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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结绳记事:百年沧桑,物是人非

光阴何太急,如白驹过隙。

弹指间,百年过去了。

在这百年间,发生了很多事。

首先是族人们的生活水平,在得到了西王神传下的陶艺、金属锻造以及耕种等方面的技术和知识后,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同时,因为注重卫生习惯,降低了族人的生病率,提升了他们的身体素质,让他们的寿命得到延长,新生儿的死亡率也被控制、压低。

这一切,使得族中人口,相比百年之前,有了大幅增长!

至于王城,早就已经搬迁到了西王神的宫殿附近,以便巫师们,能够近距离的侍奉西王神!也让神巫,能够更好地聆听神谕!

一大早,身着华丽服饰,戴着薄如蝉翼般的金面具的神巫,便领着一群巫师,来到了西王神的宫殿外,先是按照祭祀流程,为伟大而仁慈的西王神,献上象牙、玉石,以及从遥远东边,临海的部落那里,交换来的海洋贝壳等物。

主持仪式的神巫,是第三任西王神的使者!

首任西王神的使者,射下了太阳的大英雄翼,早在数十年前,便已经魂归天上,永远的侍奉西王神去了。而与他同时代的鱼凫王,也在他去世后没多久撒手人寰……不过王室的成员,并不认为他是去世,而是鼓吹他和翼一样,魂归天上,成为了满天星辰中的一颗,也成了神!

现在,跪在西王神宫殿外,神情虔诚而谦恭的,是那位鱼凫王的孙子——杜宇。

第三任神巫和第三任鱼凫王,与他们的前辈、祖先不同。

当年的鱼凫王和翼,虽然偶有纠纷,但都很克制,再加上翼落难的时候,鱼凫王对他多有照顾,所以王权和神权之间,倒算是相处的和睦……甚至还没有之前鱼凫王和大巫之间的明争暗斗来的厉害。不对,应该说是远没有那个厉害!

至于当年那位大巫……

早在第一批船只造好,她就被鱼凫王派遣,乘船顺流而下,去寻找海洋中的珍宝了。

毕竟她是大巫,不仅有着神灵的保护,同时也清楚神灵要些什么东西……可惜的是,后面虽有船只与人员返回,其中却没有大巫。有人说,她是被河伯看中,选去当了新娘;也有人说,她是葬身在了猛兽的腹中。

事实上,那个时候,已经没人在乎她去了哪里。

而今百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王权和神权之争,也越发激烈!不过因为有西王神在,所以神权一直是压过王权,历任鱼凫王虽然不甘,却也无奈——他们没有胆子,也没有这个实力!

很快,仪式进行完毕,在神巫的命令下,一群巫师捧着进献给西王神的象牙、玉石、海洋珍宝等物,鱼贯进入西王神的宫殿。鱼凫王杜宇起身,想要跟随巫师进入宫殿,觐见西王神,然而却被神巫拦了下来:“大王请回吧,西王神最近不见外客。”

鱼凫王杜宇脸色一沉,质问道:“西王神为我族守护之神,而我则是一族之王,岂是外客?神巫,近几年来,你一直找各种理由推脱,不让我觐见西王神,到底是何缘故?是何居心?”

戴着金面具的神巫,面对质疑一点儿不慌,冷冷的回复道:“大王,这是西王神的旨意。我虽然是神使,却也不敢假传神旨!你要是不信我的话,大可向西王神祷告,看祂怎么回复你……当然,如果你要硬闯,我也不会阻拦。但触怒了神灵的后果,可就要你一力承担了!”

“你——”

鱼凫王杜宇身边的侍卫,对神巫言语中的不敬大为不满,怒目瞪着神巫,就要发难问罪。

“怎么,你要对我,神灵的使者不敬?”神巫盯着这个侍卫,语气陡然变的森冷。

周围的巫师全都停了下来,望着这个侍卫,仿佛盯上了猎物的群狼。

“我……”侍卫被他的气势所压,一时哑然。

鱼凫王杜宇拉了把侍卫,冲神巫笑了笑:“他也是忠心事主,并非有意冒犯神巫,还望你大人有大量,宽恕他一次。”

神巫冷哼一声,既然鱼凫王杜宇开了口,这点儿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这次就算了,若是胆敢再犯,就算大王护着你,我也能取你性命!”神巫先是冲侍卫冷声威胁,然后又对鱼凫王杜宇说:“大王,你的这些侍卫,也该教教他们规矩了。冒犯了我还是小事,若是什么时候冒犯了西王神,就算我想帮忙,也保不住他们。”

“是,多谢神巫教诲,我会好好管教他们的!”鱼凫王杜宇咬牙说道,纵然心中有再多的愤怒和不满,这一刻,他也只能压在心中。

神巫不再搭理他们,转过身,朝着西王神的宫殿走去。四周的巫师们,也继续他们先前的工作——捧着贡献给西王神的祭品,鱼贯进入宫殿。

侍卫瞪着神巫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大王,他简直目中无人……”

“噤声!”鱼凫王杜宇轻喝一声,“回去再说!”

回到王宫,他屏退了侍女,只留了几个亲信侍卫。偌大的王宫,因为采光的原因,略显昏暗,只能在堂中燃起篝火,以助照明。

即便堂中只有几个亲信,可鱼凫王杜宇说话的声音还是压的很低:“那个传闻……调查的如何?是真是假?”

一个侍卫回答道:“我收买了一个巫师……据他说,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理由?”鱼凫王杜宇没有轻信。

“最近这段时间,神巫虽然允许巫师们进入西王神的宫殿,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西王神的寝殿!另另外,他献祭的象牙、玉石等物,实在太多,也太过频繁。而且被我收买的那个巫师说,神巫最近一段时间的情绪很不稳定,稍有不对就会发火甚至失控!所以我断定,传闻是真的!西王神……已经陨落!”

神灵……也是会死的吗?

就在众人沉默且震惊的时候,又一个侍卫开口道:“我想起来,曾经听一位长者说起过一件事情。”

“什么事?”鱼凫王杜宇看向这个侍卫,知道他在这个时候提起的事,绝对非同一般。

果然,侍卫说道:“那位长者,是第一任西王神神巫,大英雄翼的后人。他说,翼在临死之前,曾经感叹过,长生不死这种事情,果真是不存在的,就连神灵也难逃一死,更何况是普通人!那位长者还说,翼在临死之前,曾经亲口说过,神灵也是会死的。而且这一秘密,正是西王神告诉他的!”

“翼还说过这种话?为什么以前我没有听人提及过?”鱼凫王杜宇有些怀疑。

侍卫解释道:“因为这些话,听着太过匪夷所思,他们也曾怀疑,会不会是翼在临死之前的胡言乱语……再加上神巫以及巫师,对于不敬西王神的人,总是施以酷刑,所以他们根本不敢把这话讲给外人听。哪怕这话,是由翼亲口说的!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才听到这位长者吐露了这一秘密。但事后,他就再不肯承认自己有说过这话了。”

“如此说来……神灵真的会死?西王神真的已经陨落?”

鱼凫王杜宇在犹豫了片刻后,说道:“这不是没有可能……你们还记得,神巫上一次,代西王神传授知识技艺,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两月之前!”

“没错!在最近这两个月里,神巫一直没有传授新的知识与技艺。他的说法,是西王神在研究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无暇分心!现在看来,不是西王神无暇分心。而是祂,根本已经陨落!”

鱼凫王杜宇拿定了主意,厉声说道:“西王神陨落,神巫当负首责!肯定是他没有侍奉好神灵,才酿出这等大祸!我们要做的,就是杀掉神巫,以罪人之血,祭祀西王神!”

“可万一……西王神要是还没有死呢?”一个侍卫问道,话语一出,就彻底冷场。

鱼凫王杜宇在沉默了片刻后,沉声说道:“如果西王神没死,那我们在这里商量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早就遭遇神罚了!既然神罚没有降临,那就说明西王神已经陨落!最不济,也是西王神不会怪罪我们的行为。甚至认为我们诛杀神巫,是有功之举!”

“没错!”

“王说的对!”

众侍卫齐声相应!

鱼凫王杜宇手一扬,侍卫们立刻闭上了嘴,听他法号司令。

“召集人手,务必要忠信可靠之人,围伏在西王神的宫殿四周,只等神巫出来,就发动进攻,将其诛杀!至于那帮巫师……投降者,可宽恕其性命,但有反抗者,杀无赦!”

“是!”众侍卫齐声应道,杀气腾腾。

第二日一早,巫师们便和往常一样,鱼贯走出了西王神的宫殿。

而最后走出来的,正是戴着金面具的神巫。

又是一夜无功,神巫隐藏在金面具后面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不安。

他已经连续数月,无法与西王神建立起联系了。联想到之前,西王神在最后几次与他建立联系时,曾说过的‘能量即将耗尽’,‘我将随之陷入永眠’的话,神巫心中又涌起了一丝丝的恐慌。

西王神……不会是真的陨落了吧?

如果西王神陨落的秘密传了出去,那么我这个神巫,必将失势!不,不仅是失势那么简单!杜宇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给我戴上西王神陨落的罪魁祸首的帽子,将我明正典刑……

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西王神陨落的秘密传出去!

可是,西王神从出现的那一日起,便一直在教导我族知识和技术,要是我一直没有新知识和技术教给族人,这一秘密,早晚会被发现!

如果我现在去找杜宇说明情况,或许能有一线生机,但这,势必会让我丧失权力!

没有了权力,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最好的办法,不是坐以待毙,而是抢先发难!趁着现在,神权还在王权之上,杀了杜宇,灭了鱼凫王一族,取而代之,将神权与王权合而为一,让我既是王,也是神使!唯有这样,我才能继续执掌大权!

神巫正想着,突然感觉眼前一花,有几个手持武器的人,从阴暗处冲了出来。

什么情况?刺客?哪里来的刺客这么大胆?

神巫又惊又怒,疾声呼喊,想要叫人过来保护自己。

然而这一刻,他耳边响起了一片喊叫:“西王神被神巫害死了!”“诛神巫,为西王神报仇!”“神巫不死,我族难安!”

瞬间,神巫感觉四肢发凉发麻。

“这些人……这些人是怎么知道的?”

就连本该去迎敌的巫师们,在听到了这些人的叫喊后,也愣住了,下意识的回头看向神巫。

他们的迟疑,给了伏击者们机会。

一时间,箭如雨下,刀光四起,喊杀声不断。

神巫转身想要朝着西王神的宫殿跑去。

虽然他没有操控宫殿里各种机关设备的权限,但这个时候,待在外面肯定是死路一条,逃到西王神的宫殿里,说不定能靠着自己对宫殿内部的熟悉程度,寻到一线生机。

然而,他刚跑上廊桥,一支箭就射中了他的背心,让他从廊桥上栽倒了下来。

一个侍卫趁乱冲了上来,俯身一刀,枭了他的脑袋,连着黄金面具一块儿提起,高举过头,大声喊道:“神巫已经伏诛,尔等还不赶紧束手就擒?继续抵抗,不仅你们死路一条,还将祸及妻儿!”

巫师们回过头来,见神巫真的已经死了,而西王神又没有降下神罚,都是又惊又惧。短暂的犹豫过后,纷纷跪伏在地。

“成了!”

鱼凫王杜宇在几个侍卫的拥簇下,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神巫已死!从今往后,再也没有神权来压制王权了!

不,不对,应该说,神权和王权合而为一!他杜宇,鱼凫王杜宇,就将是一代神王!

语音日记:万事都有终结的一刻

一转眼,我来到这个陌生的星球,已经很多个日夜,这颗星球也围绕着它的恒星,运转了一百个周圈。虽然我想尽了办法节能,同时也在这个星球上面,发现了象牙、玉石等等,蕴含有空间飞行船能够吸收的能量的物资,但能量依旧是入不敷出。而我的状态,也随着能量的流逝,在一天天变弱……

我去世的日子,终于要来了吗?

也应该来了。

我以这种古怪的状态,在空间飞行船的智脑里面,苟延残喘了这么久,目送了在这个星球上认识的朋友一个个去世,也该轮到我了。

只可惜,我传授给这些土著生物的知识,还是太少。

他们的学习能力、理解能力有限,虽然吃苦耐劳,但学习的进度依旧很慢。

这么久,他们只是学会了制陶、青铜锻造、农田耕作等等方面的技术。我原本想要教他们更高深的技术,可不是他们理解不了,就是智脑中有缺失,无法系统化的教给他们。当然,也与我不是一个专业的老师有关!在教育这方面,我懂得不多,只能把相关影像,一遍遍的,放给能够与我进行脑电波交流的土著生物看,再把一些关键点解释给他们听。但他们的理解能力,并不能够让我满意……有时候,我教的东西,与他们理解的,简直是天差地别。

现在,我就要死了。

我死了之后,空间飞行船也将因为耗尽能量而停止运转,就算我想要将智脑里面存储的知识影像留给他们,他们也没有办法观看。

看来,我族的知识,终归还是传承不下去……

哎!

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没有另外一种,能够记载知识,传承知识的方法吗?

刚才,第三个能够与我进行脑电波交流的人,前来拜访我,我告诉了他我的状况。看的出来他很震惊,也很慌张。我知道,他是在害怕。不是害怕我死后,没法从我这里学到知识技术,而是害怕我死后,他将失去权力。

有时候,我真的无法理解这些土著生物的想法。

个人的权力,难道还能有知识和技术重要?

罢了……说这些也没有用。

万事都有终焉,只希望千百年后,在这个星球上,还能有土著生物能够记得我……记得我传下的知识,记得我族的故事。

如此,便足够了!

好了,我的日记也该画上终结符号了……也不知道这些日记,将来会不会有什么生物能够发现、看到、听到……或许,它的听众、观众,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

不管如何,都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真是可惜……我到死的一刻,也没能看到大海!

后记:传说

很多年过去。

中原群雄并起,齐鲁燕赵韩等各国纷争不断。虽战火四起,但这段时间,同样也是百家争鸣的时代!

一群仗剑游历四方的士人,来到了蜀地。

一次偶然机会,让他们从蜀人的口中,听说了古蜀国的种种传奇。对于神王鱼凫统治下的古蜀国,他们充满了好奇与希望。

“真是可惜,这样一个璀璨的王国,泯灭于历史长河中也就罢了,居然连一点儿文献都没有流传下来,更别说是将他们先进的技术传承下来……难道说,这个王国,虽然在神灵的帮助下,发展迅速,学到了先进技术,却唯独没有创造出文字?”

“兄台此言差矣,文字哪是那么好创的?岂不闻仓颉造字时,连天地都为之震惊,鬼神都为之哭泣?”

“但古蜀国毕竟是神授之国……那神灵,都没有教给他们文字吗?”

“或许神灵是想要让他们自行创出文字,但他们,并没能够完成这一壮举……或许这,就是神灵弃他们而去,让他们泯灭于历史长河中的原因。”

“哎……何其愚也?唯有文字,方才能让文明延续!有了文字,就算国灭,也能有据可查,有史可考,不至于成为山野村夫们口中的野史奇谈!”

几个士人坐而论道,旁边另外一个士人,却持笔在竹简上面奋笔疾书。将刚刚听到的传奇故事,经过自己的理解和加工后,记录了下来。

他听到了翼射日的故事,旋而记下:“羿射九日,落为沃焦。”

他听说太阳被射落,变为黑洞,能吞噬光线的故事后,于竹简上写下:“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而关于西王神的故事,则被他记录为:“西有王母之山,壑山、海山。”以及“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又把西王神的神鸟取名为‘青鸟’,记录下:“西王母梯几而戴胜。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

又百余年,士人记录下的这些文字,与他记录下的其它见闻一起,被后人整理成书,是为——《山海经》。 T2jDEvuuokNDq8SPEgRTZwFmJhrqguEVAy4I5uYa33UhimzeQJ2OIMJT3bnkZ9V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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