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几个浮尘派弟子的出现，自然也意味着选拔即将开始，参加选拔的人都朝着几人所站之处涌去。

做了功课的人都知道，仙门的选拔都是有时间限制的，越靠前越能抢占先机。

琉璃伸了个懒腰，将包袱背在身后站起来退到一边。她现在小小的一只，可不想坐在地上被人踩。

可惜，她想避，偏有人凑上来。

一个身高八尺，比三个琉璃加起来还宽上不少的壮汉，恰好快步走过她身边，粗壮的手臂不经意一甩恰巧撞到她身上，直接将她撞出老远，摔倒在地。

壮汉正急着往前凑，突然被挡了一下瞬间火起，回头见是一个不及他腰高小不点儿，凶恶地吼道：“小乞丐，滚开，这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壮汉龇牙咧嘴瞠目，神色很凶很可怕，是那种可以吓哭小孩子的可怕，却丝毫吓不到琉璃。她还是浮尘派大师姐的时候，什么凶恶的人没见过没揍过。

琉璃看了看擦破皮的胳膊，没多在意，站起身，声音娇脆：“我不是来玩的，我也是来参加弟子选拔的。”

壮汉怔了怔，哈哈大笑：“参加弟子选拔？小丫头，你以为真的只是爬山吗？”

旁边有人听见了，也都笑了起来，嘲笑道：“小不点儿，即便只是爬山，你也爬不上去吧。”

周围的人笑得更欢了，可不是嘛，浮尘派的问心之路从山脚直上山顶，听说有数千阶之高，一个娇弱的小女孩想要爬上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琉璃看着他们，并未说话。

有人好心建议：“小姑娘，这条山路看似普通，实则每一步阶梯都是一关，需要强大的力量才能通过。你若真的想来，再等几年吧。”

对善意的人，琉璃总是感恩的，朝那人点点头：“谢谢，我知道的。”说完，准备继续往前走。

那壮汉抬起树干粗的胳膊挡住她：“嘿，小丫头片子，说你还不听了。”

琉璃翻了个白眼不理他，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那壮汉是个心高气傲的，众目睽睽顿觉失了面子，冷哼一声：“没规矩的小丫头，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说完，竟不管琉璃不过八岁的孩子，抡起胳膊就朝她挥去。

琉璃大眼微眯，不慌不忙，她能一个人走了几千里到这里，自然有自保方法的。

正欲退开，一个同样宽大的身影挡在了她身前，嘻嘻笑道：“这位大哥一看就是实力强大的高人，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声音很是年轻。

只可惜，壮汉是肌肉壮实，他确是肥肉敦实，一圈一圈，从头到脚都是圆的，稍微动一下，全身都在颤。

壮汉瞅着身前的大胖子，冷笑：“她是你妹妹？你当我没长眼睛吗！”琉璃一身破旧的小乞丐装，胖子一身华服，琉璃一双明眸大眼，胖子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说两人是兄妹，谁都不信。

胖子挠挠头：“我妹妹调皮，才穿成这样。对吧，妹妹。”他回头朝琉璃眨眨眼，看起来却不过只是那条眼缝动了动而已，琉璃怔怔看着眼前圆圆的肉肉的大饼脸发呆。

壮汉哪管这些：“哼，既然你是她哥哥，我不跟她计较，就由你来吃我一拳。”

说着，壮汉握紧拳头就朝胖子的脸上挥去，一看就是力气极大。胖子脸色一变，他只是体型看着庞大，其实不过一堆肉，哪里是壮汉的对手，就想就地一滚。

还没来得及趴下，一把未出鞘的剑出挡在了他脸前，轻松接住了壮汉的拳头，剑鞘冷冷贴在壮汉脸上，吓得他一动不敢动。

胖子松了口气，就听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连几岁的小女娃都欺负，我看你的脸是不想要了。”

他侧头看去，旁边一个浑身冒着寒气的年轻剑客，手上一柄看似普通的黑色宝剑。所有人被他身上的冷气迫得往后退去。

“就是，欺负小孩子，不要脸。”人群中一个娇俏的声音传出，一个身穿蓝色流仙裙的漂亮姑娘走了出来，蹲到琉璃面前，心疼地拉着她受伤的胳膊看了看，“小妹妹，痛不痛？”

琉璃摇头。

蓝衣女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倒了些冰凉的透明药膏涂在她被擦伤的地方，温柔道：“女孩子的肌肤最是娇嫩珍贵，可得好好护着，这个药不会留疤。”

胳膊上凉凉的，琉璃知道，这是上好的伤药。她看着身前的三人，脸上浮起灿烂的笑容：“谢谢你们。”

她果然福运极好，遇到坏人就有人帮忙。

琉璃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本来的模样，像是个普通的小乞丐，没想到这一笑，竟如太阳花一般耀眼，让周围的人晃了晃神。

人们心里想着，这小丫头长大了，可不是一般的好看。

蓝衣女子瞬间眼中冒着星星：“小妹妹，你好可爱！”抬起爪子就想捏上她的脸，却被琉璃避开，不禁有些惋惜。

琉璃翻了个白眼，她虽只有八岁，加上前世是有一百多岁的，若被个小姑娘吃豆腐，总有一种自在装嫩的错觉。

那壮汉惧于冰冷男子的气势，哼了哼，阴狠地看了几人一眼，飞快钻进人群。前面的人虽忿忿，但见他一副凶恶的样子又不敢惹，只得让他挤到了最前面。

胖子半蹲着看着琉璃乐呵呵道：“小妹妹，坏人走了。你一个人爬这么高的山太辛苦，不如跟我一起，我牵着你走吧。”这么柔弱可爱的小姑娘，真是让他保护欲爆棚啊。

琉璃歪着头笑道：“谢谢，不过我想自己走。”

蓝衣女子看了看每阶都有成人半腿高的阶梯，又比了比琉璃的身高：“小妹妹，你可能不知道，浮尘派的选拔每个人只能参加一次。第一次没有通过，以后这条路就不会再让你进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十五岁以下的人能通过浮尘派的问心之路，所以，来浮尘派参加选拔的人年龄都不会太小，体力和忍耐力都不够。”

胖子使劲点头：“对啊，小妹妹，要不你下次再来？到时候哥哥到山下接你。”听得蓝衣女子白了他一眼，说得像是他一定会通过一样。

那冰冷的剑客没说话，但表情已经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琉璃摇头：“爷爷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坚持不放弃，总会成功的。老人家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对不对？”

三人一怔，竟无法反驳。

琉璃笑眯着眼：“听说，这座山上有神仙，心诚则灵，我一定可以上去的，说不定比你们还先上去噢。”

浮尘派问心之路，是上古大能最出色的手笔，强大得超出人的想象，但只要是合适的人，通过并没有多难。

这条路，她走过无数次，上面的阵法她还动手改过，没有人比她更熟悉。

三人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至于比他们更快之类的话，只当成了童言无忌。

山脚处，那几个浮尘派的弟子将几人引起的骚动看在眼中，有些惊讶琉璃的年纪，不过见她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看了两眼便转开了，并没多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们看来，这孩子肯定是过不了的，他们当年身强力壮地走问心之路，虽说不上九死一生，也是精疲力尽的。

中间一人看了看时辰，上前一步，声音虽小，却清楚地传进了每个人耳中。

“欢迎诸位来参加浮尘派的弟子选拔。”他回头指着身后，“从这里上去，只要能走完这条路，走进山门，就是浮尘派弟子，从此走上修仙大道。”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看着高入云端的阶梯两眼发光。

那人继续说道：“你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明日午时，我们会在山门处接走进入山门的人。过了时辰没有到达山顶的，问心之路中的阵法会将之驱逐。切记，一旦踏上这里，身上会有看不见的烙印，如若失败，以后问心之路不会再让你进入。所以，你们只有一次机会。现在，开始吧。”

说完，他抬袖一挥，只见问心之路前的结界消失，宽阔的入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完成了任务，几个浮尘派弟子各自祭出飞剑，负手飞了上去，踩着飞剑消失在云端。仙衣缥缈，动作潇洒飘逸，留下无数双羡慕的目光。

这就是仙人！

不少人眼睛泛红，只要爬上去，他们也能飞上天！

云雾之上，确定下面的人看不见了，飞剑上的几人才舒了口气，连忙将身上挂着的饰品收了起来，傻瓜才会把珍贵的宝贝拿出来显摆。

看了看时辰，几人神色蓦然一变，踩着飞剑朝一处山峰快速飞去，像是去晚了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一般。

山脚，人们疯狂朝前涌去，胖子和冰冷剑客护着琉璃和蓝衣女子到一边，蓝衣女子也将琉璃护在身前。

几人看着阶梯的方向，果然，大多数人刚踏上第一阶又迅速退了回来，一脸惊恐不知看到了什么，想再上去已是不能。

好一些的，也只是走上几阶，不知遭遇了什么，浑身颤抖地滚下来。待清醒过来看到已经掉出了问心之路，只得惋惜挫败地离开。

真正能往上走的，寥寥无几。

又过了好一阵，大多数人都已经尝试过，留在下面的人已经不多，琉璃四人才来到山脚。

几人互视，胖子笑呵呵地报了自己的名字：“白又。”

冰冷男子抱着剑：“流光。”

蓝衣女子娇美一笑：“匪雪。”

见三人都看着自己，琉璃挠了挠头：“琉璃。”有些不明白，怎么莫名地，好像就变成四人是一伙的了？

白又笑道：“那我们就出发吧，山门见，希望明天能一起成为同门师兄妹。”

三人点头，白又低头指着琉璃背上鼓鼓的包袱：“小琉璃，你的包袱看起来挺沉的，要不要我帮你拿？”

琉璃摇头：“不用了，这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

三人好奇地看了看她的包袱，也没多问。

白又和流光先一步走上了阶梯，琉璃看着二人在第一阶仅停留了片刻，就继续往上走，比其他人快上许多。没想到白又胖子虽然一身肉，但速度丝毫不比流光慢，看来是只灵活的胖子。

匪雪看向琉璃：“琉璃妹妹，要不你先走吧。”她在后面可以护着她一些。

琉璃露齿一笑：“姐姐先走，我不急。”

匪雪也不勉强，深吸了口气，抬脚走了上去。

琉璃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小声喊了一句：“姐姐千万不要回头噢。”修仙没有回头路，心志不坚者，道途不通。

匪雪刚站稳的身体一顿，点了点头，坚定地往上走。

琉璃没有着急上山，而是转身走到旁边一处树荫坐下。

守山的几个弟子看着很是好奇：“小姑娘，你不上去了？”方才他们可是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楚，说好一起上去，这小孩子忽悠同伴的？

琉璃摇头：“自然要上去的。”

几个守山弟子面面相觑：“那你怎么还不开始爬山，已经过去许久了？”果然还只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琉璃笑了笑：“奶奶说，我还在长身体，每顿都要吃饭，不然会长不高。”她一个身娇体软的小萝莉，眼看午时已过，若不吃饱，怎么有力气爬山。

……

守山弟子见她说完，果然取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块干粮，小口小口啃着，还取下腰间的竹筒喝着水，顿时傻了眼，说不出话来。

这小姑娘莫不是来野游的？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带着包袱来闯关，负重爬山可不是正确的选择。

旁边闯关还没离开的人也没少嘲笑，琉璃不在意，她将竹筒装好，背上包袱拍拍身上的灰尘，又走回了阶梯前。

她抬头看着藏在云雾中尧山的方向，脑中勾勒出四峰的轮廓。

别人不知道，她却是清楚的，云端之上的问心之路还有很长，一直通向山门。

突然，她心中一动，转眸朝云雾附近的一朵白云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

云头上的承禹“咦”了一声，被发现了？还是个孩子？

他只是领命过来看看今年的选拔情况，为了不被发现，还特意用法宝聚了一朵云遮掩。

承禹伸出头想看清楚，那小孩却已经转开眼，一时间也不确定是不是巧合。不过，想想也是，下面都是普通的凡人，怎么可能发现他。

他观察了琉璃一会儿，没发现异常，便看向了其他人。

今年前来参加选拔的比往年好了不少，尤其是那个冰冷的年轻剑客，和那个灵活的胖子，心智坚定，明台清明，是两个好苗子。

之后，他没再关注琉璃，他的想法跟其他人差不多，问心之路考验的不仅是心思单纯，还有对人生的感悟，面对劫难的坚韧，还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问心之路的强大，远非人之所想，再天才的孩子，能通过十分之一，就已经不错了。

山脚处，琉璃对天上无聊偷看的人翻了个白眼，她看着眼前的台阶，眼中划过一抹亮光，抬脚踩上了第一阶。

当她站上问心之路的瞬间，整座尧山钟声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