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不行!”二伯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们绝对不能去!”
我看着他这幅斩钉截铁的模样,忍不住苦笑道:“我说过会去赴约么?”
“你是没说过,但心里肯定想去。”二伯满脸肃穆,“那个叫陆帆的丫头是条小狐狸,她知道越是飞扬跋扈,大言不惭,越能激起你们的逆反心理,觉得不去会很没面子,正好中了她的计。”
“您真低估我了。”我嬉笑道,“自打追随您之后,我早就明白了,关键时刻脸都可以不要,何况面子?”
二伯瞪起眼睛作势要打我,但语气松弛了很多:“不许污蔑我老人家!……哎,你知道无需理会她的挑衅我就放心了。”
“可是……”佘颖犹豫道,“陆帆最后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我和二伯不约而同地问。
“她问,难道你们不想知道那个梦的最终结局么?”
二伯的眼神变了,他端详着我,就像在看一个明知前方是陷阱还非要跳进去的傻瓜。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忍不住问。
“因为我知道拦不住你了。”二伯仰天长叹,“有她这句话,换成我是你,都忍不住舍得一身剐,偏向虎山行。不过我有个条件,去之前一定要考虑个万全之策,否则你们想出门,就要先踏过我的尸体。”
我一趔趄,心想能把这种关爱的话说得悲壮到滑稽,除了二伯也是没谁了。
我琢磨了一会,凑到二伯耳边嘀咕起来,他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露出迟疑之色:“这行么?”
“行不行全看您了。”我故意轻描淡写,“要是您心有余力不足,或者有贼心没贼胆,我完全可以理解。交游广泛路子很野这些话我以后当您没说过就是了。”
二伯果然很吃这套,他涨红了脸拍拍胸膛:“这有什么难的?尽管等着我胜利的消息!”
我转向佘颖:“陆帆约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下午两点。”
“在什么地方?”
“就在这个镇子里。”佘颖报出了街道门牌号。
“那地方我知道,是个老宅子,空了很久了。”二伯沉吟道,“她还真是有恃无恐,堵上门来叫板,看来咱们不赴约都不行。暂且让她得瑟吧……我先出门办你交待给我的事。阿颖,你妈妈去茶馆喝茶散心也快回来了,我看时间差不多,咱们一起出门,免得让她知道了担心。”
我们留了张字条,说是进城采购,出了诊所后一起走了段路后分头行动。
虽然来到这个镇子已有相当时日,但我一直无暇到处溜达,好在街道南北纵横没有分叉,找到陆帆指定的地点倒也没费什么力气。
眼前出现的是一条死巷,那所宅子位于巷子的尽头。青瓦红砖的四合院,一人多高的院墙将窗口挡了个严严实实,黑漆斑驳的院门紧闭着。
我看看表,离约定时间尚有二十多分钟,便停住了脚步。
“段续,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明智?”佘颖的态度比较镇定,但语气里透出一丝不安,“毕竟这很可能是她设下的圈套。”
“什么很可能,肯定是个圈套。”我笑了笑,“而且既然她用梦的结局来当诱饵,那么可以断定陆定山也和她在一起。不过你放心,我又不傻,敢往里跳自然有把握。”
佘颖静静地等待我进一步解释。
“陆定山是催眠你的人,他在梦里化身为孙先生,一直在背后耍阴谋。”我分析道,“从梦里醒来后,我始终对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咱们的醒来实在有些突然,梦里还有很多谜尚未解开,这就好像一个解谜游戏,在剧情尚未结束时便宣告通关结束了。”
“你这么一比喻……确实有这种感觉。”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状况,让咱们醒了过来。要么是他的催眠术出了纰漏,要么是更隐秘的原因。从陆帆身上可以看出,陆定山应该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次以展示结局为理由,约咱们出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出于炫技心理。苦心竭虑布出的局,因为意外宣告失败,对他那种性格的人来说绝对无法接受。”
“你不是想说他们对咱们没有恶意吧?”
“怎么可能。”我耸耸肩,“我哪里有那么天真。之所以敢接受这个挑战,是因为你已经彻底醒来,那个梦无论结局如何应该对你都不会再有影响。更重要的是,咱们此行是将计就计,一劳永逸地消除他们对你的威胁,毕竟陆定山实在太谨慎小心,非得抓现行才能让他认罪。”
佘颖低头无语,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目光变得锐利而坚定。我知道她刚才一定在回味父亲被害时的场面,尽管他们在彼此人生中交集的时间非常短暂,可身体里流淌着相同血液的本能令她无法释怀,这正是她在梦中脸上印记的起源。
“我懂了。”她说,“你陪着我,也要当心。”
我嘿嘿笑了起来,比起长篇大论,简洁明了的话语反倒更容易深入人心。
院门忽然开了条缝。
“挺体贴嘛。”我嘀咕着,“提前开门纳客了。”
我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推开院门迈步而入。
二伯说这座宅子空了很久,但是院子里被清扫的非常干净。每个窗口都被布帘挡住,一尘不染的玻璃上倒映出湛蓝的天空,除了没有人气之外,看上去完全是个居家日常的好地方,丝毫嗅不出阴谋的味道。
正房的门同样开了条缝,我大踏步地走进去。屋里很暗,光线差让我一时看不清里边的陈设布局。
“关上门。”一个冷冷的女声响起,“坐。”
跟在我身后的佘颖犹豫了一下,缓缓关上了房门。
原本应该摆在正堂茶几两侧的太师椅被挪到了屋子中间,向右并排而放。我俩慢慢落座,看到右边的角落里亮着一盏灯,灯光很微弱,透过灯罩只能照亮方圆两尺。陆帆坐在灯旁的椅子上,阴沉着脸。
“你俩胆子很大嘛,竟然来了。”她不阴不阳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会逃之夭夭。”
“这里又不是荒漠戈壁,自家附近有什么好逃的。”我软中带硬,“我们得谢谢你挑选了个好地方。”
她不屑地撇撇嘴。
“你的伯父陆定山呢?”我特意把伯父二字说得特别重,“他应该也在这里吧?”
陆帆用鼻子哼出一声冷笑:“今天这场游戏是我提出来的,我伯父在哪里并不重要。”
我很想问她为何如此臭屁,要说家族恩怨,也是陆定山和佘颖之间的,与你何干。但念及她的性格和态度,估计说出来也是徒增口舌之争,恨恨地咽了回去。
“游戏的内容是什么?”佘颖淡淡地问。
“跟我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去看梦的结局。”陆帆边说边伸手向后摸去,待她抬起胳膊时,手中赫然多了个青铜盒子!
“你想怎么样?”我警惕地伸手横在佘颖身前。
“紧张什么?”陆帆发出一阵轻蔑的笑声,“这东西又不是给你们用的。”
接下来陆帆的动作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将青铜盒子套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你们都知道该怎么进入梦境,就不用别人教了吧?”她将身体向后靠去,半躺在太师椅里,“想看那个梦的真正结局就放马过来,没胆量的话赶紧……滚……”
说这些话时,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吐出最后一个滚字后,便悄无声息。与此同时,灯罩里的灯光忽然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我小心地凑了过去,观察了一下陆帆的呼吸和脉搏,她确实睡了,睡得很沉。
“陆定山打的什么主意?”佘颖皱眉道,“他为什么要让陆帆这么做?”
“这人谨慎异常,让陆帆套上青铜盒子是为了打消咱们的顾虑。他一定躲在什么地方,等着咱们入梦后,再自行催眠进入梦境。”我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没关系,反正这个梦不会做多久,咱们配合一下,看他到底能搞出什么花样。”
佘颖领会到我眼神中的意思,点点头,握住我的手。
我对她微微一笑:“咱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