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康没说实话。”佘颖小声和我说,“至少去匪巢这部分是在糊弄咱们。”
我点头同意:“是啊,他要是安禄山,手下的兵马都够一路打到长安造反的,随便派个万八千的就能把那地方踏平了。”
佘颖失笑道:“你以为是玩游戏呢,口气不小,还随便派个万八千的。我的意思是,那个血骑一定不简单,老康很可能清楚他的来历。”
“嗯,对。”我回想了一下老康刚才讲的往事,“他说部族遭了劫难,但没说他的继父是生是死,就算他死了,他老娘还活着,为什么要和崔老二一起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的原因很可能正是因为他娘。”她笑嘻嘻地看着我,“其实刚才在外边,我已经醒了,你光顾着看他们厮杀打斗,根本没注意我。段大侠一动不动,勇气可嘉,若是两条腿别抖得跟筛糠似的就完美了。”
醒了?醒了你还装死,就这么眷恋我的怀抱么?想到这里我老脸一红,为了保持自己的铁汉形象,脸上一派冷峻:“淘气!下次不许这样逗我!”
“谁逗你了。”佘颖翻了个白眼,“我只是看到老康躲在帐篷后,偷偷摸摸地捣鼓什么,索性继续装昏迷……他先是从一个木匣里取出一枝箭,拉弓瞄了半天准,又放下了,反复了两三次才射出去。我不敢看那边的厮杀场景,不过如果他早点出手,肯定会少死好几个人,所以他那一箭一定是瞄准了特别的位置,才能保证将血骑赶走。那枝箭保存的如此严密,自然也有特异之处。”
老康派崔老二去引诱念苍生之鞭现身时,将这套弓箭交给了他,崔老二用它射杀了饵虫,念苍生之鞭吞掉饵虫后不久,化为黑潮疯狂追杀我们,那时崔老二便知道它即将死亡……箭头上一定有毒,而且这种毒是专门用来对付红线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个血骑……”佘颖脸上微微变色,对他扔心有余悸,“身上那层血浆,很像红线的分泌物。如果说他们是因为红线寄生而变异的人和马,我一点都不奇怪。”
红线?那不和巫教有关了?我记得很清楚,老康说他娘在改价后,渐渐放弃了巫教的活动,而那时巫师们也失踪的差不多了,若是有人用红线制造出血骑,只有老康的娘有这种能力,可她那时生活美满,为什么要对自己的部族下手呢?
“里边的水很深啊。”佘颖轻喟,“凭空分析不出结果,只能像老康说的那样,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能走到终点。”
“老康说他对你母亲的心里有数,这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误会,把我当成他故人的后代了,这样也好,咱们都不要主动提及此事,以后行事可能更加方便。”
佘颖不想继续讨论,说有点头晕想要休息一会。和我靠坐在一起,把头枕到我的肩上,沉沉睡去。我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盯着帐篷的门帘,心中感到无限的宁静和温暖。
天亮的比预想快很多,我仍然沉浸在佘颖在身边安睡的幸福感中时,帐篷外变得嘈杂起来,佘颖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咱们出去看看。”
老康的手下们效率很高,死在血骑刀下的尸体全部被掩埋,伤者被安置在一辆马车上,其余的人有的将帐篷拆解折叠,有的在牵马备鞍,老康伸着懒腰在营地里转悠,笑着对我们招招手:“一会咱们三个坐这辆马车。”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辆金碧辉煌的大马车停在营地右侧,车厢足足是普通马车的两倍不止,目测车轮比我还要高一头,镶甲嵌钉沉重非常,车辕前并立着四匹高头大马,清一色的踏雪寻梅。
我咋舌道:“昨晚这车还不在这里,哪儿冒出来的?”
“从归神墓出来后,我就派人向在草原边上待命的队伍传令,让他们速速把这玩意送来,天擦亮的时候刚到。”老康满面春风地走过去逐一抚摸马鬃,“这两天腿都被磨出了泡,驮我的马也累得要死要活,还是坐车舒服。皇帝赐给我的,怎么样,过得去吧?”
我真心诚意地告诉他简直相当过得去,他哈哈大笑,钻进车厢去享受了。
我转过头小声对佘颖说:“老康说他是安禄山,我虽然相信,但心中一直对不上号,今天见到这辆车,倒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佘颖浅笑:“我懂你的意思,不过咱们还是尽量把他当老康对待,反正他有言在先,在外不必拘礼。何况……人的身份要是不同,性格往往也会不同。还是把他当老康,对他随便点没什么不好……只是这种局面不知能维持多久。”
我见她又要情绪低落,便不由她多说,拉着她的手向马车走去。扶她上车后我也随后钻进车厢,眼前一花,里边珠光宝气,简直比电视里扫黄打非的奢华小包间更胜一筹。
老康半躺在角落的兽皮堆里,端着个杯子不知在喝什么酒,他示意我们随便坐。我心中暗叹冲这胖子酷爱皮草的劲头,如果活在现代一定是动物保护组织痛批的对象。
两个车夫装扮的人从营地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分列车辕两侧。佘颖好像对他们很感兴趣,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打转。我也不由得端详了他们几眼,除了身材比常人高大魁梧之外,并未看出什么特异之处。
老康喝光了杯中酒,抬头看了看天色:“北边有什么动静没?”
“没有。”两个车夫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有动静就是好消息。”老康挥挥手,“行了,出发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一行人不紧不慢地出发了。两名带刀的守卫驾马行走在最前方,时不时纵马向前奔跑一段,没有发现异常再返回慢行。我趴在车窗上清点了一下人数,除了两个新来的车夫,没有任何人员的增加。
我问老康为什么不多叫点人,他满不在乎地一摇脑袋,说人多了就不好玩了。
玩?这荒凉的原野上有什么好玩的?
我满腹疑虑,佘颖闭眼养神,唯有老康怡然自得,车厢周围是一圈柜子,足有上百个小抽屉,他东拉一下西摸一下,各种好吃的络绎不绝地钻进了肚子。
他啃完一大块肉方后终于停下来休息,我忍不住开口:“我记得你说吃东西是为了缓解压力?”
“当然。”他掏出块丝巾边擦嘴边说,“世上没有比吃东西更能让人轻松的事情了。”
“你刚才吃的东西足够我半个月的伙食了,是不是压力很大?”
他狡黠一笑:“有些时候我也会因为别的原因而吃,比方刚才那顿,世人称之为早点。”
我气得直瞪眼,老康笑得更加愉快,然而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他伸手拉开抽屉,掏出块糕点塞进嘴里:
“你这个乌鸦嘴,说压力,压力就来了。”
前方探路的两个守卫勒住缰绳,拔出马刀警惕的注视着远方。
那是一人一马,人手中握着长刀,胯下一匹巨马。
是血骑,他回来了!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然后回头向我们这边望来。老康皱皱眉,招手示意他们速速回撤。二人犹豫了一下,双手抱刀垂头施礼,似是不愿从命。老康啧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
“昨晚他们保护我心切,没来得及上马与敌一战,心有不甘。”老康叹息道,“我就给他们一个机会,两个回合如果不能得手,马上归队,否则等于白白送死。”
血骑发现前方的人马后,加快了速度,不多一时便到了距离守卫几十米的地方。他先是放缓步伐观望了一下,见两个守卫摆出应敌的架势,举刀一挥,巨马奋蹄狂奔。
阳光照耀下,血骑身上的红色浆液更加刺目而妖异,加上巨马的速度,犹如一团来自地狱的火球扑面而来。
两个守卫毫不惧怕,他们齐齐发出愤怒的吼声,挥舞马刀,驾马迎面冲去。
他们吸取了昨晚的教训,知道不能用兵器硬碰硬,紧紧盯着血骑的长刀,准备躲开它的攻击,凭借奔马的冲击力,斩掉这怪物的双臂。
三马交错,只见血骑手中的刀光一闪,似乎并未砍中护卫,而护卫的马刀却实实在在砍到了他的左臂。
这次的攻击颇有效果,血骑的左臂垂了下去,看来已经负了伤。可我还没来得及兴奋,心就随着马的惨叫声沉了下去。
守卫的两匹马前蹄尽断,颓然倒地,两个守卫被甩到了地上,滚得很远,挣扎了几下,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巨马扬蹄嘶鸣,风驰电掣地直取我们乘坐的马车。两个车夫木然而坐,对迫在眉睫的危险视若无睹。
“不用慌!”老康按住我的肩头,“看我毒矢的威力!”
他双手空空如也,根本不见那把黑弓。
没有弓,怎么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