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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子母相随

我很理解老康的反应。

念苍生之鞭在这里休眠了四十年,那意味着老康他爹的坟早在那时候便已建成,更意味着我先前那句半随口的话很可能是真相:老康的爹并没有离家出走,而是造了妻子的毒手。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老康的娘煞费苦心地布置了这个机关,好似早已算到了今天局面,于是提前将一切布置妥当,等着时机到来便写信给儿子,去饵庙引出饵虫,将苏醒的念苍生之鞭歼灭,再来到这里时便可以顺利前行。

前边等待着我们的又会是什么呢?老康的娘究竟目的何在?

假如一个卧底在敌营隐藏四十年,那叫忠肝义胆忍辱负重,但是一个当娘的算计了儿子四十年……这种感受绝非不寒而栗所能形容。

不对,这个逻辑有一个很大的缺陷:无论在念苍生地宫里,还是在原生红线的那间酷热房间中,如果没有佘颖去解开机关,单凭老康一人绝对无法前行,难道老康的娘连佘颖的出现都算计到了?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无论这里多么逼真,归根到底也是佘颖的梦境。她的梦迄今为止一切都很合乎逻辑,为什么在这个地方出现了如此严重的错误?

当着老康的面,我不好直接询问,只能用疑惑的眼光盯着佘颖。她好像猜出了我心中的疑惑,神情严肃地对我微微摇了摇头,又眨了眨眼,意思是她也搞不清原因。

我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机,同时也担心老康心灵受创精神受损,进而来个歇斯底里大发作,局面可就难以收拾了,于是干咳了一声:

“咱们别纠结陈年往事,一切要向前看嘛!首要任务还是找到出口,这种事你们俩擅长,赶紧研究研究。”

老康回过神,举起火把绕着墙壁转了一圈,毫无收获。那面石墙虽然遍布裂缝,但整体还是很结实,剩下那三面土墙,除了红线留下的小洞外,也没有隐藏的机关,看来剩下的只有地面了。

我们三人一字排开,用脚扒开那层黑色的尘埃,寻找蛛丝马迹。临近洞窟中央时,佘颖突然停住了,她指了指脚下的那块方砖:它的上边很干净,没有被烧灼的痕迹,老康抬起腿使劲跺了几下,凭声音判断,下边似乎是空的。

佘颖示意我们退后,她蹲下身,取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在方砖四周撬了一遍,最后抓住翘起的一角,向上一扳,把方砖拎起放在旁边,双手伸进下边出现的一个长方形的土坑里,端出了一个黝黑的盒子。

这个盒子看起来很普通,佘颖用匕首刮了几下盒身,里边泛出冷冷的金属光泽。她闻了闻刀刃上的黑色残渣:“是桐油,用来防水的。”

盒子没有上锁,她轻轻地摇晃了几下,里边没有任何异响。出于安全起见,她把盒子放到地面上,将开口处掉转到相反的方向,用匕首尖慢慢地挑开了它。

我和老康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盒子一点一点打开,当盒子里的东西彻底暴露在火把的光亮下时,我们既疑惑又略带失望地吐出一口气。

里边是一条死蛇。

这条蛇无疑死了很久,大部分躯体已经化为白骨,偶尔几处残存着皮肤,唯一令人奇怪的是蛇头完整无损。

三角形的蛇头大张着嘴,一副要择人而噬的狰狞姿态,可是它的嘴里居然没有牙,而且土黄色的脑袋上连眼睛都没有……它和孙先生给我看的那条无目之蛇一模一样!

我连忙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佘颖,她转眼看着老康:“你在草原上见过这种蛇么?”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没有眼睛的蛇,不过……”老康沉思了一会,“蛇皮的颜色和脑袋的形状,跟草原上的一种沙蛇倒是很像。那种蛇蛮有趣,明明无毒,却长了个三角形的脑袋,小时候我被它咬了一口,以为要死了,吓得不行,不过它的眼睛跟别的蛇没什么两样。”

佘颖端详着老康的脸色:“只有这些?你是不是还想到了别的东西?”

“……也不算想起来,只是脑子里有个很模糊的印象。我老娘曾经招呼那些巫师去尽量多抓沙蛇,至于派什么用场,我就不清楚了。后来也没见到他们把抓到的蛇带回来,当时我以为是我老娘改变主意,收回了命令,也没当回事。”

“这种沙蛇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生命力比较顽强,比普通的蛇更加耐饥渴和炎热,别的就没什么了。”

“这就是了。”佘颖展颜道,“我认为你娘当时捕捉了大量的沙蛇,然后让红线寄生在它们身上,能活下来的再进行交尾繁衍后代,最后就得到了这种变异的无目之蛇。它能够忍受红线的灼热,同时因为父母都是被红线感染的沙蛇,所以体内遗传了红线的信息素,于是也可以被红线当成同类,变成了组成念苍生之鞭的枢纽和大脑。”

老康听得张大嘴巴,一副似懂非懂又无法相信的模样。

佘颖皱皱眉,大概是在琢磨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听明白,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比喻,插话道:“康总,看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好比老皇帝驾崩,大臣篡了位,把太子皇子啥的一个个都咔嚓咔嚓杀了个精光,见长公主长得不错,色迷心窍没有斩草除根,纳进后宫当了妃子,后来生了个儿子,天生残疾双目失明。再后来忠臣带兵起义复国,把那个篡位的大臣给宰了,然后大家发现了个严重的问题,老皇帝没了后,谁来登基呢?看看瞎眼太子,虽然长得磕掺,但好歹有皇室血统,得,毕竟算是半个自己人,就他了!一哄而上黄袍加身,跪了满地山呼万岁。懂了吧?”

老康眉开眼笑:“明白了,还是你小子讲得通俗易懂!”

我对佘颖眨眨眼,得意地笑了笑,她对我翻了翻白眼:“唔,这个比喻算是勉强沾点边,换做蚂蚁作比喻其实也可以。有人做过实验,将杂交诞生的蚁后放归自然,能够同时被两种甚至多种蚂蚁所接纳,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在纯种的蚁后身上。”

“然而人毕竟不是蚂蚁。”老康淡淡地说,“只凭借血缘,就能跪下叩头,不管什么糊涂蛋都能推上皇位,这种做法实在荒唐可笑。一个个平时自诩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关键时候就开始犯糊涂,真是把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

“大部分生物都有跟随心理,这算是原始本能之一。”我解释道,“就像一群没有首领的鹿遇到了天敌,有一只先跑,其余的都会跟上,如果能脱险,它就自然而然成了首领。红线这种寄生虫虽然凶残,但没什么脑子,无目之蛇恰好添补了这个空缺。换做人,也是如此。”

“这话不错。”老康喟然道,“不管是杀人放火还是拦路抢劫,都得有个带头大哥,否则即便个个都是骄兵悍将,没有主事之人,也是一片散沙。”

我干笑了一声,附和了几句,心想你老小子是在说自己吧,真是不放过任何给脸上贴金的机会。

“没想到你小子说话还挺头头是道的,比一些只会掉书袋的老家伙强得多。”老康来了兴致,“那你再说说领头者是什么心理?”

我略微一想,手朝地上一指:“跟无目之蛇差不多。”

“哦?”老康挑起眉毛,“怎么讲?”

“我猜盒子里的这条蛇便是无目之蛇的母亲,因为变异不完全被舍弃杀死,装进盒子里,让新生的小蛇眷恋母亲的味道,蛰伏在这里,直到红线完全苏醒,纵然再不舍也要被挟持而去。对么?”我问佘颖。

佘颖的表情复杂地点头称是。

“被红线簇拥着,看似威风凛凛,身受灼烧之苦却有口难言,骨肉分离却无路可选。”我笑道,“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

“放屁!”老康突然变了脸,“你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这番话时,我想到的是我奶奶,她想当我的人生导师和领路者,因为讲的都是谎言,即便能骗过自己心中多少也会觉得难受,特别是现在真相大白,怕是更加痛苦。纯粹是出于对老太太的同情而发的几句感慨,不料老康的反应却如此强烈。

我退后几步,愕然地看着他,心说这家伙别跟崔老二一个德行,翻起脸来就要行凶。

我的反应似乎让老康恢复了理智,他吁了口气,露出歉意的笑容,双手抱拳拱了拱:“我失态了,对不住,你别在意。”

我点点头,连称没关系,心想我就是在意又能把你怎么样。

这边刚宽下心,大腿上却被人狠狠地拧了一把,我嗷得一声跳了起来。

“怎么回事?”老康惊声问。

“没事。”佘颖意味深长地对我笑了笑,“我只是提醒他以后不要对康老大口不择言。”

“不是,我是说墙壁!”老康伸手指向我俩的身后。

回头一看,我顿时忽略了腿上的疼痛:墙壁上红线留下的无数个小洞里,正在向外汩汩地流淌出暗红色的液体,看这速度,整个洞窟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吞没! 0WDbZBpDyWY1oDRjhhh3y5djY48bqAQsQ5aw6IvIt+uz8tA8yXhFEZIQTPdkVp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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