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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钟,博斯已经开车上路。他一边大口喝着自己在家做的咖啡,一边开车穿过巴勒姆大道的坡道,然后朝北转入101高速公路。这是一个凉爽而清新的早晨,在北边的地平线上可以清晰地看见峡谷两侧的山岭和交叉气流下的残余烟雾。170高速公路是他去圣费尔南多经过的第二条高速公路,驶入后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手机里圣昆廷州立监狱调查服务处的号码。

有人接起了电话,博斯要求让名为盖布·梅嫩德斯的调查员接电话。监狱有自己的调查队伍,他们负责调查在押人员的犯罪行为,同时也负责收集监狱里在押犯人的活动情报。多年前博斯和梅嫩德斯合作过,知道他为人正直。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是梅嫩德斯警督,有什么可以帮您?”

自从博斯上次和他通话后,他就升职了。

“我是洛杉矶的哈里·博斯,看来你这是高升了啊。”

博斯非常谨慎,没有说自己是从洛杉矶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他避免提及自己的现实处境,因为他相信如果能够让梅嫩德斯认为自己是在洛杉矶警察局,而非小小的圣费尔南多警察局工作,他能够获得对方更好的合作。

“有一阵子了,博斯警探,”梅嫩德斯说,“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你们监狱里在押的一名死刑犯,”博斯说,“名字是普雷斯顿·博德斯,是我把他送进去的。”

“我知道他,比我在这儿的时间都长。”

“是的,那么你可能已经听说了,他试图翻案。”

“是的,这事我也听说了。我们刚刚收到转移他的命令,下周他就要去你们那儿了。我本来以为他已经在这儿待了那么长时间,早就没有上诉机会了。”

“是,不过这次他找了一条邪道。我需要知道他的探监记录,知道有谁探望过他。”

“我想这不是什么问题。你想往前查多久?”

博斯想了想卢卡斯·约翰·奥尔默的死亡时间。

“过去两年怎么样?”他问道。

“没问题,”梅嫩德斯说,“我会安排人去查的,之后联系你。还有其他事吗?”

“有,我在想,作为死刑犯,博德斯能够接触到电话和电脑吗?”

“没有直接途径,没有。没有电话,也没有电脑,不过他可以定期收发邮件。有些网站是方便在押死刑犯和他们的笔友沟通的,差不多是这样。”

博斯思考了片刻才继续说话。

“那有监控吗?”他问,“我是说,邮件。”

“有,都要经过阅读的,”梅嫩德斯说,“我们单位有人负责这个。这是轮流着的,这种事没人能做太长时间。”

“会有存档吗?”

“需要采取后续行动的话才有。如果信里没什么可疑的,就直接转过去了。”

“那你知道博德斯有没有收到过很多邮件?”

“他们都有收到过很多邮件。还记得斯科特·彼得森吗?他的信件多得离谱。外面就有很多那种混账女人,博斯。她们就喜欢坏蛋,只不过这帮坏蛋已经没机会出去了,所以她们应该没有危险,如果一切正常的话。”

“说得是,往外发的信件呢?”

“一样,发出去前都要经过检查。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返还给在押犯人。这种情况一般是因为犯人写的都是些恶心的性幻想。比如他们要是见面的话,他会对那个女孩做什么,都是这种狗屁话。我们不允许这种信件发出去。”

“明白。”

“不管怎么说,我的名片夹里有你的电话。我是这里最后一个还用名片夹的人了。我来找人办这件事,之后和你联系。”

“那我还是给你我的手机号吧。我在外面,正在盯另外一个案子——昨天发生的一起双重谋杀案——手机会好些,你可以记下这个号码。”

博斯给他留了号码,表达感谢之后挂了电话。挂了电话后他才意识到,索托悄悄给他的报告里可能早就有他刚才要的信息了。

新调查应该已经覆盖了博德斯与谁会面和交流的信息,但是梅嫩德斯并没有暗示说他已经收到过类似的请求。这不禁让博斯想到,要么是索托和塔普斯科特不够尽职,要么就是梅嫩德斯刚刚在耍他。

不管是哪种情况,博斯应该很快就会知道了。

博斯接着打电话给他的律师米基·哈勒,他俩刚好还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博斯离开洛杉矶警察局的时候,哈勒帮他处理法律问题,并起诉警局,要求警局全额支付博斯的退休金。最终警局败诉,博斯将额外获得的十八万美元存入了自己的小金库,希望有朝一日全部留给自己的女儿。

哈勒接起电话时咕哝了一声,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太高兴。

“我是博斯,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没有,兄弟,我清醒着呢。我这么早一般不会接电话,经常有当事人打来说:‘米克,条子拿着搜查证正敲我家门呢,我该怎么办?’总是这种破事。”

“呃,我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只不过是别的事。”

“谁让你是我的异母兄弟呢!出什么事了?酒驾?”

哈勒特别喜欢这句“异母兄弟”,每次都要说一遍,而且每次都蹩脚地模仿六年前在电影里扮演他的得州人马修·麦康纳。

“没有,不是酒驾,比那个严重。”

博斯把前一天索托、塔普斯科特和肯尼迪登门拜访的事情告诉了哈勒。“所以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应该立刻把我的退休金、我的房子、我的所有东西都过户给麦迪?我这些东西是要留给她的,不是给博德斯的。”

“第一,别胡思乱想了。你一分钱都不需要付给那家伙。我想先问几个问题。这些人来找你的时候有没有表明或者暗示你存在渎职行为?比如你伪造证据栽赃,或者在庭审期间私自按下了可以证明嫌犯清白的证据?有这些吗?”

“目前还没有。表面看来,他们认为这都是实验室搞砸了,但是现在实验室里用的技术手段那时候都没有。当时根本没有DNA什么的。”

“我说的就是这个。如果调查过程中遗漏了什么证据,但是你完全做到了尽职尽责的话,那么即便博德斯要告你,市政府也得给你兜着。就是这么简单,而且如果市政府过河拆桥,我们就起诉市政府。要是工会听到风声,发现为公家卖命的人最终却被市政府抛弃,那就更热闹了。”

博斯想起,索托曾经提到要把锅甩给希恩。但是在与肯尼迪的会谈中,并没有人提起这件事。难道索托是在暗示新一轮调查中发现的另外一个问题?博斯决定还是先重看一遍案卷,再跟哈勒讨论这件事。

“好吧。”他说。

博斯感到与哈勒的对话让他如释重负。或许他即将面临足以终结他职业生涯的耻辱,但现在看来,至少他的财产和他给女儿的遗产可以保住了。

“来找你的那个定罪证据真实性调查组的地方检察官叫什么?”哈勒说,“我跟这帮人打过几次交道。”

“姓肯尼迪,”博斯说,“叫什么我忘了。”

“亚历克斯·肯尼迪,他可是个货真价实的讨厌鬼。他开始可能对你以礼相待,但以后要在背后捅你一刀,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好在我们不用太理他。就像我说的,如果这件事完全是因为新证据而起的,不存在什么渎职的情况,那么市政府必须挺你。”

心理按摩差不多该结束了。博斯现在已经上了5号高速路,正在靠近圣费尔南多方向的出口。

“这件事需要我介入吗?”哈勒问道。

“暂时还不用,”博斯说,“我正在调查。我顺了一遍我的调查过程,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个案子就是博德斯干的,我要找出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是下周三就是听证会了,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这取决于从现在到下周三之间你能有什么发现。我随时可以提起动议,就整件事提出我的疑问。没准可以拖延一点时间,让法官多思考一周左右。但是我们要么就做点什么,要么就闭嘴。”

博斯思考着哈勒的话。如果他需要更多时间进行调查,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不过那样会有点怪。”哈勒说。

“哪样会有点怪?”博斯问。

“我跑到法庭上要求法官不要释放一名死刑犯。事实上,我之前从没干过这样的事情。我可能得托一个同事办这件事。站错边会影响生意的,兄弟。随便说说。”

“你不可能站错边的。”

“我是说,DNA把双方拉回到同一起跑线上。你觉得警察抓错人这种事多吗?”

“不多啊。”

“百分之一的概率?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对吧?”

“说不好啊,也许吧。”

“在这个国家,有两百万人被关在监狱里。两百万人啊。如果司法体系的错误率为百分之一,那么就有两万个无辜之人被关进了监狱。即便把犯错的概率降低一半,也还是有一万人。我晚上经常因为这件事睡不着。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总是说最可怕的委托人就是无辜之人,毕竟事关重大啊。”

“或许这件事我不应该找你啊。”

“你瞧,我的意思是司法体系是不完美的。清白之人被关进监狱、被判死刑、被处死的事情并不是没有,这些都是事实,你得考虑考虑,别着急站边。反正不管怎么样,你个人肯定是安然无恙的,放心吧。”

“好。我得挂了,有个会。”

“好的,兄弟。有事给我打电话。”

博斯挂掉电话,感觉心情比早上出门时更糟了。 dxG9sGLpLX/71K+BcGM3+LXrNWCNsPOfMdE+XDGa2K5Di6lX8C/iOGgTpFLBxmS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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