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怎会不想念你?若不是因为惦记你的安危,我又何苦跑这么远来?”说着,见他这幅神情,不由得又嗔了一句:“看看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我怎么就和小时候一样了?”楚俞立即皱了眉头,满心都是她最后一句话,连之前她说惦记着他的那些都无暇顾及。
禾曦眨了眨眼,自觉没什么错处,便老老实实回答说:“自然是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啊!”
谁知楚俞听了却脸色一变,很是不满的瞪着她,几乎想也不想就说:
“我早就不孩子气了!我只不过是喜欢和你亲近一些才这样待你,你去梳洗之前还说我有了大人模样,怎么现在就又说我孩子气?”
竟是连说话的语气也是又急又气的,直教禾曦都看得呆了,好一会儿,才满脸莫名的问:
“你生什么气呢?”
在她的印象中,他可从来没有这样气恼的跟自己说过话,即便是当初在甘渊神宫刚刚接触,他对现下所传颂的神谕百般不屑之时,也不见他露出这般神色……
所以,她实在不知他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会因为自己说了他一句孩子气,就生出这样大的反应!
楚俞被她问得神色一滞,这才有些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可心里却着实憋了一股气,不禁垂眸片刻闷声说道:“我没有生气……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再把我当做一个小孩。”
这话说得,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叫禾曦看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良久过去才叹了口气,无奈道:
“可你于我而言本就是个孩子啊……”
说完,看他气鼓鼓的瞪着自己,心中不由有几分忐忑,忙又解释说:“我知道你如今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但我却拥有数百年的记忆,仿佛活了数百岁,便是你再如何成长,在我心中也始终是个孩子啊,这与你成熟与否无关,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己的心性所致罢了。”
“那要是照你这么说,这世上岂不是只有大巫师在你眼里不是个孩子了?”楚俞立即发问,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别扭,但却也因为见她认真对自己解释而好过许多,神情也不似方才那般气恼。
可又因为她说自己有数百年的记忆,下意识想到了甘渊神宫中那已经活了数百年的大巫师承煜……
禾曦不料他会忽然有此一问,不过想了想之后,也如实点头说:“承煜可是从望帝时起就做了大巫师,我尚有四次转世轮回,可他却是一直活到了现在,真真切切的历经了数百年的风雨,且一直不忘自己的神职,如此一想……我心中倒是颇为敬佩他。”
“敬佩?”
她话音未落,楚俞便一挑眉头,眼神颇为锐利的盯着她疑问出声。
禾曦下意识又点了点头,可却不知为何,只觉得后背微微有些发寒,竟是被楚俞此时的神情给生生吓住了,虽察觉他似有不满,但又不知是因为什么,更愣是不敢贸然开口去问!
“说起来倒是也挺有意思的……”
过了好一会儿,楚俞才轻笑了一声,忽然拐着音调感慨了一句,抬眼睨着面前神情无辜又带着几分忐忑的人,也不知怎么就压不住心头的那股别扭劲,不等她问就紧跟着又说:“我是你教养大的,你也算是承煜教养大的……而且,他还几乎日日都伴在你身边,相比我,他才是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甚至之前几世也都是这样!”
“承煜确实肩负着教养圣女的责任……圣女虽能恢复前世记忆,但初回神宫之时也不过才几岁,心性也难免受年龄影响,不够成熟稳重,所以往往都离不开他的辅佐帮衬……何况,那数百年的记忆一股脑的出现在脑中,也不能一时便全都能与自身融为一体……”
禾曦老老实实的开口解释,神情诚恳万分,总觉得他似乎误会多想了什么,却偏偏又抓不住重点,只是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担心他更加气恼。
却不料,纵然她毫无隐瞒,他却还是紧跟着便又冷哼一声,“你不说我还忘了,你那几百年的记忆里面也几乎全都是他呢!难怪你总是听他的,他要把我送走你就同意了,他要把你带走你也不反抗!”
“……我……”禾曦听他怒气冲冲的话,实在觉得自己无辜,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解释说:“我虽身为圣女,但却没有实权,神宫中一应事务都是承煜定夺,我又怎能不听他的,何况,当初他执意要送你走,也是为了我们好,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传出了那样的谣言,害得你也被我连累……”
“我不怕被你连累!”
楚俞打断了她话脱口说出这么一句,听得她当即一愣。
他看着她,也不由得愣了片刻,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句话来似的,不过,很快他便下定了决心一般,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抿唇用力的握了握她那仍旧被自己放在胸膛上的手,用坚定不移的语气和神态,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又说:“若不是因为怕你受罚,我才不会想办法去澄清那谣言。”
“为何……”
这下,禾曦彻底傻了眼。
两年来她一直都在因为连累了楚俞而自责,她深知圣女在蜀人心中是神圣高洁不可侵犯的,但楚俞却被传言成是玷污了圣女的人,这在蜀人心中,甚至比他现在起兵叛乱更加不可饶恕!
当初若不是她苦苦哀求承煜,说若是不救下他的性命,她便是死也不会回甘渊神宫,只怕……这世上早已没了楚俞……
可是他现在竟然告诉她,他根本不想澄清谣言?
“什么为何?”楚俞静静的看着她反问。
“为何你宁可被人误会也不澄清……为何是怕我受罚……你也一样会被惩罚啊,你难道忘了,当初蜀王是提议要将你处死的!”
禾曦回过神来,来不及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难得慌乱的信口作答,说完,还定定的看着楚俞,与他四目对视,却根本分辨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神情。
只见他看了自己片刻,嘴角似乎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眉宇间也隐隐染上了一股子惆怅,深深吸了口气,喟叹一声,才说:“若是我说,希望能带着你离开蜀国,你会跟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