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早就习惯了遇到危险基本靠滚的方式,但坑坑洼洼的土丘还是把我摔得头晕眼花浑身疼痛。滚到土丘下边,我头也不回,爬起来撒丫子就跑。
能把一个胖女人拦腰切成两截的怪物到底是什么模样,我很想知道,可不敢知道。初见佘颖时,她那匹大黑马就是中了这只怪物的毒手,我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它能和上次一样,开了杀戒后会消停一阵子,莫要对我穷追不舍。
大概是心诚则灵,我一口气跑到肺爆炸腿抽筋,发现自己还是完整无损,这才停下脚步坐在地上喘息。转头看去,已然看不到饵庙的轮廓。
真是活见鬼,前几天的经历刚让我觉得自己头脑不错,很有点名侦探的潜力,结果刚回到这里便给我来了记杀威棒。不过这也不能怪自己太弱,恐怕福尔摩斯遇到这种状况也得抱头鼠窜。
想到福尔摩斯,我开吃犯愁:弄清了佘颖怕血的原因,我以为来到这里后只需要找到这丫头,跟她一番促膝长谈,凭三寸不烂之舌讲得她云开雾散,恍然大悟,醍醐灌顶,便能答应我不再继续做这一场古怪长梦,然后携手重返现实,我的使命便圆满结束。
可是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我相信她已经平安从念苍生的地宫里脱身,按照她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弃老康不顾,十有八九会去找崔老二救这死胖子出来。虽然这伙人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总不至于恩将仇报,没准她现在正在老康的营地里被奉为上宾,花天酒地好生快活呢。
是了,我得去老康的营地看个究竟……可这儿离营地也太远了吧!二伯那老家伙口口声声告诉我放心,他一定能让我安全着陆,着陆是不假,却把我送到了饵庙旁边,差点丢了命,安全两个字早已荡然无存,而且还要我凭两条腿走去营地,他到底跟我有多大仇?!
抱怨归抱怨,路还是要走的。我观察了一下山脉的走向,凭借记忆向西走去,边走嘴里边嘟哝:妈的,本以为闪亮登场,演一出关云长单刀赴会,结果却成了孙猴子西天取经。
走了不知有多远,我感觉腿肚子有些抽筋时,忽然发现前边隐隐有灯火闪亮,定睛一看,那里架起了一顶小帐篷。我不禁犯起了嘀咕,上次被崔老二裹挟去饵庙时,一路上别说帐篷,连人毛都没见一根,如今饵庙莫名其妙地塌了半边,这里却多出顶帐篷,真是越想越不对劲。
靠近帐篷后,我看到帐篷外的木桩上栓着三匹马,帐篷里隐约有人影晃动。再靠近些,杯盏交错声随风入耳,里边的人大概酒兴正浓,外加以为四周空荡无人,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声音格外的响亮。
这时我距离帐篷仅有数步之遥,找了处草木茂盛之处蹲了下来,侧耳倾听帐内的谈话。
“二哥,我傍晚看云彩,恐怕明后天就要起风了,咱们还得在这倒霉地方待多久?”问话的人嗓音粗浊,喉咙里像是含了口痰,听得我胸口发闷。
被唤作二哥的人只是哼了一声,没有应声。这时一个人细声细气地开了口:“哎呀老左,你真是多此一问,你既然能看得出起风,二哥岂有看不出的道理?咱们尽管喝酒,二哥心里一定有主张,到时听他吩咐便是了。”
被唤作老左的那人吃了个瘪,心中想必不服,声音带了几分怒气:“孙先生,你要拍二哥的马屁我不拦着,可二哥真的心里有数么?我看不见得。”
孙先生嘿嘿一笑,笑声犹如手指甲划玻璃,听得我汗毛直立:“老左,这话我就不听懂了,你不妨说明白点。”
老左重重地发出个鼻音,仿佛不屑于孙先生的明知故问:“咱们为了帮老大,在这里折腾了一个多月,连到底要找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我觉得这事老大办得可不够厚道,明摆着信不过兄弟们。孙先生,你嘴上不说,心里应该也这么想吧?”
孙先生叹息道:“哎,这又如何。老大就是老大,想做什么,不想让咱们知道什么,那都是他的权力。信不信得过咱们,是他的心思,咱们尽心尽力,是当兄弟的本分。”
老左冷笑几声:“难怪别人给你起个外号叫滴水不漏,我今天算是领教了。不过这里四下无人,说什么都只有天知地知,你还端着架子不放,当真太没意思。好吧,我不逼你。二哥,大家都知道你和老大是几十年的交情,但是咱们无头苍蝇似地乱跑了这么久,你心里一点都不郁闷吗?”
此言一出,帐篷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响亮而刺耳的大笑,那个二哥笑完后终于开了口:“左麻子,孙有才,今晚从开始喝酒,你们两个就一唱一和,明面上看起来像是掐架,实际是想套我的话,在我面前玩这种小伎俩,你俩是傻了还是疯了?”
这沙哑的破锣嗓子实在太有特点了,我怔了怔,随即意识到这个被称为二哥的人竟然是崔老二!他们不在营地,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地方干什么?
崔老二说完这句话,老左没动静了,孙先生倒还算镇定,干笑了两声:“哈哈,二哥果然目光如炬,那我也实话实说。在草原上瞎转悠我倒不是很在意,但老大刚刚脱险,就把咱们派到这里,我实在猜不出他的用意,总觉得这事太古怪,透着股凶险。”
原来是老康让他们在这里安营扎寨的,看来我之前猜想的果然没错,佘颖已经带着崔老二把他救了出来。这个孙先生的问题倒是切中要害,我们三人在念苍生的地宫里探寻了一圈,并没有实质性的发现,老康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对我和佘颖隐瞒了什么,还是说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局面发生了未曾预料到的变化?
崔老二似乎很认同孙先生的话,嗯了一声:“你有这种顾虑倒不奇怪,换成我大概也会在心里犯嘀咕,不过……”
“不过什么?”老左急切地追问道。
“不过我已经猜出来了。”崔老二淡淡地说,“派咱们来这里,就是想让咱们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