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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病人来了

我担心张大师这么疯跑,万一掉到沟里或者撞墙上,更难收场,想追过去拦住他,却被老钱叫住了。

“别追,别追!一看张大师就是找到了灵感,这叫那啥……啊对,骑着思想的野驴狂奔。”老钱笑眯眯地说,“这么一闹腾,他至少能安稳半年多。”

二伯从屋里踱了出来,对老钱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挺佩服他的,这一村的艺术家都搬走了,就剩下他苦守寒窑,真算是有点追求。”

“他又是什么情况?”我问二伯。

“这位的精神状态通常只有两种,要么抑郁,要么躁狂。刚才我看他抑郁到了临界点,所以画不出画来,稍微刺激了一下,帮他切换到躁狂状态,灵感自然喷涌而出。”

要么抑郁,要么躁狂,那这胖子岂不是个如假包换的疯子?

“张大师可不是疯子。”我的心思又被二伯看穿了,“或者说,人人都有点疯,只是表现得没他这么明显罢了。你别小看张大师,别人的画论幅卖,论尺卖,他的画……”

“论寸卖?”我惊讶地问。

“论套卖!你别瞪我,我没逗你。比如张大师画出一幅力作,大家一看,好!画重金买下来。过了两三个月,他又画出一副,看着更牛,卖的价格比上一幅高不少,如此这般一口气画了五六幅,都卖出去了,这时候大家发现,哎哟,这些画的画意竟然是互通的,凑一起会是个非常牛的大作。接下来会怎么样呢?必然有一个资金雄厚的主儿想方设法把这些画给集齐了。这样一来,他名声大震,画的价格也随着水涨船高,随便描点什么都不愁销路。”

我听得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位还挺有心眼,硬是把自己的画当拼图卖。

“不过后来他玩得有点大。”二伯感叹道,“每次都留着点睛之笔不画,憋着藏着想卖出个天价。但世上的画家不止他一个,同行们开始纷纷预测预测最后那幅画是什么样子,预测错了没损失,预测对了就能压他一头。张大师没料到这种局面,经常要憋足了劲儿去画一张所有人都猜不到的画,压力实在太大。时间一久,就成现在这模样了。”

我哼了一声,看来古人的一些话也是在骗人。譬如置之死地而后生,放到这位张大师身上,那就得叫置之死地而后疯了。

说话间,门已经装好了。老钱和二伯打了个招呼便自行离去,二伯带我进了屋。

从外边看,我以为里边的屋子都得是圆形的,但进来后我发现其实和普通的房间没什么两样。门后是一个二十多平方米的客厅,布置的和一般人家没什么两样。右手墙边立着个屏风,屏风后边是个九平方米多一点的小屋子,里边有一个药柜和两个书柜。

二楼正对楼梯的,是一个正中放着一张铁架子床,旁边摆了把椅子的房间,想必这就是二伯口中的诊疗室。二伯的房间在右手边,他告诉我左边那间屋子以后就是我的卧室。

进屋一看,倒还算干净整洁。床铺上被褥俱全,都是新的,衣柜里同样有几件换洗衣物,比划了一下,大小合适,看来二伯再出发前就做好了把我接过来的准备。

昨晚没怎么睡外加旅途劳顿,我觉得眼皮发沉,本来只是想躺在床上伸伸懒腰,但是刚一闭眼就按捺不住困意,很快便睡着了。

等二伯喊我起来吃饭时,天已经黑了。下楼后我发现客厅的茶几上已经摆了五六个菜,外加四瓶啤酒。我俩坐在沙发上开始边吃边聊。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在火车上为什么要那么做了。”我含含糊糊地说,“你发现那个男人因为心里压力太大,撑不了多久就得崩溃,索性提前让他犯神经,发泄一下。反正那趟列车上不会有认识他的人,而且还有前妻照顾,你考虑得倒还真周到。”

二伯欣慰地笑了笑:“你确实很聪明,我没看错人。”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才会让他以为自己是皇帝?”

“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二伯指了指屏风后的房间,“我的藏书和资料都在那里,以后白天你就去找感兴趣的书籍看,你想知道的都是基础知识,用不了多久就明白了。”

我嘴上应承,心中暗暗叫苦。高中开始我就没怎么正经看过书,现在要我看那些大部头的专业书,跟逼着我读无字天书有什么区别?

看情况吧,实在受不了就溜之大吉。二伯大概是想把我培养成他的接班人,可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块料,别没当成心理学医生,先成了精神病患者。

好在这里离北京不远,那里有我一个初中同学,之前经常怂恿我去投奔他一起创业。万一在这里熬不住,我就跑路,让他兑现承诺应该也没问题。

找好了后路,我的心情顿时一宽,吃起饭来也有了滋味。陪着二伯喝了瓶啤酒,困劲再次涌了上来。二伯见我呵欠连天,也不强留,让我上楼好好休息。

铺好被褥,躺在床上我便闷头大睡,原以为这一觉能睡到日上三竿,但是当我被屋外传来的上楼声弄醒时,看看表,刚好是午夜零点。

听脚步声,至少有六七个人,谁会在大半夜的来找心理医生,难不成是特地要求换门的那个病人?

虽然有点好奇,但我实在懒得起身去看,睡意再次波涛般涌来,我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我从没做过梦。虽然奶奶说那只是我做梦后记不起来罢了,但我没有任何对梦境的记忆。所以当我睡着睡着,觉得自己的身体先是轻飘飘,然后忽然变得异常沉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时,真实而陌生的感觉让我的睡意渐渐消失。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东西把我吓得打了个哆嗦。

幽暗的灯光下,一个青铜盒子几乎贴在我的鼻子上。这个盒子的正面纵横刻着直线,直线组成的格子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奇形怪状的文字,仿佛是一条条小蛇在狂舞。只有其中两个格子里没有文字,而是留着两个食指大小的圆孔。

按理说睁开眼后应该变得清醒,但那些如蛇般狂舞的的文字突然起了变化,它们在我的眼里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越来越大,中间逐渐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这个黑洞似乎有一股神秘而恐怖的引力,我的意识被它逐步牵引,徒劳地挣扎了几下,便失去了意识。

丧失意志之前的一刹那,我的心中充满了一种本能的恐惧。

面对死亡时的恐惧。 JSk02PQef+BnxbHMkHf3XcNwqehYZdizzaEvq9cYeJmwdHaU+foxhVvF5VxJ7AS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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