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芬芬就在老爷子的身边,跟他说着早上跟孙艳吵着的事情,本来家里就缺钱得紧,谁都知道孙艳私底下藏了不少钱,她肯定要把这笔账给要回来。
老爷子再心疼孙子,那儿子也是自己的亲儿子啊,虽然老大性子怯懦了一些,平时也不怎么说话,但昨天被砸成了那个惨样子,他也是亲眼看到的。
他一仰头就将粥喝完,随后对孙艳道:“老三媳妇,这件事是你不对,这老大的药钱,你必须得给。”
老爷子板着一张老脸,眼珠子虽然有些浑浊了,但是还透着几许精光,他现在虽然是老了,但是还没到脑子糊涂的时候,他这三个儿媳妇,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
看着老爷子满脸的不高兴,孙艳虽然不想就这么赔钱,但也不敢去触老爷子的霉头,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其实孙艳娘家就是隔壁村的,或许是隔壁村子风水不错,虽然跟他们这边地方都差不多,但是人家就是会发家致富似的,都是有钱的主。孙艳嫁过来的时候,她娘家过得还不错,所以嫁妆也挺多,可是没过多久之后,娘家便开始没落了。
孙艳生了两个儿子不久之后,她丈夫就出了事,她守着那点子嫁妆,一直都不舍得花,想着给两个儿子以后娶媳妇用的。被老大一家讹了这么一笔,她在心中记着。
吃过早饭之后,李芬芬就拿到了孙艳赔偿的五两银子,她立即笑呵呵地接了过来,往怀里揣着,却是忘了,之前赵小雅告诉她的是从医馆里赊的账。
赵小雅看在眼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本来赵随刚就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这笔银子,该是她出的,之所以会将药方子告诉李芬芬,不过就是想让孙艳知道后果罢了。对于守财奴来说,得了他们的银子,才叫对方最是难受的。
然而下午的时候,李芬芬却忽然换了身算是体面的衣裳,说要出门,还叫赵小雅在家好好照顾她爹。赵小雅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你这是要去哪?”
李芬芬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的事情,之前秦公子说要买你回去做丫鬟,可这都今天了,秦公子也没派人来知会一声,我不得上门去看看?我连张员外的聘礼都给退了,要是现在秦公子反悔了,你仔细着你的皮。”
赵小雅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但是李芬芬正要扭头就出去了,并没有瞧见。
李芬芬要是真的见到了秦子琛,两人都希望她被卖到秦家去,定然会一拍即合的。好在有一点的是,卖身做丫鬟的事情,那卖身契上必须有她自己的手印才成,就算两人逼她至此,她也不会点头答应的。
隔壁村子离得不远,而李芬芬找上门的时候,秦子琛并不在家里,来开门的是秦家的一个下人。见到一个村妇站在家门口,又不像是他们村子的,大黄问道:“你是谁?来我们家公子干嘛?”
李芬芬心里不由得惊叹,我哩个乖乖,这人穿着一身青色绸子衣裳,看着甚是体面,没想到却只是个下人,她腆着脸笑着上前,说道:“上次秦公子去我家里,说要买我的女儿到你们家来做个丫鬟,只是之后就没了消息,我是想问,秦公子那天说的话还算数不?”
买丫鬟?大黄想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之前他家公子是说了,要买那个赵姑娘回家随便使唤,但这几日一直都没提那人。这个村妇难不成是赵姑娘的亲娘?
可是现在公子也不在家中,他就随便打着哈哈,说道:“现在我家公子不在家,等过些时日,你再来问吧,我就是个下人,也不知道公子的意思。”
李芬芬本来是奔着能拿到五百两银子来的,没想到人不在家,心里顿时觉得不痛快,但是眼前这人是个比她有身份的,她心中咒骂着,但面上还是冲大黄笑着,“那好那好,不过秦公子什么时候在家,我明天再来一趟也行。”
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总叫人觉得心里不舒坦,大黄脸色也不好看了,“公子明天回不来,你就过几天再来,我家公子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不会忘记的。”
有了大黄最后的半句话,李芬芬才稍稍安心,不过看他有些不耐烦了,连忙道了几句谢,就往家里走去。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啐骂着那个秦子琛,当初说好的五百两银子,却到现在都没消息,家里还欠着二房的二十两银子还没还,又还得凑出所有的钱去供以宣读书。这么着继续下去,真是要穷得揭不开锅了。
要不是赵小雅那个扫把星,那天将秦公子赶出了门,她现在早就拿了那五百两银子了,哪用得着天天穿着葛布做的衣裳,还去羡慕别人家的下人。
而秦家,大黄将李芬芬打发走了之后,就回了院子里,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面的秦老爷,也就是秦村长。他被吓得一哆嗦,忙走过去,弯着腰喊了一句,“老爷。”
秦老爷看着也不过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团福花纹的长衫,大腹便便,脸上的都都快要堆到一起了,眼睛也只剩下两条缝了。大概是刚吃完东西,肚子撑得厉害,这会儿正摸着自己的肚子消食,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刚才是谁来了?”
秦村长是中年得子,妻子在生孩子的时候就难产去了,他一个人拉扯着儿子长大,硬生生地将一个半大小子,当成了姑娘来娇养着。
大黄忙回应道:“是隔壁村的一个妇人,前几天公子说想要买她家的女儿做丫鬟,那人是过来问个情况的。”
秦家就是个三进三出的宅子,为了自个儿的独苗苗,秦村长硬是没有娶续弦,家里也就两个主子,下面也就只有一个厨娘在后院里,然后就是跟在秦子琛身后做书童的大黄。
听到自家儿子要买个丫鬟,秦村长眼睛里有光一闪而过,问着大黄道:“买丫鬟?子琛现在总算是开窍了。想买就给他买,要几个买几个,要是有不错的,就直接给他当通房也成。”
秦子琛在这十里八乡算是长得最俊俏的那一个了,剑眉星眸、鼻梁高挺,轮廓分明,从小就有村里还不知羞的小丫头追在他身后跑着。也是秦村长这些年宠着他,让他自由散漫惯了,到如今都已经十八岁了,还是不愿意成亲。要不怎么说秦村长急成这个样子呢。
大黄想到那日在街上跟着公子身后,看到了那位赵姑娘的容貌,又看了眼眼前满脸都是希冀的老爷,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有了赵小雅从后山采来的草药,后来又在项云墨那里拿了药,赵随刚的伤好得很快,而赵小雅用了项云墨送给她的伤药之后,小腿的伤也消肿了,走起路来也轻便了许多。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赵随刚已经能下地走路了。赵以宣这几日在外面过得正急得很,想着那二十两的束脩什么时候能到手,所以一直待在老爷子身边催着拿钱。
看着孙子终于知道上进了,老爷子心里头高兴啊,当即便拿出了答应给他的十五两银子,却没给赵以宣,看了眼蹲在院子里头磨砍刀的赵随刚,喊了一声:“老大,你过来下。”
赵以宣眼巴巴地看着那银子,见他爹进来,就垮着脸坐在一边。
赵随刚额头上还绕着一圈布条,是伤口还没好全,他看着老爷子手里的银子,便知道了是什么事,他转头看着赵以宣,手里头砍刀还没放下,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道:“你是真的想去想去读书的?”
赵以宣看着他老子的手里头的那把磨得锃亮的砍刀,心里有些怕,但还是缩着脖子,“是……是的,在书院里读书多好。”
赵随刚听他这么说,就直接将老爷子手里的银子接了过来,但还是说:“爹,按理说以宣读书,这钱不该是你出的,只是现在家里钱不够用,我也就厚着脸皮接了,但是这钱只当是借你的,日后等富裕了些,我再还你。”
老爷子鼻孔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怎么着,我出钱给我孙子读书,你还不让了?说是我给的,就是给的,你要是还想着还钱,就别叫我爹了。”
说完之后,他嫌两人在跟前烦人,摆着手将两人打发了出去,“都给我出去吧,别在我面前碍事了,以宣拿了这束脩,就给我好好读书,日后考了个秀才出来,你爷爷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赵随刚将银子紧紧攥在手里,刚跨出门,身后头赵以宣就凑了上来,“爹,爷爷给我的束脩你拿着做什么,我明天就去县城书院里头,你拿了,我明天怎么去报名啊?”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的,赵随刚清楚得很,他就当着赵以宣的面,将银子揣在了怀里,说道:“明天我送你去书院,这钱我帮你拿着。”
李芬芬是个宠儿子没个分寸的,赵随刚是话不多,但是心里头是记着的,他们家是怎么欠了二房银子的。那钱还不知道是被他拿去做什么了,这从老爷子那里拿来的钱,赵随刚是不可能任由赵以宣挥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