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就任《生活手帖》总编辑前三年的时候吧,当时我还没有丰富的编辑杂志的经验,每天都埋头专注于这份第一次接触的工作。话虽如此,成果和努力却并未成正比,导致我持续陷入以前未曾体会过的艰辛。工作一直不如所愿,再加上人际关系也因为各种缘由而变得很紧绷,导致我的身体和心灵几乎无法负荷。
我想应该是因为当时背负太多沉重的责任了。公司为了让杂志焕然一新、提升销售册数才找我当总编辑,所以我不能沿用《生活手帖》编辑部过去的方针和做法,必须采用没有人尝试过的方法交出成果才行,我认为这就是自己的使命。我必须改变一切——把既有的东西全部丢到一边,每天都要发明新方法。那段时间我就这样在痛苦挣扎中过日子。然而,就算找到新方法也未必能成功。若一直迟迟无法达到目标、没有成效,就只能尝试其他风险更高的方法。万一这样也没有效果,我料想公司就会无法经营下去,当时这对我而言是很大的压力。实际上,我肩上背负着约三十名员工的生计。
若要以每个人都能看见的形式呈现努力的成果,就得付出相应的时间。只努力短短三年,当然看不见什么好成效。然而,人如果看不到肉眼可见的成效,就会对自己做的事情感到迷惘。当你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努力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有成效时,往往会迷失方向。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甘示弱,所以只能继续硬撑下去。因为我无法拜托其他人来做我的工作。
我总是到处磕磕碰碰,但又不得不前进。我冲撞的对象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工作或者是时代,甚至是文化。只要稍微前进一点,就会在很多地方产生摩擦,无法笔直前进,这就是我当时的状态。
毕竟我还是活生生的人,所以身心因此陷入千疮百孔的状态。我本来认为自己还可以撑下去,但是周遭的人大概觉得我看起来非常疲惫吧!
疲劳累积之后,刚开始会出现习惯性的睡眠障碍。因为已经很累了,所以回到家通常倒头就睡。但是,过了一个小时我还醒着。只要中途起身,清醒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如此一来,身体无法消除疲劳、心情也无法放松,而我又不能因此休假。总编辑这种工作,必须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间断地思考书籍和杂志的事。就算放假在家,也总是为了工作而动脑,不停寻找新的文本内容。总而言之,就是没有假日可言。持续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我的体力明显不支,结果导致专注力下降,感觉身体状况一直在走下坡路。最后,竟然长了带状疱疹。
长带状疱疹时我就已经有感觉,这是身体健康亮黄灯的信号。但是,我也不可能因为长带状疱疹就休假。我知道就算请假,自己也无法恢复活力,既然如此,就更不能休息了,睡不着又不能请假,我好像被追着跑似的不停工作。
我感觉到这样下去只会不断累积疲劳,之后不只身体,可能连精神都会崩溃。此时我第一次想:“不能再这样放任不管了!”因此,我去精神科挂号。去医院就诊之后,医生马上就给我开了药。我回到家,因为实在是不想吃药,所以把药放在手里端详。如果按照医生的建议服药,那天我应该可以睡得很熟。但是,我的疲劳仍然无法消除。因为不想吃药,所以开始模模糊糊地想着:“那我到底该怎么办呢?”
“或许做一些可以忘记工作、稍微脱离现实、能消除压力的事情会比较好。可是,要做什么好呢?”正当我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去跑个步吧!”
当时,刚好是我四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松浦弥太郎
それからの僕にはマラソンがあっ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