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十八章 自是相知

盐仓衙门一直忙忙碌碌,新任押袋官丘进精神抖擞干劲冲天,“造袋局”很快盘整好挂上牌子开张。贴出告示招工,说明按袋数按时限付工钱,果然应募的工人极多。正好各个盐场因还没有开始煎盐,富裕人手也都跑了过来。董二家的,钱三娘领着几个幼丁,魏七嫂带着孩子,还有吕大指挥着几个年老的盐丁都坐进了局里。

很快蒲草陆续运到,蒲袋按部就班地编起来,一日最多居然能编出近万个成袋,丘进带人收起,编号后派发各个盐场,规定一应出盐全都必须装此蒲袋,必须保证盐重三百斤。好在这几年统一用了石权仓秤,盐场和盐仓秤出来斤数出入不大,事先要求好不难做到。

范仲淹到局中巡察时顺便问起吕小淘等人的情况,得知吕小淘和吕大富、吕阿贵兄弟在忙春耕,董二、董小郎、许二百九等在割芦苇,计划下个月开始摊场,又要开始一年的煎盐大计。“今年不会有海潮吧?”董二家的眼巴巴地望着范仲淹问。钱三娘拍了她一下:“你别难为范大人!海潮的事谁说得准?每天抬头望望海春轩塔,真有海潮就赶紧躲呗。”“我能躲,盐场怎么躲?”董二家的不服气反驳,被钱三娘连使眼色,转头看见范仲淹眉尖微蹙,忙住了口,讪讪地说:“是是是,躲就躲,反正救命墩现在好几个,都越堆越大……”

盐丁们有数,范大人这几年为盐户操心,为海潮担忧,桩桩件件哪一个容易?听说为修捍海堰殚精竭虑地做了经画呢,也交到张纶大人手中了,可朝廷不批有什么办法?大家不能再不知好歹地逼他。

富弼跟在范仲淹身后,出了造袋局问:“大人作何打算呢,对捍海堰?”范仲淹沉吟不语,这个问题,其实每天都问自己好多遍。继续等待吗?可如董二家说的,自己能等,哪怕盐丁也能等,可盐场怎么等?农田怎么等?民居怎么等?一年一年再被海潮淹吗?

张纶身为淮南东路转运副使,要管整个一路的物资钱币和漕运,官话说叫“收摘山、煮海、铸钱之利,以归公上,而总其漕运之事”,掌管着盐本钱、脚钱、口粮木材和车船制作场等千万种资源事物,捍海堰对他来讲并不是头等大事要事,在适当的时候当然会争取,但绝不会像自己,像几州受患百姓这样念念不忘。

朝廷呢,肯定也是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的,去年冬天海潮淹到泰州府门口,后来赈济灾民,安置伤者,招募流民返家,泰州知府衙门做了不少事。朝庭到现在对修捍海堰一事仍无回复,也许是日久资料散失,也许是真宗皇帝驾崩时忙乱遗失,也许是太后和小皇帝根本还不知道这事……

静等显然不是办法。“我再上书,经画重新交一遍。”范仲淹决然说道。

好在当初交给张纶的经画,范仲淹抄录了一份,经过这两年的实践对各处水利又更熟悉,于是召集了林逋和朱宏儒,再次细细讨论。富弼负手立在下首,静静聆听,偶尔插话讲一句倒都在点子上。滕子京闻讯赶来加入队伍,清白堂中常听到他高谈阔论的声音;晏洛望不怎么说话,不过到底在西溪待了十几年人又极聪明,难得出个主意都极实在;汪亥、陈延寿、朱亢等也是常跑海滨熟悉海潮的,都七嘴八舌地议论;甚至吕小淘、魏七、董二、许二百九等盐民来衙门时也会蹲在墙角默默地看,被范仲淹问到就老老实实地回答,带着羞涩。墙上挂的经画图越来越详细,越来越精确,终于在老槐树上知了鸣叫第一声的那天,快马送了出去。

富弼望着马蹄扬起的灰尘,问范仲淹:“如果还没有回音呢?”

范仲淹笑笑说:“那就再上书,再交经画。本于仁义而谋,将之以刚决,只要认定了是康济百姓的有益事,吾绝不屈挠。”富弼没说话,听着树上知了叽叽叫着,突然有些心烦。

过了几天,范仲淹匆匆赶到晏溪书院,为几位去泰州府赶考的童生送行。富弼静静地跟在后面,只见范仲淹郑重其事地走到童生之前,亲手给每人理理背包,鼓励他们好好考试,祝他们高中,回来时都是“学究”;万一不中也不要紧,继续在书院读书,相信只要读下去都有裨益。

几位童生年龄有大有小,个头有高有矮,董小郎粗手大脚的最扎眼,为守礼压低了嗓门说话,也仍然最响。他说来书院读书的第一天,范大人亲自讲学,说读书最重要的是明理晓道,郑重地告诉学生们“道者,臣则由乎忠,子则由乎孝,行己由乎礼,制事由乎义,保民由乎信,待物由乎仁”,董小郎轻声念诵,黝黑的面孔上泛起光彩。他说他念了一年多,一直是学里最笨的,这次去泰州府应考肯定也考不中,准备回盐场继续做亭户;不过范大人讲的学,先生教的书他会继续学一直学,这几句话他将终生铭记。

“道者,臣则由乎忠,子则由乎孝,行己由乎礼,制事由乎义,保民由乎信,待物由乎仁”,跟着董小郎郑重其事地念诵,童生们一起张开了口,近乎虔诚的神情让一张张普通平凡的面容变得光彩流转,空旷简陋的晏溪书院瞬时亮堂起来。富弼呆呆望着,良久侧过头,避开了范仲淹殷切的目光。

知了越叫越闹,天气一天天炎热。这天门子冲进来报告,转运司来人!说是张纶大人派来的!范仲淹大喜,手中笔没来得及放下就迎了出去。皇天不负有心人,捍海堰终于要有结果了!

进来两位转运司的官员,很奇怪,却是巡检官,专门查私盐的。范仲淹一颗心凉了半截,笑容凝固在脸上,颇为僵硬。巡检官并不多寒暄,年轻的瘦高个神情倨傲,递上一个包裹,冷冷地说:“这是在扬州查获的私盐,张大人让送来‘请’范监仓看看。”

范仲淹隔着布包闻着味道已知道不好,太熟悉了,就是吕家灶的味道,打开来看晶莹剔透色白粒大,明显是淮盐。年轻的巡检官声色俱厉,再三申饬训诫,吴大人警告你们西溪盐仓多少次,为何屡教不改,“小心你顶上的乌纱帽”都吼出来,范仲淹唯唯诺诺,心中叫苦。

回想第一次见吴尊是娶亲那日,张纶的随从众多一开始没特别在意。可自到吕家灶,吴尊就开始质疑盐场的管理,怎么防止盐户私煮、私藏、私售?这个怀疑并不是没事找茬,私盐是全国普遍存在的问题,解盐、池盐、淮盐各种盐无一例外;市场上一直有淮盐私盐,就说明各地盐场、盐仓有管理漏洞。至于是西溪仓,是利丰仓,还是盐城仓?转运司认为恐怕都有问题。所以吴尊对范仲淹在这方面的手软颇为不满,没有当场指责已经是碍于张纶对其的器重。之后吴尊下过几次命令,要求西溪盐仓加强管制,严格执行盐榷,对所辖盐场的产盐必须做到“尽数拘买”,严密防范私盐,杜绝私盐市场上再有淮盐。有一次还把范仲淹叫去泰州府当面强调过:虽然海潮侵害,盐民生产不易,但这不能成为私盐的理由,法不可恕啊!

老实说,范仲淹也认真执行了,在各个盐场苦口婆心地劝盐丁“不要私煮,不要卖给私盐贩”,要求各灶首加强监督管理,也发过狠:“一旦发现严惩不贷!”然而无可奈何,私盐就是屡禁不绝。客观的一个原因,泰州楚州海滨广袤,亭灶星罗棋布,远的常在一两百里开外——也因此张纶同意加盐户运费——西溪盐仓总共四十多衙役而且仓库管理占了一半人手,所以基本上靠灶首管理盐场。是私盐获利太高,灶首参与其中?还是灶首力不能逮,管不住手下亭户?最糟糕的,恐怕两种情况都有。

还是另一位年长的巡检拦住瘦高个,诚恳地说:“听闻范监仓为官清明,在西溪盐仓做了不少实事,张大人每次讲到都是赞不绝口。但是私盐泛滥,小里说不过是少数人违法犯罪得不当之利,大里说却会扰乱国家盐榷,影响国家大计。范监官如不竭力杜绝,如何对得住朝廷,如何对得住圣上?难道范大人只要‘下诚于民’,不要‘上忠于国’?更何况,这些私盐贩总有被捕获之日,轻则流徙重则绞刑,范大人的宽容岂非反而害了他们?”

范仲淹听到这里,额头冷汗涔涔而下,然而无法辩解自己已经严格管理了,已经认真执行了:私盐就在面前,辩解什么呢?

两位巡检官前脚出门,范仲淹后脚奔马去了吕家灶,拿着这包私盐。富弼想也不想,好奇地打马跟在后面。

吕家灶正在煎盐,远远地就望见青烟升腾,直冲九霄,一派繁忙景象。吕小淘听到马蹄声迎出来,精赤着上身,从头到脚汗淋淋的,望见范仲淹一喜,正要开口说话,立刻就变了脸色——范仲淹闻得出来,吕小淘当然更闻得出来。素来温和的范大人面色不善,握着包吕家灶的盐,还能有什么事?“范大人,我保证我吕小淘没有私煮私售,是谁?我就不知道。”

“你是灶首,你不知道?按法要全灶连坐,你不知道?”饶是范仲淹一向温厚,也忍不住发火,“私盐是重罪!私煮私售私贩私藏都是杖脊流放的重罪!我丢乌纱帽不要紧,转运司张大人对朝廷怎么交代?还谈什么,什么捍海堰?”

吕小淘不吭声,默默召集了全灶的盐丁,将这包私盐放在了众人面前:“是谁干的?不承认的话,全灶连坐,我先进大牢,我杖脊流放,范大人丢乌纱帽,换个狠厉的监仓官,有你们受的!”

烈日炎炎,海涛阵阵,范仲淹目光犀利如锋刃,一个个依次望过去。董二不安地搓着手,董二家的一直在扯衣角,钱三娘哄着几个幼丁“别急别急马上就去树荫下”,许二百九低着头,大脚蹭着地上的石子,吕大富和吕阿贵兄弟俩一直交换着眼神,董小郎捏着个纸片口中念念有词——他到底没考中学究回了盐场,不过煮海之余还是喜欢读书,沈泰紧张地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五十多个沉默的盐丁个个大汗淋漓,黝黑疲惫。

“刮沙汲海,炙日熬波,天下之工役,未有如灶户之劳者。蓬首墨肌,灰卧糠食,天下之民,未有如灶户之穷者。”范仲淹脑中忽然冒出这几句。辛苦贫穷之上,海潮还在不断地偷袭侵扰,日日担惊受怕,夜夜提心吊胆。

真要追究吗?“私盐法”中对盐户的惩治比私盐贩还重,私卖哪怕一斤,也要杖一百并流放岭南等偏远之地,再严重的甚至要处绞刑极法。这里哪一个盐丁不是辛辛苦苦煮海,不是战战兢兢过活,不是小心翼翼地只求一点生存的机会?摊场煎盐再辛苦都不在乎,只要有一点生产的可能,就坚持劳作,屡屡遭海潮侵害也绝不放弃,看远处的救命墩,小土墩一天天扩大快成个小岛了。为生活为生存,冒险私煮私卖,虽然法不可恕,然而其情可哀可悯啊!

最关键的,食盐为民所必需,盐利又高达数倍,不仅一般商民冒险私贩,许多官吏兵卒朝中大员也狃于厚利以贩盐为事,所以除了“场私”“商私”船私”,还有“功私”“官私”“军私”等私盐。市场上的淮盐私盐,可不一定是盐民私煮的;吕家灶产的私盐,也不一定是吕家灶流出的。

范仲淹忽然泄了气,挥挥手说:“你们好自为之。”转身不顾而去。富弼挠了挠头,也忙跨马追上,暗暗为范仲淹担心:这样一桩被上司严责的私盐事故如此草草了之,转运司能就此不闻不问?吴尊能善罢甘休?范仲淹不是第一天做官,他不知道吗?

果然在天气转凉,过了中秋之后,下来了“起止火伏法”(注:火伏法开始的时间当在之后的景佑年)。衙役们嘀咕,“袋法”刚忙得差不多,好容易凑齐蒲袋发到了各盐场,丘进整整瘦了一圈,算算即将入纳新盐,后面按规定标注登录的工作更重,正在发愁呢,这又来新法了?

范仲淹翻着转运司的文书,看见吴尊特意在上面重重写了“西溪盐仓务须严守”,不禁皱眉。点名西溪盐仓是警告,直接任命晏洛望为催煎官则明确表示了对自己的不信任,当然也是对晏洛望才干的肯定。第一次见面在兴化刘善人家,转运司几人听说他的绰号是“阎罗王”都哈哈大笑,欣赏之极。

新法规定,催煎官负责按照“起止火伏法”控制各亭户的煎盐时间,稽察其入盘卤量和成盐多寡,从而掌握煎盐数量,督促盐户将所有盐产卖纳官仓,防止其私藏私售。也就是说,从盐场这一源头上控制私煮私卖。催煎官注明任期三年,期满按绩效升迁或贬谪。对于已经干了九年的专知官,渴望出人头地的晏洛望,是个极好的机会。若他仍是以前的“阎罗王”,一定会果断坚决地执行;现在呢,怎么看都有些犹豫迟疑。

一行盐仓衙役迎着秋阳,穿行在海滨,范仲淹、晏洛望走在最前面,富弼紧跟在后,丘进、朱亢、陈延寿等走在队伍的最后。富弼不再像第一次到盐场时那样好奇地东张西望,阳光中一言不发,一路沉默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吕灶头,你们家特别要注意。按这个‘起止火伏法’,算好亭户的盐灶、火灰和盘数!”晏洛望板着脸,对吕小淘认真要求,“每次起火,伏火,都要规定时间!”

吕小淘愁眉苦脸,“是是是”“一定一定一定”地应承不绝,目光却求救地望向范仲淹。倒不是想私煮,第一个现实的问题是这得费多少事?第二个问题是管用吗?煎盐是手工活儿,途中有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温度不够喽火候太大喽,盐卤泄露灶盘倾倒都有过,规定时间?做得到吗?理论上这一盘能煎出三百斤盐,就煎得不多不少正正好吗?在盐户看来,这“起止火伏法”纯粹是找麻烦!

范仲淹暗暗叹口气,温言道:“大家都要奉公守法,按晏催煎说的办。”吕小淘继续答应“是是是”,声音中多了无奈隐忍。晏洛望也叹了口气,继续说起详细规则:如何司火之起伏,如何稽灶之多寡,如何权制亭灶,如何钤束火候……总之最终目的是“火伏可见,私煮可禁”。

范仲淹悄悄转身退出,负手踱至海边,眺望着大海。蒹葭苍苍,一群丹顶鹤在苇丛中嬉戏,或立或舞,和三年前刚到东台时的景色差相仿佛。耳边晏洛望高亢的声音也和那时差不多,只不过少了凶狠,多了几分范仲淹式的苦口婆心,絮絮叨叨说着根据火伏掌握的情况,每三年适当调整亭户额盐数量,大家好好遵守,争取额盐不要上涨,最要命的千万不要出现私盐……富弼跟上来,轻声问:“大人是不喜晏洛望做这个催煎官吗?我看他自己也不大高兴呢。”

“火伏可见,私煮可禁……”范仲淹喃喃重复着耳边的话语,摇了摇头,“不,不关晏专知的事。”仰望晴空,白云悠悠鸥鹭翱翔,两只丹顶鹤盘旋飞舞,良久说道:“起止火伏法是朝廷的意思。然而盐本身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像水一样不可缺少。为了盐利执行盐榷,实在谈不上仁义。而朝廷禁止私人贩运盐茶,一被查获,不是徙、流,就是绞、配,每年因私煮私卖私贩私买而犯罪的人成千上万。现在国家因专卖盐茶,管理运输等所费人力财力已极为可观,还要出尽百宝,不断加强管制,什么袋法,起止火伏法,层出不穷,不惜耗费时间精力人力物力。”

范仲淹苦笑:“我恐怕,管得越来越严,人心却越来越散,最终伤害的,是我们大宋。”

富弼睁大了眼,吃惊范仲淹想得这么宏阔,这么高远。“所以你看,要想为国经画,利济万民,必须要有功名,要进仕途,要入科举。”范仲淹凝视着年轻人,诚恳而热切,“以彦国之才,必大有作为。”

海风吹拂,海面连绵荡漾,像年轻的洛阳才子此时起起伏伏的心绪;秋阳明媚地笼罩着四野,富弼迎着阳光眯眼沉思,终于决然地说:“范大人放心。我明天就去应天书院,读书备考。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你将来的成就一定比我高,不可限量。”范仲淹含笑道,“但记住上忠于国,下诚于民,足矣。”一阵波浪打来,前方的鹤群扑棱棱地飞起,振翅飞向高空。富弼仰头望向鹤群,听着声声高亢的鹤唳,笑了。

如两人所愿,二十年后他们同在京城,作为庆历新政的头两号人物一同受到仁宗皇帝重用,一同变法改革,一同治国济世,之后又一同受贬谪,一同在宦海几度沉浮。富弼没有辜负范仲淹的期望,官至宰相,为政清廉,历仕四朝皇帝,且两度出使辽国,息兵宁边,成为大宋又一赫赫有名的贤相。

很多很多年后,富弼含泪挥笔,深情怀念这一段两人初识的时光:某昔初冠,识公海陵。顾我誉我,谓必有成。我稔公德,亦已复膺。自是相知,莫我公比。一气殊息,同心异体。始未闻道,公实告之。未知学文,公实教之。肇复科举,我惮大科,公实激之……

这篇文章的名字,叫作《祭范文正公文》。

这份相知和相契,跨越了年纪、身份、时空和生死。

秋去冬来,西溪下了一场雪,小镇被一片白色覆盖,晏溪河也结了厚厚一层冰,望过去满目白茫茫一片,像洁白无垢的琉璃净土。范仲淹照样在衙门中忙忙碌碌,欣喜今年盐课完成得不算坏,几次海潮靠着海春轩塔预警和救命墩躲避也没有大的伤亡。然而心里总怅然忧虑,看来这一年又要这样过去了,捍海堰就没指望了吗?逃荒的农户听闻又有四百多家呢,虽然那和西溪盐仓没关系。

“圣旨到!范仲淹,接旨!”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范仲淹连忙恭迎圣旨,摆香案整衣冠的时候心中忐忑,会是什么事?又发现私盐了吗?吴尊传闻被调去了京城,会是他对自己不满意终于行动了吗?“大理寺臣、监泰州西溪镇盐仓范氏仲淹,忠诚恭谨素有才干,着即兼知兴化县事,理泰通楚海四州沿海筑捍海堰事,毋论巨细与淮南东路转运副使张纶考量可。钦此!”

范仲淹呆呆地抬起头,垂在地上的手指悄悄掐了掐腿,是真的,不是在做梦。兼兴化县令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捍海堰,朝廷同意修筑捍海堰,而且让自己主管!

三年半的漫长时光中,日思月想,终于盼到了今天。范仲淹只觉得胸膛中一颗心怦怦急跳,兴奋热切,跃跃欲试。 Mau9fz+7sc6qv1KYX4V5JPTusnn44+QYFACmtaDWo/QSLVET9AkQVYOwISnqxx/1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