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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枉死

当我看到那具躺在浴缸里,被泛绿的福尔马林浸泡的尸体时,第一个生理反应是立刻对着马桶倾诉一番。

尽管我已经第一时间冲向马桶,可还是没黄洁动作快,她已经在哪儿吐开了。我只能捂着嘴,按耐住翻涌的肠胃,冲向门外。一名好心的女警察递给我一瓶水,看我的眼神好像看一条刚刚差点被车撞死的狗,充满了同情。

黄洁是李丽荣的表妹,所以今天她是作为家属来的。看着那粘稠的泛绿的福尔马林,直觉告诉我李丽荣死了至少好一阵子了。这位黄洁的表姐,身上的衣服已经变了颜色,她的皮肤也变成了难看的塑胶色,原谅我无法形容那种颜色,有点像塑胶的玩具娃娃,还是塑胶老化失去弹性的那种。

或许这位李丽荣同志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因为谁死的,甚至可能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自己。我觉得,她的死,其实算得上是枉死。死了也未必能解决任何问题,既不能解决自己的,也不能解决别人的。

“我觉得,应该换个地方谈谈。”黄洁惨白的脸像纸一样。

为了透透气,把鼻腔内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味减淡些,我们选择了天台。这里是位于三环的涉外公寓,楼高二十层,虽然不是附近最高的,但站在天台上依然可以俯瞰大半个北京。空气中弥漫着一层灰蒙蒙的东西,那是浓度大约276的PM2.5的雾霾。此时已经是傍晚,血红的夕阳在雾霾的渲染下看起来居然有些浪漫。我把自己如何来的北京,如何被二伯忽悠然后莫名地进入了佘颖的梦境,又如何对佘颖开始调查,最后佘颖失踪,收到了署名佘真的快递,写着人名的塔罗牌,全都告诉了黄洁。

在听我诉说的过程中,黄洁一直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说完这些话时,天都黑了,黄洁沉默良久,终于转过身来。

“我饿了,先去吃点东西吧。”黄洁的脸上不露悲喜,有何感受。

这令我很诧异,但同样的我也饿了,人已经死了,就算现在我们聊到天亮,也未必能马上破案。所以恭敬不如从命,索性先去吃点东西。

黄洁带我去了一家很像样的云南馆子,点了七八样,等菜上的时候,她却出去打了个电话。尽管菜色很不错,环境也很优雅,我却吃不下太多,尤其是看到端上来的汽锅鸡后,我顿时又想起了李丽荣的尸体,更吃不下去了。

“你觉得会是佘颖干的吗?”黄洁问我。

“你觉得呢?”我反问她,毕竟她比我认识佘颖更早,交情更深。

“可是,如果这段时间内她都在你二伯的诊所,那她怎么能跑出去杀人呢?”黄洁提出了疑问。

“这点还是等到警方的验尸报告出来再说吧,不过很可能时间难以推测,毕竟是福尔马林泡过的。不过现在来看,至少可以说明这个下手的人有先见之明,而且有一定的反侦察手段,佘颖是具备这样能力的,但如果她已经有这样的能力,又何必非杀这样的人呢?动机方面,我表示怀疑。”虽然只是在梦中跟佘颖有过交集,但我很确定她绝不是普通的女孩。

“说起犯罪动机的话,其实张卿和我表姐都是有可能的。”黄洁说得有些含糊,目光闪烁。

“什么意思?当年他们欺负过佘颖?”我追问道。

“张卿是陆帆当时的男朋友,他俩早恋的事全校都知道。陆帆一直这么看不惯佘颖,所以,张卿也是站在她那边的。至于我表姐……”黄洁迟疑着,似乎在琢磨到底要不要说出口,“我表姐就是当年陆帆身边最铁的狗腿子。这么说有些不尊重死者,但当年陆帆为了让自己成绩好看点,让我表姐假装考试失利,给她垫底,她也是答应的。”

“真是不能想象,为什么同样家境都这么好的女孩子,要这么听别人的话呢?”我完全不理解。

“或许是逆反心理吧,正好是青春期,她原本是个很乖的孩子,自从跟陆帆玩在一起后,人就变了。我跟表姐关系其实不好,我们的父母在他们的父母那里就一直是竞争状态,我们之间虽然有亲戚关系,却从跟人说,平时也很少来往。普通人家的孩子可能感觉不到,没有分家产之类的困扰,但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就各种宫心计。现在表姐的父母都出国了,二老倒是想得开,国内生意不好做了就去国外做,两口子都是工作狂,平日跟我们这些一般的亲戚也很少联络,所以表姐身边亲人不多,没人知道她出了这样的事情。”

“我明白,就像太子夺位吧。”没吃过猪肉,我也是看过猪跑的。

“没错,关键是长辈并不觉得这样不好,而是非常鼓励,他们认为只有竞争胜利的后代才更有资格当继承人。”黄洁苦笑了一下。

“其他两个人你认识吗?曾小萍和秦虹。”我心里还是放不下那副塔罗牌。

“我不认识,不过刚才我去打电话就是通知了一位熟悉的律师朋友,让他去调查一下。你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黄洁恢复了我第一次见她时的自信状态,反倒是这样一来,我就感觉跟她有了距离,大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那好,麻烦一有消息就告诉我吧,至于那副牌的事情,还请先保密。”我也拿出了公事公办的态度。

话已至此,我很明白,黄洁再也不会让我看到她脆弱的那一面,因为我不再是个陌生人。心中略有遗憾,却也明白这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于她而言,我只不过是个暂时可以倾诉的对象,而绝非真正依靠的人。但愿这个貌似坚强,其实有着不为人知脆弱的姑娘能早日找到真正能依靠的人吧,我默默地祝福,然后就此道别,各奔东西。

回到诊所,虽然外观没变,但内里已经截然不同,我恍惚中有点不能立刻接受,总觉得像在做梦。二伯还没回来,想必也在外边找线索,而我,只能继续恶补各种书,试图从素不相识的大师们的字里行间寻找启发。

我如饥似渴地沉浸在书籍的世界中,看到眼睛累了就闭起眼睛打个盹,在桌上趴会儿,脖子酸了,或者尿急了,就起来一下,接着再继续看,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二伯,甚至差一点就忘记了佘颖,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兴奋过,原来人心是这样,原来世界是这样,原来大师的理论其实我早有类似的体验和预感,只是从未如此系统地梳理过,如醍醐灌顶,又如清风拂面,那种愉悦和满足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替代。

天边泛白,我手边堆积的看过的书越来越多,简直无法想象自己能以这种速度看书,曾经的我可是一捧起书就打瞌睡的人,现在才知道,那只是因为我没看到真正喜欢的书而已。书,只不过是个载体,是种形式,其中的内容才是真正最重要的,原来我有限的前半生,只是因为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内容。

或许是之前睡了太久,现在我完全不困,所以当二伯再次不敲门就进屋时,我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

“事情大了!真的大了!曾小萍和秦虹都死了!塔罗牌的诅咒成真了!”

二伯憔悴的脸上,有着惊惶的神情。 HUNYfYaeJJ8tLYf2oPlkLM/BBLPOlbpOgjUaPjBf3XshcgHF4ynzNcWK/Xzyjj2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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