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死马,但从没见过死得这么古怪凄惨的马,刚刚平息下去的恶心又涌了上来,我忍不住弯下身子干呕。
吐了半天,除了空气,什么也没吐出来。我抬起腰喘了几口粗气,发现女孩还在看着天上的那盏怪灯。
“你的马死了!”我大声说,她毫无反应。我这才想到她的耳朵里应该也堵着东西,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她用力一抖,甩开我的手,继续对着那盏灯出神。
这小娘们心够狠的。那匹马对她服服帖帖,肯定相处很久,刚才她钻进草窝子之前自然清楚黑马凶多吉少,然而从掀开顶盖之后,她连一眼都没去看。
就在这时,那盏怪灯忽然灭了,周围重新陷入黑暗。
我不知所措,正在东张西望时,一只冰冷的手伸了过来,再次揪住我的耳朵,把里边的东西掏了出来。
“我警告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女孩的声音比她的手更冷。
“谁对你动手动脚了,我是想告诉你,你的马死了!”我气冲冲吼道。
她哦了一声,似乎全没放在心上,自言自语道:“他们还真是拼了,连引魂灯都放了出来,可惜没用……马背上有两个袋子,你去拿过来。”
我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后半句是对我说的,火气顿时更大了:“那是你的东西,要拿自己去拿!”
“我数三个数。”
“好的,我去。”
我一边向马尸的方向摸索着走去,一边在心里暗骂,为什么天下女人都喜欢玩这招,从八十岁的老太太到十八岁的小姑娘无一例外。我曾经不信邪地挑战过奶奶,结果被她按在地上一顿暴揍后才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这丫头的心和手都比我奶奶黑多了,而且说翻脸就翻脸,傻子才会跟这种人叫板。
我战战兢兢地摸索了半天,总算把两个袋子从马鞍上解了下来,拎回来交给她。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明明告诉你不要跟来,你为什么还要跑来添乱?”她倒还真配合,拿到东西立刻翻脸,跟打算黑吃黑的毒贩子有的一拼。
我很想反问,你说的那是人话么?我既上不了天也取不了经,坐在那里发呆算怎么回事?不过转念一想,大丈夫做事有始有终,既然怂了,便要怂到底,于是哼哼了两声权当回答。
女孩叹了口气:“算了,既然马死了,就让你帮我拎包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办,懒得杀你灭口。长点记性,别再惹我生气。”
黑暗中传来悉悉率率的声音,她好像在袋子里摸索着什么东西。不多时,眼前一亮,女孩的手中拎着一个小灯笼,灯笼里闪烁着绿光,这股绿光很柔和,不似怪灯里的绿光那么刺眼。
她把袋子塞给我,嘱咐我跟紧了,拔脚朝山脉的方向走去。
凭我多年和奶奶,我妈,班主任还有两个堂姐外加各种女同学作斗争的经验,我知道现在虽然自己满肚子都是疑问,但最好也别问太多。因为看她现在走路的姿势和速度,虽然不算是在生气,心情估计也美妙不到哪里去。
“那个……这是什么地方?”我斟酌了半天,决定先问这个最安全,也是最重要的问题,“大姐,我知道这里是中土大唐,可我既不是唐三藏,也不是孙悟空,更不像猪八戒那么没心没肺,所以您给我指的那三条路我实在无能为力。拜托您大慈大悲,告诉我这地方叫什么,离北京有多远。”
女孩沉默了一会,突然停住了脚步。我一惊,心道我从小到大对谁都没这么恭敬过,你要是还翻脸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啊。
她缓缓转过身,脸上略带诧异:“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那你是怎么来的?”
我摊手摇头:“劳烦您指点迷津。”
“那座山是阴山。”她伸手向远处指了指,“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呼和浩特和包头之间,再向北一些。离北京大概有一千多里吧。”
我惊得差点下巴脱臼。
在此之前,我最离谱的想法莫过于自己是献身于外星科研事业后,被飞碟扔到这里的,说实话这想法连我自己都不信。现在怎么着,成真的了?
女孩见我表情夸张,问我是什么情况,我把自己可能经历过第三类接触的猜想告诉了她,顺带问候了一下那些管接不管送的无良外星人。
她微微一笑:“那些自称被外星人接触过的人,失去意识之前都见到过各种各样的光,或是奇形怪状的生物,你也是这样么?”
“光我没见到,黑洞倒是见到了一个。”我竭力回忆着,我丧失意识之前,见过最奇怪的东西就是一个青铜盒子,上边写满了鬼画符一般的文字,还有两个圆孔。那些文字好像有种奇特的力量,一百本教科书加起来都没它让我头晕目眩得那么厉害。
女孩静静地听着我的描述,居然丝毫没有表现出惊讶,听完后她用复杂的眼神仔细端详着我,似乎比起我的奇遇,她对我这个人更感兴趣。
我被她看得发毛,问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她却转过了身。
“既来之则安之。”她重新恢复了冷淡的态度,“比起你是怎么来的,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得解决。”
咱们?听这意思她是打算拉我入伙,我连忙申明立场: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不知道大姐你肩负什么重大使命,万一拖了后腿我可实在过意不去。
“帮我好好拎包就行。”她懒洋洋地说,“我什么本事都有,唯独没力气。办完了事,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北京,这点你大可放心。”
“能不能借我手机用用,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不死心地问。
“没带,这地方根本没信号。”
话还没说完,她又停住了脚步,把手里的灯笼向前伸去,看清草里的东西后,嘴里啧了一声。
那盏差点要了我命的怪灯,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落在地上。此时足有一人多高的灯罩变成了奇怪的死灰色,里边鼓囊囊的凸起一块,应该是那个只有一只翅膀,在里边挣扎的怪东西。
女孩略加思索,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要我帮忙提着灯笼,她在灯罩前蹲下,用匕首在上边轻轻一划。
吱——
一声尖锐至极的叫声差点把我震晕,与之同时,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从怪灯的裂口处窜了出来。我只觉得两眼一花,鼻子里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腥臭,这东西就扑到了我的脸上。
我惊声尖叫,想伸手把它拨开,手腕却被女孩抓住。
“别动,不然我一刀杀了你。”她的声音急促而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