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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次相亲,田德喜格外满意。

朱信恒的儿子到底不同,说话有分有寸,得他老子真传,将来做生意一定是把好手。最让田德喜满意的一句话,还是那句下次跟家父登门道谢。跟他爹一起来,那意味着什么?当然是开始商量婚事,这门亲事十有八九就定下了。

田德喜从玉娇看待世炎的眼神中也瞧出些端倪,玉娇从小在这个只有男人的家里,大大咧咧惯了,唯独今天说话有了几分女儿气,还会脸红了。田德喜又开心又难受,开心的是女儿终于长大,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也算对得起玉娇她娘。难受的是,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的娇女,真的就要把她嫁出去。

想到婚事,田德喜就为玉娇能嫁给朱家而高兴,幸好没被那个北方人沈少爷看中,否则的话,玉娇嫁给他那还不是天高地远,想要见面恐怕都不容易。田德喜坐在自家店铺的柜台后边,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也懒得管玉娇了,连她什么时候出的门也没发现。

在家里乖了半天,玉娇的心里就活动开了。

满脑子都是苏区苏区,世炎的表哥说了,那边的人都是不问出身,不分贵贱,那边的人纪律严明,作风正派,绝对不会吃拿卡要,也不会打白条,跟国民党的官简直完全两样。

玉娇看过爹应酬过多次各种大小官僚,为了讨好他们,请吃请喝当祖宗供着,家里三妻四妾五舅六大爷谁过生日都得送贺喜,再便宜的假货也能开出上百大洋的当票,这号糟心事说起来三天三夜也没个完。爹自然也恨这帮人,可他自认恨也没用,几千年来当官的就都是这样,想赚点钱就只有忍着。

玉娇却不这么想,皇帝说了算的日子过了几千年,说推翻不也推翻了吗?朝廷都没了,规矩就不能变一变?世炎的表哥可是警察局的,连他都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了。去西南联大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学多点东西,可以接触进步组织?可以直接参加进步组织,岂不更好?

玉娇越想越坐不住,在家里翻箱倒柜,想找到爹藏钱的地方。要是能带上几根金条傍身,相信一路上心里都会踏实许多。

玉娇在自己房间里翻找一通,把从小到大所有扑满都打碎,也只找到几十个大洋。再找,就只剩下几样首饰。玉娇不满足这点收获,悄悄溜到爹的房间,可翻遍了柜子,也钻过床底下,怎么也找不到夹万。

玉娇知道爹有钱,爹把钱攒着买乡下的田产。玉娇跟爹说乱世藏金,万一天下一变,地契说废就废,谁也保不齐。可爹就是不听,一门心思想当个地主收租,连玉娇都说不清爹手里到底有多少亩良田。玉娇甚至想,万一找到地契就统统拿了去,换成金条带去苏区。如果爹的心血可以帮到抗日,能够消灭许多的鬼子,那他存钱的苦心也不白费了。

烦躁的是,玉娇搞得灰头土脸一身邋遢,怎么也找不到爹藏的钱。这晚玉娇无意中听到三满哥跟冬至在院子里聊天,聊的是定王台开书庄的梅老板家小姐被人绑票的事,绑匪是外地人,据说一开口就是五两金。

“卖书的能赚多少,那绑匪居然开出五两,真是无良。”三满哥气愤地说着,可惜那梅小姐写得一手好字,还尚未出阁,这么一来谁还敢娶她。

“三满哥,你说说看,要是有人绑了我,能值多少钱?”玉娇开玩笑地问道。

“怎么也得十两吧。”三满哥随口答到。

“我才值十两呀。”玉娇不满地瘪瘪嘴。

“我也是瞎说,瞎说。”三满哥赶紧解释。

玉娇懒得跟三满哥计较,三满哥有羊角风,急不得累不得,娶不到堂客,就算是爹也特别关照他。三满哥的话给玉娇提供了灵感,为什么不自己绑一个票呢?爹肯定会给钱!

玉娇是个行动派,当晚就开始筹划怎么执行这个赚钱计划。思来想去一整夜,第二天玉娇起了个大早。

田德喜刚起床,就看见玉娇急匆匆地往外跑,忙问她去哪儿。

“去找云芝!”玉娇头也不回地扔下三个字。

田德喜愣了半晌,乐了。这死丫头还真会来事,昨儿才相的亲,今天就去找未来小姑子。女大不中留呀,老话说得没错。田德喜也就不管玉娇,径自梳洗吃早点,开铺做生意。

玉娇出门不久,那条黑狗又跟了上来,友好地摇着尾巴,隔着丈许跟着。玉娇抱歉地看它一眼,摆摆手:“小黑,对不起,今天走得匆忙,没给你带吃的。”

那狗听不懂人话,眼巴巴地又跟了一截,还帮她赶跑了几个鬼鬼祟祟的难民,忠心耿耿地摇着尾巴。玉娇见它又瘦了一圈,心中不忍,卖了两笼小笼包,一笼自己吃,一笼分给狗吃。

早上八点,玉娇已经赶到朱家了。

玉娇本想避过世炎,幸好他一大早就跟他爹出门了,就连昨天见过的项生表哥也去了警察局。玉娇心道真是天助我也,就大着胆子把她的“模拟绑票”计划跟云芝全都说了。

“要我给你爹送信?不行不行,我做不到,绝对做不到。”云芝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事成之后,咱们就可以一起去苏区!是苏区!不是联大,咱们可以直接参加抗日!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玉娇拉着云芝的手,不甘地哀求道。

“你还不明白吗,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家人身边。”云芝像是摆脱什么麻烦似的,挣脱玉娇的手,“你也不要去什么苏区了,抗日这种事有的是人去做,不一定非要你我,我们什么也不懂,什么忙也帮不上。”

“原来你真是这样想。”玉娇像是不认识似地看着云芝,曾经谈过无数次的崇高理想,难道只是说说?

“听我哥说,你们相亲了。念在我哥的份上,你就别再想这些荒唐事了,想想将来怎么生活吧。”云芝认真地看着玉娇,态度严肃得令玉娇陌生。

认识云芝也有好多年了,多年的同学,两家又是世交,玉娇从没想过会像今天这样。玉娇望着云芝的眼睛,看了好久,最后确定她的话已无回转余地。

“是朋友就当我没来过,当没听过这些话。”

临走时,玉娇只留下这句话。出了朱家大门,一直走到拐角,她终于放下绷紧的面孔,显出前所未有的沮丧。云芝于她不仅是好朋友好同学,更像是她的姐妹,是她唯一可以信任,交心的人。

算了,是自己一厢情愿看错了人。玉娇心里空落落的,胃也痛了起来,这才想起没吃早饭。

玉娇找了家面馆,闷闷不乐地吃着面,寻思着还能找谁帮忙,无论如何,这个计划靠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的。玉娇吃完面,正准备付钱,伙计却说有人帮她付过了。

“谁帮我付的?”玉娇觉得奇怪。

“一个大辫子姑娘,喏,还没走远呢。”伙计指着街上。

玉娇只一望,立刻知道大辫子姑娘是谁,快步出了面馆,跟在方小桃身后,转过一条巷子就来到方家武馆门前。

方小桃并不急着回家,而是躲在巷子口朝左右张望了几下,才小心翼翼地快步穿过街道,回了武馆。方小桃进了大门,飞快地把门关上,门缝正要关闭时,忽然插进一只脚来。

“方姑娘,是我。”玉娇一闪就进了门,“刚才谢谢你,请我吃面。”

方小桃一见是玉娇,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对不起小姐,你对我这么信任,我爹他……”

“方师父说一不二,我没话说,无缘做他徒弟,有些遗憾。今天来,我是想请你帮个忙。”玉娇朝院子里张望了一下,昨日来时遇到的两位师兄并无踪影,正好说话。

“要有我能帮上的地方,请尽管说。”方小桃是个爽快人。

玉娇心里留了个心眼,方师父为人刚正不阿,虎父无犬女,有云芝的前车之鉴,玉娇只说跟爹闹了矛盾,想在方家借住两天,并请小桃帮忙传个信。

“放心吧,只要您不嫌简陋,就放心地住吧,回头我去跟田老爷说一声,让他老人家放心好了。”方小桃一听就想着是因为学武之事跟老爷子闹了矛盾。

“不用不用,我就是想让我爹着着急,不然他不心疼我。实不相瞒,昨天方师父去退钱后,我爹关我一宿,连饭也不许吃。你见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等我给他写封信,我不想再见他,你帮我送去就行,千万别让他知道我住在你这里。不然的话,他那个坏脾气……”玉娇心念一转,编出这么个周全的谎话来。

“明白,我爹脾气也坏。”方小桃莞尔一笑,拉着玉娇往里边走,“田小姐,你就住我屋吧。”

玉娇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获得了方小桃的信任,小桃房间十分简陋,只一床一桌一柜,床单被套都是褪了色的,除了整洁干净,再也想不出其他形容词来。

“您先坐会儿,我去给您倒壶水去。”方小桃用手拍拍床沿,请玉娇坐下。

“不急,方姑娘,这里有点钱你收下,算我的伙食费,不能让你白帮忙。”玉娇说着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来,塞到玉娇手里。

“不行不行,哪能跟你收钱呢,这也太多了。”方小桃连忙推辞。

“别跟我客气,你要不收,我还不住你这了。你也不容易,因为我,一定也连累你挨骂了吧。”玉娇把大洋再塞到玉娇手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

“那……我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等着,我先去买纸笔来。赶紧把信写了的好,别让老爷子担心。”方小桃似乎也舍不得那些大洋,只好先收起来。

望着方小桃甩着大辫子离去,玉娇终于舒了口气。今天就跟做梦一样,云芝令她伤心,偏又遇到方姑娘,也许这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吧。玉娇在方姑娘的房间里踱来踱去,她要好好构思一下,绑匪的信该怎么写。 jUAiiZPCq5KQaAUVAXIoXcUrwzLrGRfQTT6K+1hbZE9MbAyM5EFTrgzITOgsboa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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