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颖若有所思地围着雕像转了几圈,把耳朵贴上去,用手敲了敲。
“是实心的,里边没古怪。”她摩挲着雕像表面,“材料也是普通的石头,看颜色和质地应该取自于阴山。”
“不知我娘用的什么邪门巫术,把他们搞成了这样。”老康恢复了镇定,“她从来没瞧得起手下的巫师,但我想不通,为什么要下这么狠的手。”
“这尊雕像的脸为什么会是这样,你有线索吗?”佘颖问。
老康低头沉思了一会:“她改嫁之后没多久,一直在做噩梦,晚上常常惊醒。听她说,在梦中她的五官被扭曲成了一团,一定是报应。再多问她就发火,摔东西,搞不好还会暴揍我一顿,后来我就不再问了。想起来,我老娘的脾气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变得古怪的。”
她是因为害死了同门的巫师,心生恐惧才会变成这样的么?应该不是。老康的母亲算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谋杀了正统的继承者当上了大女巫,而且老康说了,她根本没把手下当回事,所以能让她的神经渐渐无法承受的秘密,一定更加黑暗可怖。
“我娘在信里提到了一个词,封水。”老康看着佘颖,笑得很奇怪,“你一定听说过吧?”
佘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我感觉到在老康吐出这个词的瞬间,她的脸上好像忽然罩上了一个无形的面具,整个人变得冰冷而僵硬。
“我当然听说过。”她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腔调回答道,“封水这个名字仅仅存在于几本先秦古籍的零星记载里,没有人亲眼见过。据说它不单可以封印住任何生物的肉体与灵魂,还有更深一层的用途,至于是什么,古籍里没有说明。”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我带了几只驯化的老鹰,让它们到处飞一圈,看看有没有机关。”老康瞟了眼水池边海东青的碎尸,“结果它们都变成了那个模样,我想到会不会是封水在作怪,这次换了只海东青,结果还是没改变。这座山洞我已经细细地搜了一遍,一无所获,除了这个水池。”
“所以你跟我一样,认为池子里的水有问题,秘密在池底。”佘颖轻喟,“现在池子里的水已经干了,虽然发现了这些雕像,但实质上一无所获。”
“会不会池底下面还有东西?”我半天没说话,冷不丁一张嘴,他们二人不由得楞了一下,一起转过头。
“好想法。”佘颖向我投来关怀傻子般的眼神,“你不去倒斗真是可惜了,那些没多少殉葬品的墓室肯定都是疑冢,其实好东西都埋在棺材下边。”
我被她噎得胸口发闷,于是向老康求援:“你怎么以为?”
“倒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老康沉吟道,“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咱们只有三个人,怎么样才能把池底砸开呢?”
“你手下那么多人,找点可靠的,让他们带着锤子镐头下来不就得了?”
“不行。”老康断然拒绝,“我的手下都不知道有这个山洞,崔老二和我儿子虽然知道点情况,但我也没让他们下来过。”
“你信不过他们?”
“这又不是攻城,人越多越好。”老康没好气地说,“再说这里的事跟我娘有关,算是家务事,非得人人皆知么?不行,想别的办法!”
我嗤了一声,表示鬼才相信这番说辞。其实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问题,如果池底别有洞天,肯定不会需要蛮力破坏才能进入。看老康一筹莫展,显然信里没有提及池底是否有机关。
来到这里之后,我感觉自己像个牵线木偶,处处被动,完全无法按照自己的主张行事。好不容易得到个拿主意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于是绞尽脑汁,苦思竭虑。
我在池底足足走了十几个来回,除了证明脚下是没有一丝缝隙的岩石之外,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因为想得太投入,没有注意地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低头一看,原来在池心凹槽的正中央有一道浅浅的刻痕,只有两三厘米宽,大部分被灰尘覆盖,若不是恰好踩在上面鞋底打滑,根本察觉不到。
这个刻痕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我的心一动,用脚把覆盖在上边的灰尘蹭掉,老康母亲的那尊雕像四周便出现了一个圆形。
这个圆形的大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想池子外边张望,看到石屋入口的那块圆石,心中豁然开朗。
我兴高彩烈地对他们二人宣布了自己的发现:石屋到池子边的地势恰好有一个坡度,而圆石和池底正中的痕迹大小吻合,把石头推下来,让它滚进这里,看看会发生什么。
老康考虑了一下,脸上露出微笑:“你小子可以啊,有点机灵劲儿。”
我得意地看看佘颖,她神色有些古怪,和我的视线接触,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要挤出点微笑来打发我。
老康想把雕像挪走,谁知雕像被立起后,好似被焊死在地面,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半分。这反倒印证了我的判断:这个圆形的刻痕绝对不是随意画出来的。
此时老康也顾不得雕像了,招呼我们来到池边顺着绳索爬了上去。他走到圆石前,端详了半天,使劲向前一推,石头发出闷响,缓缓冻了一下。
“别看热闹了,帮他一起推。”佘颖捅捅我。
我见老康脸涨得通红,脑门和脖子青筋凸起,圆石随着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渐渐向前滚动,即便不去帮忙他也能搞定,但既然是我提的建议,总不好意思袖手旁观,于是跟着佘颖去施以援手。
三人一起用力,推了不久,圆石下边传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像是压断了什么东西。我的胳膊顿时一松,圆石轰隆隆地沿着斜坡滚向水池。
一声巨响,它坠入池中后,不当不正地掉进了螺旋形的引水槽里。我睁大眼睛,看它滚来滚去,最后被惯性甩向中间的凹槽,撞碎了雕像,端端正正的卡在圆形刻痕里。
成功了!
我还没来得及欢呼,脚下一空,石屋的地面竟然塌陷了,我们三人向下坠落,扑通扑通地掉进了一条水流湍急的暗河里。
周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我有些慌乱,但很快镇静下来:调整好身姿,不要被这水流牵引得撞到岩石才是当务之急。
刚缓过一口气,一只冰冷的手无声无息地从后边伸了过来,颀长的手指蛇一样掐住我的后颈,恶狠狠地将我的脑袋向水里按去。
是佘颖?
她想淹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