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声不敢吭的场面乍一看很滑稽,但时间久了只会觉得越来越诡异,甚至有点恐怖。
我听到崔老二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忽然转过身:“再带一个下来,送过去!”
这次手下们学了乖,格外谨慎小心。他们把胖女人扶到离庙门十几米外的地方,扭头便走,好像庙里有瘟疫,靠的太近就会被传染似的。
胖女人呆呆地站了一会,和上一位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进了饵庙,接着又是音讯全无。
我看明白了,她们是因为从水桶里出来,被风一吹觉得冷,见面前有座房屋,情不自禁地想进去避风。
这些女人的表情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精神状态也不大正常,更蹊跷的是,身材都异常肥胖,想找到这样的几个人,可不是件容易事。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我的脑海:难道她们是被这伙人抓住后,被折磨疯了,故意养成这么胖,为的就是派今天的用场?
那个年轻人也说了,饵庙是诱饵的饵,庙宇的庙。顾名思义,这些胖女人十有八九是拿来当诱饵的,不,一定是这样!用活人来当诱饵,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伙人也绝非善类,搞不好都是巫师伪装的。崔老二毫不避讳地让我观看,恐怕早就在内心起了杀机,事情办完之际,就是杀我灭口之时!
我越想越怕,出了一身的冷汗,想找个机会溜走,然而周围这么多眼睛,根本无机可趁。
崔老二又不耐烦了,他再次下令,把第三个女人给送进了饵庙,结果不出意料,里边依然毫无反应。
这下子崔老二沉不住气了,他踱来踱去,脸色很难看。没过一会,木桶里最后一个胖女人也被他下令送了进去。
饵庙里的人已经凑足了一桌麻将,却连个放屁的动静都听不到。崔老二的脸色涨得通红,他朝脚下吐了口唾沫,像是下了决心,抬脚走向饵庙。
他倒是比手下们的胆量大一些,然而在距离庙门五六米外还是停住了脚步,弯腰伸脖子向庙里看了半天,似乎什么都没发现,既不敢前进,又不愿后退,只能尴尬的站在那里挠后脑勺。
“待会二叔求你做什么,千万要答应,不然我救不了你。”年轻人挪到我身边,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别说话,看我的眼色行事。”
没等我明白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他就高声喊道:“二叔,您快回来吧,大家还得靠您拿主意呢。”
这话一出,崔老二像是捡到了一个天大的台阶,故意威严的咳嗽了一嗓子,摆出为难的样子,勉勉强强地嗯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了回来,而且一步三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跟情人依依惜别。
这一套演技看得我既好笑又来气:虽然我知道您老肝颤得厉害,但这套演技未免太浮夸了吧?
没想到刚生出这个念头,崔老二这条老蛔虫便来向我证明他绝非偶像派,而是如假包换的实力派。
“我说段续啊。”他笑得比年画上的老寿星还慈祥,“二叔有个忙想让你帮,帮完了咱们就撤退,我亲自送你回去。”
我肚子里快骂翻了天:你这个老家伙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么,无非就是自己没胆量进庙看,想让我呗。难怪你那么好心带我,原来早打算把我当炮灰使啊!你装得那么慈祥有卵用,还不如学学白无常的笑模样,反倒显得坦诚。
年轻人站在他的身后,对我打着眼色,示意我赶紧答应。我心想你小子也不是好东西,让你二叔晾在那里不得了,多晾一会没准他就下令撤退了。非把他喊回来找我当替死鬼。貌似关心地嘱咐我一定要答应,我不答应能行么?你二叔翻了脸,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可没有宁死不屈的骨气。
想到这里,我挺起胸脯:“二叔您见外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好,是个痛快人!”崔老二眉开眼笑,“去庙里看一眼,回来告诉我是什么情况,然后咱们马上就走,一刻也不耽搁。”
“小兄弟,你不用害怕,庙就算有什么东西,对你也没危险,放心大胆地去看。”
年轻人接着崔老二的话说了一句,说完了对我点点头,像是在鼓励我。
崔老二的脸上立刻露出不满之色,瞥了年轻人一眼,但没吭声。
见他这种反应,我的心情倒放松了一些。我现在的处境是任人鱼肉,这年轻人根本不需要特意骗我。他这句交底似的话应该是真的,否则崔老二不至于瞪他。
我豪爽地拍拍胸脯,告诉崔老二等着我胜利的消息,慢吞吞地向饵庙走去。
本来我打算临近饵庙时,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跑,实在不行,干脆躲在里边当缩头乌龟。即使庙里九死一生也比落在他们手里十死无生强。现在这种局面,倒是不用急着跟他们翻脸,见机而行比较好。
爬上土坡,站在距离庙门四五米远的地方,我端详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庙后是山脚,完全没有藏身之处,撒丫子爬山跑路?看了一眼陡峭的山势,我咽了口唾沫,这么干都不用他们追,没到半山腰我自己就滚下来了。
横竖无路可走,暂且相信那个年轻人的话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步走进了饵庙。
我早已做好了步入一片黑暗的心理准备,令我意外的是,庙里居然亮了一盏灯。
黯淡的绿色灯光,鬼火般燃烧在屋子的最深处。真是奇怪,在门外完全看不到光亮,迈进门槛走了两步,它就出现在眼前。
借着光线,我大致看清了庙里的情况:这是间长方形的屋子,除了正对大门的墙边摆了张桌子外,没有任何陈设。那盏灯摆在桌子正中,四个胖女人并排跪在灯前一动不动。
这不是座庙么,怎么连个神像都没有?
接近桌子时,我发现灯罩上隐约浮现出两个字:祸乱。
这些女人跪拜的对象竟然是这盏灯?
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尽管这些胖女人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但万一忽然倒下来压住我,至少要丢半条命。
从侧面绕过去,我想看看这四位大姐到底在干什么,当我看到她们的脸时,瞬间屏住了呼吸。
人可以做出很多种可怕的表情,但她的脸比那些表情加起来都要可怕,因为她们的脸上不止一种表情。
似乎是有人给她们的脑袋里加了个遥控器,然后按下了快进键,于是各种奇特的表情便气势汹汹地喷涌而出,她脸上的肌肉便随之马力全开,上一秒还是惊惧之色,转眼间就转变成了咬牙切齿。
我回过神,撒腿就跑,连滚带爬地冲出了饵庙。往回跑时,我不小心踩到了土坡上的一个坑,摔了个结结实实。
崔老二站在远处,扯着嗓子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语无伦次地描述了一遍。
“除了四个人和那盏灯,还有别的东西吗?”他问。
“没有!”我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什么都没有!”
我以为这句话可以让他安心,不料他的反应比见了活鬼都激烈,转身跳上马,声嘶力竭地大吼:“快撤!”
声音未落,几百号人好似大祸临头,拨马便逃。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乱成一团:这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