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感蛰伏在心头,一闭眼,他就能听到少女的朦胧软语。
他现在的这份工作是行走在刀尖上,以后能陪伴伯父伯母的时间大打折扣,老人家不免感到寂寞。况且云昭的出现,能让伯母后半生有人作陪,也算弥补了他的愧疚感。
消息发出后,褚澜川几近如释重负。
第二天一早,云昭觉得身体舒服了不少,退了烧,她也就没有理由再待在医院里。
床头还放着许多吃食,她拿了一片面包出来垫肚子。本来只是想缓解饥饿,却像吃蜜糖一般上瘾,一连吃了好几片,嘴里塞的鼓囊囊的,像极了咀嚼中的小仓鼠。
护士姐姐例行查房,发现她身体状况已经没有异样了,便关怀道:“肚子还痛不痛?”
云昭摇头:“不痛了。”
之前她对班上女生是羡慕,现在才知道来了例假有时候也是一种折磨,浑身都懒洋洋的。
“那就好,以后不舒服的时候可以冲热的红糖水,知道了吗?”
少女道了谢,眼神飘忽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早上七点了。
金框眼镜放置在床头,和昨晚他放的位置没有偏差。
接下来的时间只能说度日如年。
护士姐姐给她拿来了给儿童看的连环画,她翻了几页就觉得没趣。
还不如竞赛的压轴数学题。
听到病房外的敲门声,云昭稳住心中的激动,却忘了穿鞋,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深呼了一口气后拉开了门把手。
褚澜川昨晚睡的并不安稳,他并不是一个容易失眠的人,警校在读期间,室友对他的评价是“自制力狂魔”,每天的作息都是有条不紊的。
但这两天突然起来的意外情况,彻底破坏了他的生物钟。
即使精神上是疲惫的,但男人的眼底没有留下任何青色,他一进来,云昭就闻到了熟悉的山茶香,是那种好闻的洗衣液的味道。
“怎么不穿鞋?”
褚澜川凝眉,虽是苛责的话语,却不是真正的责怪。
女孩的眼睛睁的圆溜溜的,一脸无辜道:“忘记了……”
他直接把拖鞋给她拿了过来,督促道:“现在穿上。”
只能说带孩子真是不省心。
云昭乖乖顺从,目光流连在男人的指节上,比她的手似乎要大上许多。
他看到了桌上面包袋的包装,想着早饭总算是吃了。
“换衣服,去学校。”
褚澜川今早考虑到案子的侦破还需要时间,可这段时间内,云昭不可能一直待在医院,她需要上学接受教育,同学间的温情能化解她失去至亲的痛苦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他开车去了趟南港居民区,给云昭带回来了日常穿的衣服和书包。
“真的吗?”云昭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提高了语调:“是凶手查出来了?”
褚澜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拿她没辙:“暂时没有,需要时间。”
“哦。”她抿唇,准备去洗手间换衣服。
云昭没想到褚澜川考虑的这么齐全,他连她的小衣服都一并拿过来了,棉质的小背心正好托住发育的蓓蕾。
一想到,这是褚澜川亲自拿过来的东西,少女的脸就一阵发烫。
出来时,褚澜川发觉到了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连耳根子都红的滴血。
男人蹙眉,伸手碰她的额头,怀疑是不是高烧没退。
“不……不是发烧。”她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起来:“就是有点闷。”
见褚澜川没继续追问,云昭悬着的心才落地,生怕被他发现什么异样。
收拾齐全后,他的车就停在医院楼下,云昭去了后座坐着,似乎还有些局促不安。
这时,褚澜川开始联系她的以及校方带教班主任。
“你们班主任姓什么?”
“姓叶。”
褚澜川了然,拨号过去开口问:“是叶老师吗?”
基本情况讲述清楚,校方这边的意见是同意在云昭成年且没有抚养家庭前,可以先向当地政府申请补助,学校这边也会安排她暂时住校,保持基本的受教育问题。
叶老师不放心,叹了口气说:“云昭成绩很好,我看好她拿下这次全国赛区的一等奖。要是因为现在发生的事情让她过于伤心……我身为老师同样难过。”
“以后我怕还有其他情况需要大人来处理,她需要一个紧急联系人,你有推荐的人选吗?”
褚澜川没做犹豫,恳切道:“填我的就行。”
他开了免提,云昭看似闭着眼睛在睡觉,实则听的一清二楚。
紧急联系人,意味着他始终默默地在关心她呀。
少女心思动起来,就像一汪秋水,起起伏伏,涨潮落潮都是随着心情变化。
七中的门前已经有许多上学的学生了,褚澜川回过头唤醒她:“昭昭,醒醒,到学校了。”
本来就是装睡,眼下听到了他叫她“昭昭”,她的心跳快的就要溢出胸腔了。
昭昭,从他嘴里说出来,轻柔且直击心脏。
在此之前,她一直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虽说是被张呈玲和杨磬领养,但她却姓云。
“昭”意味着光明美好,但养父养母的双手无一不染肮脏,简直透露出些命运的讽刺。
云昭背上书包,和往常去上学一样。
只不过一夜之间,很多事都变了。
“哥哥再见。”少女冲他挥手告别,兴许是快到了上课的时间点,她走的格外急,到了校门口就开始小跑。
目送着少女的背影远去,褚澜川才关上车窗。
人性真的很奇怪,比如医生跟他说云昭身上的伤口不是一日形成时,他会觉得养父养母的做法令人心寒,女孩摆脱了两人的控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看着她孤苦伶仃的,褚澜川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大错特错。
何巍然去倒了杯热水,南音的母亲比前几日见面更加憔悴。
老人家一看见何巍然就激动地哭了起来,褚澜川及时拿了一叠纸巾过去,安抚道:“您先坐。”
“这是我女儿生前的私人物品,她的笔记本电脑,是她自己赚钱买的。”南音的母亲擦拭着眼泪,泪眼婆娑道:“要是有什么进展,麻烦你们告诉我,除非老婆子我入土了,否则多久我都等。”
“我们会竭尽全力的。”每每这么说,何巍然的心也跟这些被害者家属一样,等的只是个真相。
褚澜川给笔记本电脑开了机,显示要输入密码,他客气地询问:“方便问一下南音的生日吗?”
“97年12月20。”南音的母亲回忆道:“她出生那天,还下了好大的一场雪。”
褚澜川尝试了几次数组的组合,直到电脑显示了欢迎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