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三十二章 天下同乐

夏去冬来,时光流转,一年很快过去,到了天圣五年的秋天。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街道上熙熙攘攘,范仲温背着行囊,四处张望。

应天府实在太大,“应天书院在阿里厢?”问了两次路,大街小巷曲里拐弯绕来绕去找不到,走着走着,不知怎的随人流淌进了一条大道,道两旁全是合抱粗的银杏树,树叶像是金丝织就的锦缎,染得天空一片金黄;满地铺着黄澄澄的地毯,落着银杏果,踏上去沙沙沙地,让范仲温想起春季蚕儿嚼食桑叶,一屋子大竹匾上满满的蚕宝宝,也是这样沙沙沙的声响。

人极多,挤得几乎贴在一起,范仲温着急地侧头又问旁边的路人:“应天书院在阿里厢?”人群却都伸颈踮脚地张望,无人在意这个外乡人细声细语的提问,一个个兴奋地高喊:“来了来了!”“快看!来了!”范仲温不明所以,跟着众人伸长了脖子望,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的笙箫唢呐声,一片喜气洋洋。

娶亲吗?范仲温琢磨。

果然,远远地从大道尽头,踏着一地金黄,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迤逦而来。开道执事举着大旗在最前面,旗上红彤彤的团面双喜像初升的太阳;身后十八个乐手捧着锣鼓笙箫或摇头晃脑或蹦蹦跳跳,随着队伍越来越近,喜乐声越发声震云霄;座伞、筛镜、栉沐、宫扇的仪仗摆得十足,四个放鞭炮的一会儿劈里啪啦,一会儿“轰”“隆”二踢脚窜上半空,红色碎屑和硝烟一同弥漫;最显眼的当然是正中的八抬大轿和轿边披红挂彩的新郎官;之后跟着肃穆整齐的女方送亲队伍,领头的捧着迎亲书不时举起向道旁围拥的人群示意;最后是男方的迎亲队伍,浓妆艳抹的媒婆故意逗乐,手中的长烟杆杂耍一样上下翻飞;最受欢迎的是前后左右二十来个小厮,忙着派发喜钱喜果,有的塞在人手,有的直接洒向人群,叮叮当当雨点一样落下,道旁围观的男女老幼争抢不迭,极是壮观喜庆。

范仲温看得张大了嘴:“哇,介是哪家娶亲,忒齐整嘎。”一口吴侬软语在四周豪放爽利的北方话中显得分外细腻,旁边的大嫂比他还高还粗壮,侧头看看他又上下打量,好笑地说:“晏知府嫁女儿啊!当然齐整!”

范仲温知道,晏殊在天圣五年的正月,因反对张耆升任枢密使被贬宣州,后调到应天府做知府。范仲温还知道,范仲淹得到晏殊的赏识应邀掌管应天书院,所以一进应天府就忙着找应天书院。“你猜猜晏大人的乘龙快婿挑的是谁?”北方大嫂得意地问,见范仲温好奇又茫无头绪,更加得意地自问自答:“大名鼎鼎的‘洛阳才子’,富弼富公子!”

范仲温真真意外,早就听说过富弼的名字,范仲淹对结识这位忘年交颇为高兴,去年匆匆离开西溪北上奔丧时也亏得富弼一路相伴。就那一路风霜中悲痛蚀心,未到宁陵就染了风寒,硬撑着到家,看到母亲谢氏的停柩就昏了过去;后来守灵发丧七七下葬,日日流泪伤心,人整整瘦了一圈。亏得李夫人贤惠,操持家务丝毫不乱,又有朱氏两兄弟帮忙,总算顺利安葬。——这些都是去年范吴至姑苏送节礼时说的。范吴也是憔悴苍老,经常魂不守舍地发呆,知道他是思念谢老夫人,劝他的时候他却问以后怎么办?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问他百年以后怎么办,是陪老夫人在宁陵?还是回苏州范家?范仲温受此提醒,想起范仲淹将来有一样的问题,所以千里迢迢而来,看望弟弟一家之外更想谈谈这事。

“富家也是官宦之家,富老爷刚从泰州迁至应天府,这就吹吹打打地迎亲,看这场面,也算用尽气力了!”旁边的大嫂唠叨不停,把这当成了全应天府的一件盛事。队伍越走越近,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果然容貌俊秀,文质彬彬,“洛阳才子”名不虚传。范仲温仰望着满心敬慕,突然就想到范仲淹,范家愧对他啊!“朱说”之名的童年,艰苦寒酸的少年,独自奋斗的青年,范家没能抚养他培育他支持他,他中进士打马游街开封府的时候还姓朱;他的婚礼呢,在忙忙碌碌的西溪盐仓监职位上,连迎亲都没顾得上。

范仲温想起那一晚的混乱嘈杂:李家人不依不饶地抱怨,滕子京的大嗓门和丹顶鹤的长唳一样响亮,范老夫人小心翼翼地赔不是,范吴奔前忙后地就怕花轿抬走,而终于镇口响起马蹄声,看见范仲淹和一群官员奔马而来时,那一刻所有人喜出望外……

“哗啦啦”头顶落了一阵铜钱小雨,范仲温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身周的人——包括那位大嫂——已经一窝蜂地涌上争抢,挤得范仲温跌进了道路中间,踉踉跄跄。“三老爷!”一声清脆的呼唤好不熟悉,范仲温扶着头巾背着行囊好容易直起身,是明月!一年多不见长高长壮了,脸也晒黑了,原本瘦弱的南方小书童变成了健壮的北方小伙,一身新簇簇的大红喜服,手中捧着同样红彤彤的喜袋,大概正在撒钱撒果。

意外相逢,两人都是喜不自胜,忙让到路边人群后,抢着诉说别来情形。明月的一口吴语不知何时改成了北方话,不过和范仲淹一样偶尔“耐”“俚”“介么”带点口音。原来范仲淹逢新任知府晏殊倡导兴学,聘请他执掌应天书院——正是十几年前他求学之处,素有“得天下英材而教育之”宏愿的范仲淹欣然就任,一家搬到了应天府居住。与当日繁忙公务中抽空关心晏溪书院不同,这次是全身心的投入,勤劳恭谨,训督有法,制定了严格的作息时间制度,常常住在书院里,以身作则之外还会悄悄去斋舍检查。有次碰到个早睡的学生,辩解说“刚才疲倦稍微休息会儿”,再问他睡觉前看的什么书,他支支吾吾报了个书名,范仲淹随口提问书中的内容,结果一条也答不上,范仲淹毫不留情地处罚,让他这本书抄写了一百遍!每次出题目让学生作赋,范仲淹总自己也写一篇,让学生们看到范文更容易明白立意,知道该怎么作。所以短短半年时间,应天书院的水平大涨,全国各地来求学的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现在连寮舍都紧张。而富弼之所以能成为晏家女婿,是因范仲淹将他的文章推荐给晏殊,夸奖这是个“王佐之才”,晏殊见了也觉得是个大好青年,干脆就将女儿许配给了他。

范仲温听明月讲得又快又急,却都是些不相干的事,好容易插话问范仲淹身体怎么样,家里怎么样?明月伸伸舌头,老夫人过世对他打击很大,亏了夫人里里外外忙活又会照顾人,最难的日子才算挺过去了,后来掌了应天书院,早出晚归甚至不归的,一天天人倒有精神了,眼睛亮了,前月纯仁少爷出生,全家那个欢喜!

“不过今天都在富府呢!老爷是媒人,就要接茶了吧?咱们得快点儿!”明月说着加快了脚步,范仲温听着他这卷舌头的北方口音,笑了笑忙快步跟在后面。是啊,范家又添丁了呢,范仲淹来信说取名“范纯仁”,这一个“仁”字,是他终身的准则,也是他毕生的理想吧?

富府比想象的要狭仄简陋得多,就是永安路上的一幢小宅子,花园中连池塘都没有,猜想是富老爷刚刚调任回来,匆匆安家的缘故。不过到处簇新,朱漆粉墙都是才刷的,门窗桌椅一尘不染,连门上铜环铁钉都擦得锃亮,树木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彩灯喜幛挂得五彩缤纷,到处一片喜气洋洋。人极多,每个屋子各个角落挤满了亲眷贺客,都是粗爽的北方口音,高大的体格身形,范仲温被明月拖着,好容易进了正厅堂屋。拜天地仪式却已经结束,厅中新郎官陪着高堂和长辈们正在聊天。

男方主位上坐着须发花白的主人富言;女方客位上的中年人貌极年青也极俊雅,神态潇洒风度翩翩,想来就是当年的神童,如今的应天知府晏殊;媒人位置上端坐着位青袍儒生,正是范仲淹。如明月所说,精神还算不错,然而细看去,眉间总有掩不住的悲伤忧心。

“应之兄,尔看希文这篇《上执政书》如何?”晏殊含笑说。声音也是清朗悦耳,带着闲适之意,华贵之气。

“同叔老弟在此,吾岂敢班门弄斧!”富言这么说着还是接过了文稿,轻声念道,“‘天圣五年九月十六日,丁忧人范某,谨择日望拜……某居亲之丧,上书言事,逾越典礼,取笑天下……盖闻忠孝者天下之大本也,其孝不逮矣,忠可忘乎?此所以冒哀上书,言国家事,不以一心之戚,而忘天下之忧……况圣贤存诚,以万灵为心,以万物为体,思与天下同其乐’……开篇不俗,不俗!好一句天下同其乐!”

富弼对父亲慢悠悠地念诗词一样地读这《上执政书》有些着急,这几天忙着娶亲,也没顾上范仲淹新作,急欲知道内容,不禁身体前倾伸长了脖子。富言瞥眼儿子,加快了速度。

“今朝廷久无忧矣,天下久太平矣,兵久弗用矣,士曾未教矣,中外方奢侈矣,百姓反困穷矣。朝廷无忧则苦言难入,天下久平则倚伏可畏,兵久弗用则武备不坚,士未曾教则贤材不充,中外奢侈则国用无度,百姓困穷则天下无恩。苦言难入则国听不聪矣,倚伏可畏则奸雄或侍其时矣,武备不坚则戎狄或乘其隙矣,贤材不充则名器或假于人矣,国用无度则民力已竭矣,天下无恩则邦本不固矣!”

“那怎么办?”富弼脱口而出,年轻人终于还是没忍住。富言晃晃手中的文稿,洋洋洒洒极长,怕不有万言,索性递给了儿子:“你自己看吧!”

“希文公讲得对啊!‘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非知变者,岂能久乎?’我大宋是到了该变的时候了。”富弼一目十行地看完,击节赞叹,“这十八个字更是绝了!‘固邦本,厚民力,重名器,备戎狄,杜奸雄,明国听’,倘朝廷真能如此变革,何愁大宋不强!”

富言受儿子情绪感染,又正是儿子成家的好日子,乐呵呵地笑;晏殊含笑说他也觉得不错,建议范仲淹以此上书宰相王曾。范仲淹谦逊地说不够好,不过这一条条建议都是基于这十几年在地方任上的经验,特别是在西溪几年感触尤深;官员们的变革至关重要,因为朝廷所有政策措施都要州郡长官和县令们实施。

晏殊微微颔首,让范仲淹不要过谦,这一篇上书思路成熟,措施具体,又有一套完整的变革体系,朝廷应该会感兴趣。果然,后来这封上书引起宰相王曾的注意,范仲淹丁忧满后,王曾授意晏殊举荐其为秘书阁校理,成为范仲淹一生的转折点。而十五年后,范仲淹已是参政知事,这篇上书更成为《答手诏条陈十事》的蓝本,得以执行,开始了著名的“庆历新政”。此是后话。

几人正闲闲聊着,范仲淹侧头望见了明月身旁的兄长,惊喜得连忙起身迎了过来。兄弟俩久别重逢,都是百感交集,一番寒暄叙礼之后,范仲淹索性告辞,领兄长回家,和富言、晏殊说好了傍晚喜宴前再过来。

范家就在转角不远处,小小的一个院子六七间瓦房,与三槐堂差不多,一进门桂花香得沁人心脾,还要小心两棵枣子树落下大枣砸到头。范吴惊天动地地迎出来,“三老爷好”“五叔公都好吧”“七舅爷哪能嘎”絮絮叨叨韶了半天,才拍拍头想起去沏茶打洗脸水。范仲淹望着兄长埋怨怎么不先来信告诉一声,让明月去接,千里迢迢的一个人,多让人担心!范仲温讷讷地只说苏州今年的收成不坏,包裹里取出新米,晒干的虾仁,醉好的田螺,现织的锦缎,还有弟妹最爱吃的松子糖……范仲淹见兄长瘦小的身体背着巨大的行囊,一样又一样精心准备的苏州土产摆在案上,更加埋怨做什么带这么多东西,要是累到哪里可怎么办。

秋日阳光金灿灿暖洋洋地洒在院中,兄弟俩啜着香茶讲家常。旁边石榴树上结着又大又红的果实,沉甸甸地压低了树枝,桂花香越来越浓郁,香得人醺醺然的。范仲温知道,这个来之不易的午后,会永远刻在自己的记忆中。

终于讲到老夫人谢氏安葬一事,范仲温委婉地表达了范家老辈的意见,可以接受谢氏归葬;范吴远远地踅在墙角假作扫地,伸着耳朵细听。范仲淹叹口气,沉吟着说:“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很久。如果归姑苏卜葬,对不住朱家,对不住继父。我与母亲在朱家二十多年,朱家人尤其是继父,待我们实在恩重。可亦不能将母亲葬长山朱家祖茔,毕竟,我姓范,将来要陪伴她老人家。”

范仲温不语。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天大雪纷飞,眼睁睁望着继母抱着幼儿离开范家改嫁朱氏,五岁的自己倚门而望,知道那是嫡亲的弟弟,那是血脉相连的骨肉,可是父亲病故,家中贫寒,又能怎么办?幸好这一切艰难没有压倒那个幼儿,现在他是范仲淹,堂堂正正的范希文,为西溪、兴化等地百姓钦敬的范公。所以他想建义庄,想庇护所有孤寒贫穷的范氏子孙和乡邻,在他衣食无忧之后,他想与天下同乐。

“我想,其实我们范家祖上本是北方人,从祖先到高祖曾祖,源自尧裔,望出高平。现在范家子孙幸运地又在北地做官,不如重新在此扎根,子孙后代也可绵延恩泽。”范仲淹缓缓说道,“我会留意合适的地方,构架北地范家茔园,将来范氏后人愿在北方的,都可以过来。”

范仲温默默颔首,虽然舍不得,可看来这是最佳办法。范仲淹又侧身唤:“吴伯,耐也莫担心。想留在这里陪姆妈,想回姑苏老家都可以。”范吴别别扭扭地走出来,期期艾艾地谢恩,老脸涨得通红。还好这时李氏带着两个孩子进来,纯祐、纯仁见过三伯,范仲温连夸两个孩子长得好,弟妹教得好;李氏却不居功,指着厅中东面墙上悬挂的匾额请三伯看,竟然是范氏家训:

孝道当竭力,忠勇表丹诚。

兄弟互相助,慈悲无边境。

勤读圣贤书,尊师如重亲。

礼义勿疏狂,逊让敦睦邻。

敬长与怀幼,怜恤孤寡贫。

谦恭尚廉洁,绝戒骄傲情。

字纸莫乱废,须报五谷恩。

作事循天理,博爱惜生灵。

处世行八德,修身奉祖神。

儿孙坚心守,成家种善根。

范仲温得知是范仲淹写的,忙请弟弟再写一张,要带回苏州让姑苏范家子孙也都恪守。范仲淹提笔,范仲温研磨,兄弟合力不一会儿工夫就好了。范纯仁——未来哲宗朝的大宋宰相——爬在案上咿咿呀呀地流口水,范纯祐朗朗诵读了一遍家训,范仲淹和范仲温含笑凝望,仿佛看到了世世代代忠孝节勇敬长怜幼的范氏子孙。

傍晚齐去富家赴喜宴,富家满满腾腾地摆了几十桌,媒人范仲淹带着兄长陪两家高堂坐在了首席。晏殊很客气地含笑招呼,他年纪其实比范仲淹小两岁,但范仲淹因是后辈进士,恭恭敬敬地执门生礼,终身不殆。富言对这门亲事极满意,乐呵呵地迎来送往,打躬作揖。新郎官富弼一身红袍,被喜娘拉着穿行席间依次敬酒,一杯一杯喝下去,很快就脚步踉跄;一片喧哗热闹中,人人都喝了不少。

富弼乘乱拉着范仲淹说那篇《上执政书》他越想越是好,特别“备戎狄”那一段,“将不乏人,则师战而不衄;边不乏廪,则城围而不下。狄疑且畏,罔敢深入”,论得真好!以前在西溪不是讲过,不论蕃汉皆是生民赤子,武备足则狄戎不敢犯,相安无事,最佳!——富弼十几年后两度出使辽国,一人劝退辽兵,使得北疆息战宁事,宋辽两国相安数十年,这是后话。

“可不就是希文公你说的,武备就是大宋的捍海堰?”新郎官大着舌头高声称赞。

“捍海堰?”富言忽然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前儿到家时还记得的,偏生这两天忙忘了。”说着侧头吩咐几句,管家大步匆匆,很快取了个蓝布包裹来。富言解释这是从泰州出发时大家托他带给范仲淹的,沉甸甸的一个大包,信件杂物土特产什么都有。张大人——你们知道吧?张纶兼任了泰州知府,就为修捍海堰——让我一定转告希文公,放心!

去年范仲淹丁忧离开西溪,晏洛望连夜将范仲淹的信送到张纶手上,张纶感于范仲淹的执着,连续三次向朝廷切奏兴筑海堤之利,表现出不屈不挠的张纶式强悍。面对朝中为数众多的质疑者,张纶干脆请求兼任泰州知州自己管这个工程,表示若修不好他担全责。在这样的决心面前,朝廷终于做了决定,今年二月张纶如愿成为泰州知府,秋天,就开始修筑捍海堰。

包裹解开来,一个个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滕子京、晏洛望、成温、陈延寿、孙厚、丘进、朱亢、王雀、王胡等等都牵挂着范仲淹;盐户们则由董小郎代每人写了一句,问好的、致意的、嘘寒问暖的,和麻花、田螺、大糕等各种土产一起,饱含了众人的心意。范仲淹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蓝布包上,闻着那气味心中疑惑,打开来,是一撮土,深得发黑,带着大海的咸味。

“张知府说,这是捍海堰复工当日,挖出的第一锹土!”富言在一旁道。

范仲淹凝视着黑土,仿佛看见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之滨,成千上万的民工兵卒正在奋战,海风吹拂,鸥鹭翔集,蒹葭苍茫中丹顶鹤群仰首长唳。雄伟的捍海堰如龙蟠如虎踞,蜿蜒横亘,隔开了波涛汹涌的海潮,保护着堤后的田地和人民。

桂花香似有若无,喧哗繁闹时近时远,醺醺然的醉意中,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在了这一撮土上。 nQWzh97YyrC9w6BKoQpWHGoUxEWyzyqGkBAN9ksYAJcvMy1Ha/ACDP9yj4oNa9Is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