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我和老康听从佘颖的建议，离开那扇铁门相回走了一段路，直到温度不那么炎热才停住脚。
老康早已是汗如雨下，一屁股坐了下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去抹脸上的汗。唇上的两撇略长的胡子早已湿透，被手胡乱一抹，变得一撇向上，一撇向下，下巴的胡子也被汗水聚成了山羊形，看起来简直像肯德基上校的中年危机版。
我强忍住笑，告诉他尽可以摘帽脱衣降降温，别还没见到老爹的遗体，自己就先升了天。老康瞪了我一眼，摘掉了皮帽子，衣服却还裹得严严实实。见我盯着他不放，没好气地问我瞅啥。
我想赞美他秃了一半的大脑门和后脑勺上松散的长发很有点腾格尔的风范，看他的脸色有点险恶，便改口问铁门后边是什么，为何热得如此扯淡。
“这我怎么知道？”他靠在岩壁上喘了几口气，“我老娘只是标出了地点，又没告诉我这里边的构造。喂，丫头，你有什么见解？”
“你上次跟我们讲，小时候认识的老巫师去世后，尸体被送进一座山洞，不知捣鼓了些什么，过了几天再去看，胸口烂出个大洞。”佘颖沉吟道，“我后来想了想，觉得他们应该是想用传统方式，把巫师的尸体烤成半脱水状态，便于送到地下的洞穴里倒吊起来保存。只是他们忽略了内脏的存在，没有像古埃及人那样先取出内脏，再把尸体做成木乃伊，所以只要温度或者湿度稍有差错，反倒容易造成腐烂。即便当时看起来不错，可是水分没有散透，挂在洞里终究会变成骷髅。”
“可是靠里边的那些尸体，保存得很完好，还会张嘴鬼叫，是怎么回事呢？”我插嘴道。
她摇摇头：“可能是洞穴深处比较干燥的缘故，我现在也不太清楚。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那些尸体的年代比较久远，可能是在前边的那扇铁门后烤干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里被废弃了，老康的娘发现后，加以改造，把老康的爹安葬在这里的深处。”
“你是说这里是巫教的另一个秘密聚集地？”我和老康异口同声地问。
佘颖嗯了一声：“念苍生地宫虽然是巫教的起源地，但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令巫师们对念苍生格外恐惧，不敢再去。他们肯定要再找个地方搞东搞西。除了装有铁笼子的竖井之外，这里肯定有别的出口，咱们一直向里走总能找到。”
虽然我相信佘颖不会盲目冒险，不过听她亲口说明后还是感到如释重负。再看老康，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我觉得也是这样。”他赞同道，“下来之前，我不知道这里是巫教的遗迹，只是想我老娘既然把我爹埋在这里，按她的性格，肯定留有后路。”
“那你就没想想，为什么你老娘要让你来挖你爹的坟？”我调侃道，“就算是亲妈吩咐的，这事好像也有点太奔放了。”
老康冷笑道：“就显得你聪明？我要是知道原因，还来这个鬼地方干啥，你以为我跟那些巫师一样喜欢当地鼠么？”
我心想你几十年前就跟她闹翻了，跟老爹更是快到素昧平生的地步，结果收到一封信就不问原因的当了乖儿子，鬼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十有八九还是为了图谋崔老二说的那本书，只是你恐怕万万想不到，那口棺材已经落到了孙先生的手里。
我开动脑筋，想要继续套他的话，却见佘颖狠狠瞪了我一眼，忽然想到她叮嘱我在老康面前要谨言慎行，脖子一缩，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打开那扇门。”佘颖向岩洞深处再次走去，“段续，你和老康在这等着，我自己比较方便。”
我不知她单独行动是什么用意，看她表情严肃也不好反对，只能嘱咐她当心点。看她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因为担忧，心情变得有些烦乱。
老康看到佘颖离去，忽然狡黠一笑：“喂，小子，你消失了几天，反而跟这丫头的关系好了许多，是不是心里偷着美呢？”
“关你屁事！”我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
他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你害个屁的臊，这丫头不错，你喜欢她也是天经地义的。知道你怎么想的，我就省心了。我儿子也对她动了心思，我还在嘀咕，要是他让我帮忙，我该怎么拒绝。”
我先是一惊，脑海里浮现出康仁执那张英俊端正的脸，不由得心中泛酸，听老康的意思是不赞同，便松了一口气，然而同时又不甘心，很想问难道他以为佘颖配不上他儿子，转念一想，以我的立场这么问实在很奇怪。最后不由得苦笑起来，康仁执只是梦境中的人物，他跟佘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我这心潮澎湃得实在多余。
心中刹那间七荤八素，都在脸上多少表现了出来。老康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站起身来坐到我身边：“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叫那丫头来帮我挖坟？”
我惊讶地侧脸看着他，猜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咱们见面时，她就摆明了立场，大家没有利害冲突。经过在念苍生地宫的一段同行，我相信她没有撒谎。”老康微笑道，“这丫头很聪明，你小子心眼虽多，但算大智慧上还是比她差了一截。”
我静静地品味着他这句话。
“你还不明白，世上最长久，最踏实的交情莫过于没有利害冲突。”老康不知道在想什么，眼光投向远方，“有时候我觉得，遇到你们两个也许是上天所赐。我不问你们的来历和目的，你们也不问我的，相处起来实在轻松得很。这里的事办完了，咱们各取所需，以后天各一方永不相见，这不是挺像谁说的那句什么来的……哦，君子之交淡他妈的如水。”
很艺术人生的一段话忽然冒出个他妈的，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康也呵呵笑了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你有点像我儿子小时候的性格……哎，以前可能是我管得有点严了。”
我撇撇嘴，心想他跟崔老二不愧是拜把兄弟，收买人心的话都是一个调调，不过崔老二说的是我像他小时候，老康到底有大哥风范，直接想当我的便宜爹。
老康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洞穴深处传来的一声闷响打断了。
什么东西爆炸了？！
我和他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向铁门方向跑去。到了门前一看，门已经被打来了，灼热的气流喷涌而出，让人不敢直视。佘颖趴在拐角处石壁下，应该是被气浪推到了这里。我扶起她连声询问有没有受伤。她缓缓睁开眼睛，小声说没事。
老康见她无大碍，顶着热浪来到门前向里边张望，看着看着怪叫一声：“这些是什么玩意？”
我眯着眼睛向门里看去，不禁甚为庆幸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红彤彤的光线下，屋里密密麻麻地满是黑色的小珠子，地面上厚厚地铺了一层，黑珠在红光下隐隐发光，看起来很像某种宝石。
佘颖示意我搀扶她起身，她看着这些黑珠，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厌恶而恐惧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