸关性命的小道。
对麦克阿瑟的过度反应,情报处处长威洛比准将感到不以为然。这位情报官错误地认为,日军翻越欧文·斯坦利岭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使能够成功翻越,能活下来的士兵也寥寥无几,不可能对莫尔兹比港构成现实威胁。他在出具的报告上这样写道:“日军陆上武装行动从后勤保证、通信联络以及当地的复杂地形来看,是值得怀疑的。”麦克阿瑟基本赞同威洛比的意见,认为日军进攻莫尔兹比港只能采取上次那样的两栖登陆。据说日本海军正拟对中太平洋发起大规模进攻,如此,在南太平洋实施两栖登陆作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莫尔兹比港暂时是安全的。
但麦克阿瑟毕竟要比威洛比高明许多。出于谨慎,他在6月9日致电布莱梅中将:“越来越多的情报显示,日军很可能从新几内亚北岸的布纳取道,经科科达进逼莫尔兹比港。不管日军是否有这样的计划,这条小道,尤其是科科达山口一带,对我军至关重要。”他要求布莱梅尽快提交科科达小道的防卫计划,布莱梅立即将球传给了莫里斯少将。
说科科达无人防守也不准确,那里驻扎有由土著组成的巴布亚民兵营的两个排,基本上视同没有。和威洛比的观点类似,莫里斯认为日本人翻山绝无可能,对布莱梅的命令并未表现出应有的紧迫感。他将守卫科科达的任务交给了威廉·欧文中校的第三十九营(欠一个连)。6月26日,该营二连接到了进驻科科达山口的命令。但一直到7月7日,连长塞缪尔·坦普尔顿上尉才带队出发。其余部队仍然按照莫里斯的命令留在莫尔兹比港训练。
其间,爆发了中途岛海战。美军的胜利让麦克阿瑟有些意兴索然。取得的胜利尽管辉煌,但那是人家海军取得的,个人声望扶摇直上的尼米兹因此牢牢坐稳了太平洋舰队司令官的宝座,这对他争夺太平洋战场的总指挥权是大大不利的。
中途岛海战胜利确保了中太平洋暂时无虞,如此,战略重点毫无疑问将转向南太平洋和西南太平洋。麦克阿瑟告诉布莱梅,从6月10日起,莫尔兹比港随时可能遭到日军一个师团以上部队的再度入侵。6月8日,他已经向华盛顿提出发动一场代号为“塔尔萨”的大规模攻势,在两周之内夺取拉包尔,条件是华盛顿向他提供两艘航空母舰和一个海军陆战队师。事实上,麦克阿瑟并不清楚拉包尔有多少日军,他目前甚至不能给驻莫尔兹比港为数不多的盟军部队提供充足补给,更不用说劳师远征,去进攻拉包尔了。麦克阿瑟此举更多是为了引起关注,为自己的战区争取更多的战争资源。
正如前文所述,金和马歇尔在就盟军的反击方向展开多轮激烈辩论之后,艰难出台了“瞭望塔计划”。7月2日,墨尔本收到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下发的作战计划:第一阶段作战夺取圣克鲁斯群岛、图拉吉及附近要地的任务由尼米兹指挥,第二阶段将日军逐出所罗门群岛和新几内亚地区,以及第三阶段攻占拉包尔及邻近地区的任务由麦克阿瑟负责。在麦克阿瑟看来,全部三个阶段都由自己指挥才算合理。不过他也清楚,这是马歇尔和金极力斡旋的结果,不可能再做出重大改变。再说,自己负责两个阶段,而尼米兹仅负责一个,面子上还算说得过去。于是,他复电表示服从,并答应全力配合南太平洋战区打好第一阶段的作战。
华盛顿的电报同时指出,日军正在拉包尔大规模集结兵力,表明他们近期可能对莫尔兹比港有所企图。西南太平洋战区应断然采取措施,控制巴布亚北岸的布纳、戈纳等战术要点。根据华盛顿提出的要求,7月20日,麦克阿瑟将战区司令部从墨尔本北移至澳大利亚中部城市布里斯班。
就在麦克阿瑟即将起程北上之时,菲律宾流亡政府总统奎松应罗斯福之邀前往美国。毕竟曾在菲律宾有过不短的共事经历,同在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一直与奎松保持着联系,有重大战事都会及时向他通报。奎松也将菲律宾游击队掌握的情报转告麦克阿瑟,并根据他的部署向菲律宾游击队发出指令。两人之间存在一种同舟共济、生死与共的特殊关系。
因为同是盟国的元首,柯廷为奎松举行了简短的欢送仪式。他和麦克阿瑟陪同身体虚弱的奎松从码头下到客轮。就在麦克阿瑟起身准备告辞时,奎松突然大声向他问道:“希望您能告诉我真话,您能解放我的祖国和人民吗?”
麦克阿瑟不假思索,立即回答:“我一定能够做到!我希望未来的一天,当我再次来到马尼拉街头时,菲律宾总统和澳大利亚总理能与我并肩站在一起!”
柯廷闻言,非常感动,他告诉轮椅上的奎松总统:“那时候的总理不一定是我,但我愿意以私人身份获此殊荣。澳大利亚总理不能保证一定到场,但我可以向您保证,约翰·柯廷一定会去。”奎松为两人热情的话语所感动,他眼含热泪地轻声说了句:“愿上帝保佑!”
谁也不曾料到,这竟是三人的最后一次会面。1944年8月1日,奎松客死异乡。当年10月,当麦克阿瑟实现自己的诺言率大军在莱特岛登陆时,站在他身边的是新总统、奎松的亲密战友奥斯梅纳。柯廷同样是命苦之人,他积劳成疾,病死于1945年7月5日,差一个月未能看到战争的胜利。
为完成“瞭望塔计划”第二、第三阶段的任务,麦克阿瑟于7月6日召开了作战会议,筹划夺回日军新几内亚北岸战术要点莱城和萨拉莫阿。会议决定,首先在巴布亚北岸的布纳地区建立前进机场,之后从莫尔兹比港向那里派出3000人,随后经米尔恩湾运送后续部队和弹药补给。这一行动被赋予一个非常吉利的名字叫“天佑计划”,将在美军登陆瓜岛后投入实施。
布纳地区原有一个小型机场,是加以利用,还是选址另建?根据命令,莫尔兹比港工程总监伯纳德·罗宾逊中校率一个6人小组于7月9日前往现场考察。罗宾逊等人发现原机场地势低洼,潮湿且易积水,很难容纳大型或中型轰炸机,勉强可供战斗机临时使用。经过仔细考察,罗宾逊认为,布纳以南28公里处的多博杜拉地势平坦,排水条件良好,即使雨季也不影响飞机起降,非常适合修建大型机场。况且那一带石料、木材丰富,就地取材可大大加快施工进度,土著也可以帮助施工。
麦克阿瑟据此决定在多博杜拉修建机场。7月13日,张伯伦准将召开了为期两天的协调会议,对机场建设进行部署。新机场计划先建成一条跑道供两个中队的战斗机使用,随后将扩建为可容纳三个战斗机中队和两个重型轰炸机中队的大型机场。张伯伦派副手大卫·拉尔中校出任机场建设指挥官罗宾逊中校的助手兼监工。为尽可能避开日军的侦察,施工队伍计划分四批陆续进驻。第一梯队将在7月31日从莫尔兹比港出发,预计8月10日到12日抵达布纳。届时美军在瓜岛的登陆已经展开,将大大吸引日军的注意力。
7月18日,驻莫尔兹比港美军第四十炮兵旅旅长罗伯特·范沃尔肯伯格准将和拉尔中校收到了一条令人不安的消息,日军同样出现了出兵布纳的迹象。头一天侦察机发回的情况表明,拉包尔集结的船舶多达24艘,如此可判断即将出发的日军至少有一个步兵联队。范沃尔肯伯格判断日军增兵的方向很可能是布纳。于是,拉尔连夜赶回汤斯维尔,给参谋长萨瑟兰少将打去了告急电话。在汇报了日军可能采取的行动后,拉尔建议,提前启动“天佑计划”:“如果第一梯队7月底出发就太晚了,现在必须让部队立即乘飞机尽一切可能赶在日军之前占领布纳。第二、第三梯队最好能够一同前往。”
一向蹩脚的萨瑟兰认为,日军集结兵力想要夺取的目标不一定就是布纳。目前如果仅派少数部队赶往那里,不仅起不到太大作用,还可能因此打草惊蛇,引起日军的关注,吸引他们在布纳登陆。因此,“天佑计划”还是等到瓜岛战役打响后启动方妥。萨瑟兰只是命令布雷特中将出动航空兵加大对拉包尔的空袭力度。但布雷特提出,前段时期飞机损耗严重,缺乏配件,飞行员长期执行任务,疲惫不堪,因而竟在关键的18日、19日下令停止军事行动,所有飞行员休息,地勤人员对飞机进行维护、维修。18日当天,驻拉包尔日军第二十五航空战队出动27架一式陆攻机,在15架零战的护航下,轰炸了莫尔兹比港周边机场,效果不佳。
7月19日,澳大利亚皇家空军1架“哈德逊”轰炸机从莫尔兹比港出发,前往确认拉尔中校有关日军大规模集结的情报,却因天气毫无发现。
7月20日清晨,莫尔兹比港再次派出1架B-17对新不列颠岛周边海域实施侦察。飞行员很快发回了令人震惊的消息:塔拉西以北140公里处发现日军7艘舰艇,拉包尔北部海域发现2艘满载货船。布雷特立即下令轰炸机大举出动,却因大雾弥漫没能发现日军船队。当天,日军第二十五航空战队司令官山田定义再次出动27架一式陆攻机,在13架零战的护航下空袭莫尔兹比港,同样因天气未取得明显战果。
7月21日8时20分,盟军侦察机再次发现了由1艘巡洋舰和5艘驱逐舰护航的日军运输船队,距布纳仅仅65公里。布雷特下令立即出动1架B-17和5架B-25前往攻击,收效甚微。当天18时到18时30分,盟军飞机发现日军舰队炮击了布纳和戈纳海滩。但此时天色已晚,他们只能悻悻掉头返航。
7月22日清晨,6时35分,澳军1架“哈德逊”轰炸机在戈纳南方2.4公里、布纳西北14.5公里的巴萨布阿再次发现了日军船队,当时日军部队正在登陆,运上海滩的弹药补给正在快速向丛林转移。布雷特下令所有战机前往攻击。浓雾为日军的行动提供了绝佳掩护。当天,盟军出动飞机81架次,共投弹48吨,射出机枪弹15000发。日军运输船“绫户山丸”号中弹起火,1艘登陆驳船被击沉,1架从巡洋舰上起飞的水上飞机被击落,驱逐舰“卯月”号被炸伤。但到9时15分,全部日军已安全登岸。10时45分,18架零式战斗机赶到现场,直到确认登陆部队全部上岸,才于16时15分飞离。
巴布亚之战在悄然不觉中轰然打响,盟军精心策划的“天佑计划”尚未展开就完全泡汤,看来,老天并没有保佑他们。和1941年12月8日在菲律宾类似,麦克阿瑟再次痛失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