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黄洁磨蹭了半天,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还是那句话,不单她自己找不到陆帆,认识的人里也没有能联系上陆帆。我见她态度坚决,不像是在推搪,便告诉她我要打道回府了。
她很意外,瞪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地问我是不是生气了,我被看得心里有点发虚,再三保证自己没那么小心眼,看她还是不信,眉头一皱,瞎话上心来。
我声情并茂地告诉她,我有个身患晚期老年痴呆的二伯需要照顾,老头子不犯病的时候整天闷头大睡倒还好说,一旦犯起病,就跑出门各种说疯话甩飞眼勾引老太太,搞得都快成了方圆十几里内的大爷公敌。昨天在她这待了一夜,现在要是还不回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黄洁被我唬住了,当即表示要开车送我回去,我说别别,我还是自己走吧,你老老实实在家待几天,那个陆帆想必也不会拆了院墙来找你的晦气。
大概是沙箱疗法外加一番倾诉让黄洁心安了不少,她没再耍大小姐脾气,乖乖地答应了。我离开的时候,她站在院门口向我挥着手,然后就那么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这个阵势搞得我罪恶感爆棚,很有种遗弃幼女的亏心感。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看到佘颖的那本日记,外加黄洁告诉我佘颖曾经数次想要自杀的往事,我差不多真会抓住这个大好良机,在她家住下去。有个名字很长的心理学家说,男女在一间屋子相处时间长了,结果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生出一堆孩子来。
这理论靠不靠谱我不知道,但总比二伯要和我平分两百万的空口白牙靠谱得多。
可是当我知晓佘颖的往事后,我就再也没心思考虑这些,一心只想回去跟二伯研究研究下一步怎么办。说我专业精神崇高到坐怀不乱也好,说我一时脑抽肯定会遗憾终生也罢,我都不会否认,因为连我自己也说不好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
我最后回头看了院门,黄洁还站在那里,我忍不住暗暗叹息:这也是个心理有隐疾的女孩,可惜现在顾不上你了,以后有缘再见吧,比起你,还是躺在诊所二楼的那位更让人牵挂,要不怎么说会装死的孩子有奶吃呢。
回到诊所时夜已经深了,刚进客厅的门我就觉得饿了,有点后悔自己没有长着两个驼峰,能把黄洁叫来的那一桌子菜全囤积在里边。
沙发上坐着一个人,见我进来了也没起身,依然翘着二郎腿用报纸遮住了大半个身体。我劈手把报纸抓过来刚想讽刺他三更半夜装什么大尾巴狼,却愣住了,原来那人不是二伯,是老钱。
老钱对我眨巴着眼睛:“嚯,怎么这么大火气,是不是没捞到晚饭吃?”
我尴尬地哼哼了一声,算是不置可否。老钱哈哈一笑,问我要不要去他的茶馆吃点,我刚要客气,他却一本正经地看看表:“再等八个小时,我那一开门,随时欢迎。”
“钱大爷,半夜三更的您在这儿不会是等着拿我开心吧?”我用牙疼似的声音问。
“哦,我给你二伯护法呢。”他一本正经地说。
护法?我抬头看看天,月明星稀,一点云彩都没有,二伯就算面子再大,老天爷也不能来个晴天霹雳帮他渡劫吧?
“他在照顾二楼的那个病人呢,让我在这候着,要是你回来了,咱们爷俩就在这聊会,等他忙完了下楼再说。”老钱解释道。
照顾病人?莫非是佘颖出了什么状况?!我迈步就想上楼,被老钱一把拽住。
“你小子是急傻了嘛,没听明白就是怕你上楼打扰他,我才在这看大门的啊?”老钱似笑非笑地说,“放心吧,你二伯说那丫头没大碍,我估摸着他也快下来了,你坐下来耐心等吧。”
老钱预计的挺准,十分钟后二伯便从楼上下来了,一张老脸拉得巨长。我看得心中一紧,连忙站起身问:“怎么样,没事吧?”
二伯挥挥手:“没事,就是年纪大了,上了点火,明早又要便秘了。”
“……我是问佘颖。”
二伯的脸色沉了下去:“她正在面临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什么问题?”
“她脑袋上套着个青铜盒子,既喝不了水也吃不了饭。这两天一直都是靠我给她注射葡萄糖来维持生命,我刚才给她检查了一下,各项指标还算正常,不过终非长久之计,一定要让她尽快醒过来……对了,你在外边疯跑了这么久,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有?”
我赶紧把从黄洁那里弄到的消息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二伯听完后双眉微蹙:“老钱,那个陆帆,你知不知道她的背景。”
老钱稳稳当当坐在那里,用报纸遮住脸:“我可以打听打听。”
“要多久?”
“假如她真是像别人描述中那么邪乎的话,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
“那拜托你了。”二伯转向我,“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觉得陆帆是个关键性人物,很多东西只有跟她面对面才可能弄个水落石出。”我看了看老钱,“等钱大爷查清陆帆的底儿,我再乔装改扮,单刀赴会,打入敌人内部,一举……”
“停!”二伯捂住我的嘴,“你真把自己当王牌特工了?实话告诉你,要是昨天你这么说,我没准能答应你,可是现在不行了。楼上那丫头今天有点不对劲,傍晚的时候身体有点抽搐,心跳和血压急速上升,幸好持续的时间短暂,很快恢复了正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二伯,你跟我坦白说。”我恶狠狠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趁周围没人,借着给她检查身体的机会,想要占便宜?她没有反抗能力,气得心跳血压高,你还装不知道?”
“胡说八道!”二伯怒吼道,“我这么德高望重,正气凛然的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下流勾当!为什么我在你心里怎么是这个形象?啊,你说,为什么?”
我一见他气成这样,连忙赔笑:“对不住对不住,要怪就得怪白日女鬼。”
这四个字一出口,二伯的老脸也微微泛红,瞅瞅老钱,他还在全神贯注地看报纸,于是松了一口气,干咳了一声:“嗯,这个也没办法,汉语实在太博大精深了,误会总是难免的嘛。对了,说正经的,我认为佘颖在梦里肯定遇到了什么危机,所以才会出现那些反应。”
梦里的危机?她把我推落后,应该顺利地从饵庙走了出去,叫人来救老康,会遇到什么危机?
“所以说计划有变。”二伯用力拍着我的肩头,“调查陆帆需要时间,咱们不能坐等情况恶化,一定要做点什么!”
我看着老头子,他的眼神里颇有一种“背黑锅我来,送死你去”的悲壮,这让我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他连连点头,满脸孺子可教的欣慰:“我打算把你送回去。”
“去哪里?”
“回那丫头的梦里啊。”二伯笑得灿烂无比,“从哪里掉下去,就从哪里爬起来,这才叫男子汉,纯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