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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哥。”褚澜川出声唤他,示意自己到了。

何巍然转过身,嘴里还叼着马克笔的笔帽,他含糊了一声:“先坐。”

褚澜川迈步走向会议厅桌前,他架起金边的平框镜,从笔筒里抽了支略微沉甸的钢笔。

韩岭抬手敲门,两人一同停下手头的事情,叫道:“韩局好。”

“时间紧,任务重,我就明说,过来主要是想听听你们对案子的分析。”五十岁的男人除了鬓边微白,精神上仍然矍铄。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桀骜又懂得隐忍的年轻人:“由澜川先开始吧。”

局里其他人可能不清楚褚澜川的家庭情况。

可韩岭是一手把关实习警察情况的负责人,在翻看他的个人资料时,父亲是褚恒这一项就足够让褚澜川在他这儿获得足够的关注。

即使当年在黎城,韩岭也听说了4.30特大缉毒案的悲剧。

据说派去的分队无一生还,而警方所掌握的为数不多的证据中,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褚恒。那位身居一线、雷厉风行的缉毒队长,居然在众人面前瞒天过海、监守自盗,勾结贩毒团伙出卖警方力量,这才使得位置暴露,计划完全落空。

公安内部封锁了这条消息,也意味着褚恒也成为禁词,不允许再传议。

时隔七年,十四岁就失去了父亲并且背负上“出卖警方”四个字的少年,而今再次投身公安工作,不得不令人唏嘘。

韩岭收回思绪,喝了口保温杯里的热水:“那就开始吧。”

“犯罪,所有的动机都要追溯到第一个被害者。是什么让凶手起了杀人动机,又是什么让他(她)接连犯罪。”

褚澜川打开投影的大屏幕,上面显示的是第一个被害者的照片以及个人简历。

南音,女,22岁,A大大四艺术系本科在读。平时在校表现优异,多次获得奖学金。父亲醉驾致1人重伤1人死亡,家中债务累累,为了缓解单亲母亲的经济压力,据同学描述,得空她还会去兼职。

褚澜川介绍道:“南音去兼职的地方基本都是摄影展,去给人当模特。”

“感情经历上有过一个前男友,但据描述,案发当日他人并不在江城。”

“被害人的社交面不广,但能让她毫不设防地从背后被人勒死,起码这个人她一定得熟识。从社交关系上入手,兼职接触的人将为重要怀疑对象。”

第二起的被害者是位全职太太,事发当晚,她老公正在驱车去沪市谈交易,路上同样有监控证明。平日里是一心一意照顾老公和孩子,人际往来更是少到没有。

至于在泔水桶里发现的那位,是酒吧的陪酒女,从老家来江城做工,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接触。

几相比较,褚澜川仍觉得突破点在南音身上。

韩岭点头,目光变得犀利:“巍然,关于南音兼职的人际关系你有没有排查过?”

“她接的都是各种展,当天拍完付钱的那种,雇主什么人都有,排查起来力度也不小。”

何巍然记得南音有一个本子,她喜欢手写记账,所以每一单兼职的收入都会把雇主姓名和电话写上,这些人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几十个,一个个排除嫌疑更是难上加难。

褚澜川断言:“里面总会有特别的。”

对于家境窘迫却自立自强的南音而言,什么样的人会吸引她,让她放下戒备呢?

或许是人前温文尔雅的君子,拥有一份体面的职业,光鲜亮丽,让她趋之若鹜的同时又深感自卑。

而她,不过是众多诱饵中的一个,愿者上钩。

褚澜川说话时总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听者会不自觉被他代入场景之中,他一投入工作,如鹰隼一般倨傲的气质就展露无疑,毫不藏匿。

“韩局,我要求见南音的母亲一面。”

韩岭保持了一会儿沉默,他的指尖一下一下轻击着桌面,在考虑要不要给褚澜川一次机会。

何巍然如及时雨缓解了相持的局面:“我和师弟一起见吧,韩局你看怎么样?”

“那就交给你们两了,我去找老高了解一下尸检情况。”韩岭起身要走,却在回望时看见了褚澜川挺拔的背影,一如劲松,扎根倔强。

背负众多还能毅然决然报考警校,目的不可谓“单纯”。

但褚恒的事情已经盖棺定论七年之久,要有证据早有了,想翻盘谈何容易?

何巍然拍了下他的肩膀,劝道:“韩局对你估计还在考察,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别在意。”

褚澜川向他投去明白的眼神,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回家,耳边却响起了少女软糯的请求。

“哥哥,我乖乖等你。”

像有致命的吸引力,吸着他的末梢神经。

出警局时,伯母正给他打来了电话。

“澜川,注意休息,你伯父说你最近忙,我就不想打扰你,一直忍着没打电话。”伯母笑吟吟问他:“怎么样?在警局的实习内容很丰富吧?”

“都挺好,您别担心。”在褚恒死后,伯父伯母对他一直视如己出,吃穿用度一样都不落下。

褚澜川卸下一身凌厉,温和地说道:“您别累着了,过几天还要去给小雅姐扫墓。”

伯父伯母曾经有过一个女儿,但好景不长,在十六岁时确诊为胃癌,十八岁就撒手人寰离开人世,还留在人世的只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伯母的眼角变得湿润,竭力稳定嗓音:“倘若你小雅姐还活着,眼下也该三十了。”

生死之说,相劝无益。

“好了,我不打扰你了,记得保重好身体。”伯母一直把那间客卧留着,相框每周都会去擦拭一次,和人还在世上没有丝毫差别。

这个孩子一直是伯母的心结,她有想过再生一个女孩儿来弥补遗憾,但因身体状况一直无所出。

夜间静谧,夏夜的风拂起他的衬衫,褚澜川关上车窗,准备开往医院。

医院旁边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他不知道云昭喜欢吃些什么,只是回忆着自己十三四岁喜欢的吃食,顺便买了一些面包能让她垫肚子。

病房的灯还亮着,他敲了下门,里面没有回应。

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褚澜川心乱如麻,尤其是推门而入没看见人在床上的时刻,脑子里冒出千万种可能,最后留在脑海里的就只有白色连衣裙的裙边。

“哥哥。”云昭细声细气地唤他。

少女刚从洗手间出来,她去洗了头洗了澡,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往下一溜儿地滴着水珠,眼瞳也氤氲上了浴室的雾气,显得黑白并不分明。

褚澜川把金框眼镜取下,放在病床床头。

她注意到了男人手中的便利袋袋子,从善如流地问他:“是给我的吗?”

“对。”褚澜川伸手递过去,云昭没接,她只是垂下眼睫,盯着脚尖看,问了他一个万分纠葛的问题:“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云昭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抠手心。

就像现在,指甲嵌入肉里,刺痛才能让她暂时清醒。

他没回答,更确切的说,是不知道怎么回应。

看见她垂头的模样,仿佛看见了曾经十四岁的少年,在失去依靠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想不清楚该以怎样的方式对抗命运与世俗。

“哥哥?”云昭终于肯抬眸看他。

“嗯,我在。”不管云昭有没有接,褚澜川仍然把买回来的吃食帮她整理好。

病房里的指针指向十二点,他嘴唇微微抿着,说出来的话又变得隐忍且疏离:“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

他走的很急,东西放下后,似乎忘记了随手往床头一放的眼镜。

云昭如获至宝地捧着,她捏着眼镜架想试试,结果是戴在自己脸上似乎大了很多。

意识迷迷糊糊的,她怕睡着了压碎镜片,只能放在枕头边上,想着他会来取眼镜,就应该会来一趟医院。

这么一想,连嘴角都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褚澜川坐在车内,他盯着前方笔直的道路看了良久,编辑的信息删除又保存在了草稿箱。

内容是伯母,这周末有时间来医院见见一个女孩吗? hj+3Qod2IngHh2AzP/WoWZVLFwxrEJMdVSYYlfg+PCzyGPCa0qbPtsRq9Jbew0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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