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甲、宋乙、李丙三人在酒馆吃酒,王甲与李丙争吵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位年纪约五十岁左右,身着华丽服饰的人走了进来。这走进酒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晋阳城有名的豪户康二爷。
康二爷看到王甲、李丙争吵不休,乃微笑着问道:“你们在争吵什么?”
王甲、宋乙、李丙三人一看康二爷来到案前,忙起身揖礼相迎。
三人同道:“二爷来了,请二爷上坐。”
这康二爷倒也不客气,看他们三人一眼,就坐在了上座。
“甭站着了,都坐下吧。”康二爷坐下后,抬手招呼他们赶紧坐下。
王甲、宋乙、李丙三人点头坐下。
“来一坛好酒,二斤牛肉。”康二爷对着酒馆小二喊道。
“好嘞,请二爷稍等。”小二高声应道。
“方才你们在争吵什么?”康二爷好奇地问道。
宋乙抢先说道:“回二爷,是在争论这晋阳城是何人所救。”
康二爷问道:“是何人所救呢?”
“二爷,小的听说,这救晋阳的是一位英俊后生。”王甲抢先说道。
王甲话音刚落,李丙就驳道:“二爷,小的听说,救晋阳的是一位白胡子老神仙。”
康二爷左右扫视一下王甲、李丙,笑道:“你们知道的还真是不少。”
宋乙忍不住问道:“二爷,这救晋阳的到底是何人呢?”
此时,只见酒馆小二将一坛好酒、二斤牛肉端了上来。
“二爷,这是您的酒和牛肉,二爷慢用。”小二将酒与牛肉放于案上,转身离去。
王甲给康二爷添上酒,康二爷端起案上的酒盏,一口喝下,随手将酒盏放于案上,然后慢条斯理地说:“想知道是何人救了晋阳城,是吗?”
王甲、宋乙、李丙三人揖礼道:“请二爷指教!”
康二爷看他们三人一眼,清清嗓子,绘声绘色地说道:“你们有所不知,解救晋阳城的这个人叫鬼谷子,的确是一位英俊的后生,然这位后生他不一般。去年正当赵无恤将军在绝望之时,突然就见有一位后生从天而降,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站在了他的面前,当时就把赵将军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康二爷停顿下来,再吃一口酒,得意地看着他们三个突然问道:“晋阳城当时被洪水围困,并有重兵把守,你们想鬼谷子是如何进来的?”
王甲、宋乙、李丙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是啊,他是如何进来的?”
“是从天上下来的,鬼谷子会飞。”康二爷眉飞色舞地说。
闻听康二爷之言,王甲、宋乙、李丙甚感惊愕。
宋乙瞪着眼睛问道:“会飞?”
“会飞。”康二爷越说越神奇,“因为鬼谷子不是普通的人,不是一般的人,他是由一个白胡子老神仙变化来的,是专门来解救晋阳城中百姓的。就是这位会飞的鬼谷子面对洪水围困、重兵把守,毫无惧色,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晋阳城,和赵无恤定下赵、韩、魏三家灭智计策之后,又飞出了晋阳城,说服了韩、魏两家,使赵、韩、魏三家联盟,这才灭了智瑶。紧接着鬼谷子又叫来东海龙王,东海龙王来到晋阳城的上空,把晋阳城内外的大水全都吸到了海里,晋阳城里的百姓这才得到了解救。”
康二爷讲得有声有色,由不得你不信。王甲、宋乙、李丙等众人皆竖是起耳朵听得入神。
当众人还沉静在康二爷的故事中时,宋乙又忍不住问道:“那这位神通广大的鬼谷子到底是后生还是老丈?是神人还是神仙呢?”
康二爷笑着说道:“鬼谷子既是后生亦是老丈;既是神人亦是神仙。”
闻听康二爷之言,宋乙忍不住又道:“小的糊涂了。”
康二爷道:“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若非要弄明白一二三不可,那不是给自己过不去吗?他不管是少年还是老丈、是神人还是神仙,记住,是鬼谷子救了我们,这鬼谷子就是我们晋阳城百姓的救星!”
王甲、宋乙、李丙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二爷说得好,鬼谷子就是我们晋阳城百姓的救星。”
此时的康二爷犹如吃了人身果,心里无比畅快。他端起酒盏,看王甲、宋乙、李丙他们三个一眼,仍是微笑着说道:“来,为我们晋阳城百姓的救星干了此杯!”
“好!”
王甲、宋乙、李丙端起案上酒盏与康二爷一饮而尽。
再说鬼谷子来到晋阳城已是一年有半,如今智瑶已灭,晋阳已救,三晋安稳,百姓乐业,他甚是欣慰。一日,鬼谷子在元帅府堂前走来走去,想着自己的前程,谋划着天下之事。是去?是留?他权衡着利弊,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在他犹豫之时,突然想到了下山时师父的嘱托,想到了临别时母亲的教诲……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堂内。他坐在案前,拿起案上老子送他的木如意,反复看着木如意上“天下苍生”四个字。约有半炷香的功夫,他忽然明白了,天下是整个天下,三晋只是天下的一部分。想到此处,他将手中木如意放于案上,即刻拿起笔来,伏案书写辞呈,欲明日呈送。片刻之后,他将写好的辞呈看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起身走至榻前,宽衣躺在榻上,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鬼谷子梦到他与老子正在房间奕棋:
“徒儿,智瑶已除,晋阳已救,老朽看你已写好辞呈,你这是要离开三晋吗?”老子手拿棋子,眼盯棋局,低声问道。
“师父,弟子想回王家庄看望娘亲,告诉她智瑶已除,晋阳已救。”
“之后呢?”
“弟子想周游列国,惩恶扬善,促天下太平。”
“徒儿,你不可回王家庄去见你的娘亲。”
“师父,这是为何?”
老子抬起头来,看着鬼谷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徒儿,你虽放过了智瑶的子孙,然他的后人是不会放过你的。以目前他们的能力自然是奈何不了你,可他们要对付你的娘亲,那是易如反掌。若此时你去见你的娘亲,就等于告诉智瑶的子孙你娘亲身处何地。徒儿,你好好想想,如此,你周游列国之后,是否将你的娘亲置于危险境地?”
“这如何是好?”闻听老子之言,鬼谷子顿时一脸惊愕。
“徒儿,眼下看,你有两条路可走。”
“师父,哪两条路?”
“第一条路,放弃周游列国,回王家庄陪你的娘亲。如此,你母子可以团聚,可保你娘亲平安。”
“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放弃回王家庄与你娘亲团聚,谋划周游列国。如此,可保你娘亲平安,可实现你救天下苍生的宏伟愿望。”
“那弟子就先周游列国。”
“不可。”
闻听老子之言,鬼谷子迷惑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何?”
“力不逮勿举千钧,道不深难当大任。天下之乱,列国之争,远非你我所想之。当初老朽让你下山,是事情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看来,你道行尚浅,仍需在云梦山修道数年,方能成就大事。”老子看着鬼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
闻听还要修道数年,鬼谷子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还需修道多少年?”
“三十年。”
“三十年?”
“至少三十年。”
“师父,为何如此之长?”
“道可道,非常道。少于三十年,修的是常道。”
“那三十年之后呢?”
“出山入世,纵横天下。”
“纵横天下?”
“是的。只有纵横天下,方能了解天下;只有了解天下,方能改变天下。”
“改变天下?”
“正是。”老子略顿一下,两眼看着鬼谷子郑重言道,“你要改变天下!”
“弟子能改变天下?”
老子冲鬼谷子点点头。
片刻之后,鬼谷子看着老子问道:“这三十年,师父也在云梦山吗?”
“老朽要云游天下。”
“师父云游天下,弟子如何修道?”闻听老子要云游天下,鬼谷子心中甚是茫然。
“老朽已将你领进修道之门,如何修道,那要看你自己。”老子说完,起身走出房外,骑上青牛飘然而去。
鬼谷子看老子骑青牛离去,急喊道:“师父……师父……师父……”
鬼谷子躺在榻上被自己的喊声惊醒,坐起来,揉揉眼睛,当他看到屋内陈设时,方知是在梦中与老子相见。
鬼谷子回想着梦中情景,竟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他起身穿好衣服,走出房去。
鬼谷子来到院中,此时已是三更时分,虽说是初夏,然夜间未免有些凉意。鬼谷子抬头望着满天的星斗,思绪万千。
鬼谷子在院中边走边想,边想边走,只听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娘,儿子知道魂、王两家是被智瑶所害。儿子小时,您不告诉儿子真相,是怕儿子遭不测之祸;儿子大了,您不告诉儿子真相,是担心儿子公私不分。娘,可这家仇国恨又如何能分得清呢?如今,智瑶已除,晋阳已救,儿子多想回到您的身旁,把这大快人心的事告诉您,可儿子又担心智瑶的后人加害于您。娘,当年你怕儿子遭不测之祸,如今,儿子又如何能将您置于危险境地呢?儿子还有大事要做,要周游天下,儿子不能长久守在您的身旁保护您……娘,请恕儿子不孝!”
鬼谷子声泪俱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王家庄的方向,磕头跪拜。
自从那夜与老子在梦中相见,鬼谷子便是闭门不出,茶饭不思,整日想着梦中老子之言。三日之后,鬼谷子终于下定决心,辞别赵无恤、韩虎、魏驹,离开三晋回至云梦山修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多少个月圆月缺,鬼谷子在水帘洞伏案读书;多少个春夏秋冬,鬼谷子在南天门只身练剑;多少个酷暑盛夏,鬼谷子在深山攀岩采药;多少个风雪寒冬,鬼谷子在草堂前练无影踪步……
二十年后的一个秋天。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鬼谷子来到云梦山已有二十个年头。一日,鬼谷子身背药篓、手拿药铲在云梦山深山处一山坡上采药。将近午时,鬼谷子感到有些口渴,便把药篓放在地上,坐下来,拿起水葫芦,拔出塞子,咕咚咕咚喝两口水,然后将塞子塞好。鬼谷子收起水葫芦,向远处看去,突然他看到一箭地之外有一片盛开的白花,这些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艳丽。鬼谷子站起来,好奇地走到这些花的面前。因他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花,故不知它的名子与药性。只见他伸手摘了一朵,放于鼻下,嗅了嗅,感觉无甚异味,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为了弄清这花的药性,鬼谷子摘下一片,放进口中慢慢咀嚼。想不到他把花放进嘴里刚咀嚼几下,就感到神志不清,眼前一片昏暗,紧接着就摔倒在地上。
鬼谷子昏迷地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位百岁老人与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姑娘身背药篓、手拿药铲向这边走来。这走来的老人名叫周药痴,姑娘名叫周丫。祖孙二人边说边走,边走边寻找可采的草药。突然,周丫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一个人,甚是惊奇。
“爷爷,您看,那边草地上躺着一个人。”周丫手指前方,惊奇地言道。
顺着周丫手指的方向看去,周药痴果然看到前面草地上躺着一人。
“走,过去看看。”周药痴边说边与周丫紧走几步来到鬼谷子面前。
“这不是鬼谷子吗?”看到地上躺着的人,周药痴十分惊愕。
“是鬼谷子,莫不是他误食了曼陀罗花?”周丫看着躺在草地上的鬼谷子手中拿着一朵曼陀罗花,寻思他倒在地上的原由。
“定是。”周药痴看看倒在地上的鬼谷子,点头言道,“丫丫,带着解药吗?”
“带着。”周丫边说边拿出一个小葫芦,拔出塞子,然后将葫芦递给周药痴。周药痴接过葫芦,蹲下身子,伸出手臂想扶起鬼谷子。
“丫丫,来搭把手,扶他坐起来。”
周丫蹲下去和周药痴一起扶鬼谷子坐起来。周药痴一手扶着鬼谷子,一手拿着药葫芦。周丫用双手掰开鬼谷子的嘴,周药痴将一粒药丸顺进鬼谷子的嘴里。紧接着,周药痴将小药葫芦交给周丫,周丫拔出水葫芦的塞子,将水葫芦递给周药痴。周药痴一手托着鬼谷子,一手将葫芦里的水倒进他的嘴里,使他顺利吃下解药。
约半个时辰后,鬼谷子渐渐醒来。当他抬头看到坐在身旁的周药痴、周丫时,迷惑不解地问道:“这是……”
“你可醒了。”看到鬼谷子醒来,周药痴高兴地说道。
周丫看鬼谷子醒了,连忙走过去,扶他坐起来。
鬼谷子坐在草地上,面对周药痴拱手揖礼道:“晚生谢过老伯!”
“年轻人,你虽醒了,然体内毒性仍存,且不可多说话。走,先到老朽的草房歇歇再说。”周药痴边说边站了起来。
看到周药痴站起,周丫忙扶起鬼谷子,搀着他跟在周药痴后面,向前走去。周药痴的草房就在前面不远处,他们走有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
走进草房内,周药痴与鬼谷子相对坐于案的两边。
“先生先坐一会儿,丫丫去熬些汤药。”待周药痴与鬼谷子坐定后,周丫看着鬼谷子温情地说道。
看到周药痴与周丫如此热情,鬼谷子再次揖礼道:“多谢周老伯、丫丫救命之恩!”
“先生不必如此。”周丫边说边向外走去。
“年轻人,不必多礼,这就是碰巧了,赶上老朽今日正好出去采药,不然,你性命休矣。”周药痴爽朗地说道。
“周老伯,这是何种植物?如此美丽的花,为何有这般大的毒性?”想着自己险些丢掉性命,鬼谷子不寒而栗地问道。
“它叫曼陀罗花,外表着实好看,甚是诱人。可世人哪知它美丽的外表下却藏着杀人的毒性。”
“曼陀罗花……这花太有欺骗性了。”
“只要你不误食它,这花确是个吉祥物。”
“此话怎讲?”
“曼陀罗花不常见,很少有人能够看见它,然见到它的人却都是幸运儿。”
“为何?”
“传说曼陀罗花能给见到它的人带来无止息的幸福。”
“可晚辈差一点儿因曼陀罗花而死。”
周药痴、鬼谷子正说着话,就见周丫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那是先生误食了曼陀罗花。”周丫说着将汤药放在鬼谷子面前案上。
看到周丫将汤药端了进来,周药痴连忙说道:“年轻人,这是老朽让丫丫给你熬的解毒汤药,快趁热喝下,喝了这碗汤药,你身上的毒就全解了,不会留下后患。”
“谢老伯!谢丫丫!”鬼谷子边说边端起碗来,一口气将汤药喝下,然后将碗放于案上。“先生虽然中了花毒,可眼下不是好好的吗?”周丫上前拿起案上空碗,看着鬼谷子。
说道,“这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鬼谷子揖礼道:“借丫丫吉言。”
周药痴看了周丫一眼,然后转向鬼谷子说:“年轻人,你一定是有福之人。”
鬼谷子又揖礼道:“多谢周老伯!”
周丫含情地看着鬼谷子道:“先生就是礼多。”
他们正说着话,就听见周药痴肚里发出咕咕的叫声。
“丫丫,快去做饭吧,它在叫呢。”周药痴说着用手指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
“爷爷,您陪先生说说话,丫丫这就做饭去。”周丫说着转身走出草房。
等周丫走出草房后,鬼谷子忍不住问道:“敢问周老伯高寿?”
周药痴用手捋一下胡须道:“老朽已是一百有三。”
“老伯既是百岁高寿之人,如何会有丫丫这样年幼的孙女呢?”鬼谷子看着周药痴,不解地问道。
“年轻人有所不知,丫丫不是老朽的亲孙女。”
“那丫丫她……?”
“丫丫是十年前老朽在山外拣到的孤儿,那时她才六岁。这一晃十年过去了,如今丫丫已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
“老伯可还有别的亲人?”
“没有。”周药痴感慨地说道,“老朽自幼为躲避战乱,孤身一人来到深山,多少年来一直在这山中生活。因痴于草药,故称药痴。”
“老伯没有亲人陪伴,独自一人在这山中生活百余年,实为不易。”闻听周药痴之言,鬼谷子不觉肃然起敬。
“谁说老朽没有亲人陪伴?丫丫不是老朽的亲人吗?”周药痴停顿一下,向屋外看了一眼,接着说道,“虽说丫丫不是老朽的亲孙女,可她比亲孙女还要亲!”
鬼谷子道:“看得出来,丫丫是老伯的命根子。”
“年轻人,老朽很看重你,只是你已有老聃做师父了。不然,老朽可将这山中百草的药性传授于你。”周药痴看着鬼谷子,心中不觉有些惋惜。
“晚辈愿拜老伯为师!”闻听周药痴之言,鬼谷子脱口而出。
“不可,不可。”
“为何?”
“二十年前,老朽常与老聃在一起奕棋论道,你既已拜老聃为师,如何又做老朽的弟子呢?”
“向时,晚辈跟师父学的是‘道’,如今,晚辈想跟老伯学‘药’。一个道师,一个药师,晚辈有两个师父,岂不更好?”
“好事如何能让你一人独占呢?”
“老伯不愿收晚辈为徒?”
“年轻人,你果真想学这百草的药性?”看到鬼谷子如此诚恳执着,周药痴萌生了收他为徒的想法。
“想!”鬼谷子两眼紧盯着周药痴。
周药痴看着鬼谷子,用手捋一下胡须,爽快地说:“好!那老朽就收你为徒。”
鬼谷子一听周药痴要收自己为徒,激动不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周药痴磕头叩拜:“师父在上,请……”
“慢。”看到鬼谷子跪地叩拜,周药痴连忙举手示意,让他停下,“年轻人,要做老朽的弟子,还需应老朽一件事。”
鬼谷子跪在地上,两眼直看着周药痴忐忑地问道:“老伯,需晚辈应下何事?”
“别问何事,你先说应还是不应?”
“只要不违道义,晚辈应。”
“年轻人,老朽如何能做有违道义之事呢?”
“那是……”
“年轻人,你先起来,坐下听老朽慢慢说。”
鬼谷子无奈,只得起身坐回原处。
看到鬼谷子坐好后,周药痴用手捋着胡须说道:“年轻人,你看丫丫是个好姑娘吗?”
“丫丫是个好姑娘。”
“那你喜欢丫丫吗?”
“喜欢。”
“喜欢就好!”
“师父是……?”
“年轻人,老朽是想让你与丫丫成亲。”
闻听周药痴之言,鬼谷子猝不及防,只听他连忙说道:“不可,不可。”
看到鬼谷子不应,周药痴心中有些着急。只见他生气地站了起来,在房中走来走去。看到周药痴生气,鬼谷子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两眼不停地看着周药痴在房中走动。
周药痴在房中走有片刻,忽然停下,看着鬼谷子问道:“年轻人,莫非丫丫配不上你?”
“不是。”
“那是什么?”
“丫丫太小了。”
“都十六岁了,还小吗?”
“老伯,您看,晚辈快四十了,丫丫和晚辈相比,不是太小了吗?”
“男大女小,无妨。”
听到周药痴说‘无妨’,鬼谷子一时没了主意,只好应道:“既是老伯说无妨,那晚辈就先应下。”
“好,这事就这么定了。百草药性学好之日,就是你与丫丫成婚之时。”闻听鬼谷子之言,周药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话说二十年前,智瑶死时,他的子女并没有受到连坐。如今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都已长大成人。大儿子名叫智元,约三十五、六岁,二儿子名叫智顺,约三十二、三岁,大女儿名叫智菊,约二十七、八岁,二女儿名叫智梅,约二十五、六岁。这二十多年来,他们隐居深山,练武学艺,为的是伺机报仇。
这年秋天的一日,在三晋深山一草地上,有两男两女正在练剑。这两男两女正是智瑶的两个儿子智元、智顺,两个女儿智菊、智梅。只见他们练有一炷香的功夫,乃收起手中之剑,坐在草地上歇息。
“你们累吗?”智元看着坐在面前的弟弟、妹妹关切地问道。
智顺、智菊、智梅异口同道:“大哥,我们不累。”
智元看着他们三个,感慨万千地说:“二十年了……二十多年来,我们在这山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智顺说:“为报家仇,再苦也不苦。”
“二哥说得对,为给爹报仇,吃这点儿苦算什么!”智梅紧跟着说道。
“二十年前,眼看着我们智家就要称霸晋国了,可如何没有想到,平地冒出一个鬼谷子。”智元停顿一下,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就是这个鬼谷子让我们家破人亡!是他杀死了爹!是他毁了我们的霸业!是他让我们流落在这荒山野岭!”说到此处,智元突然停下,抬头仰望天空,然后深沉地叹道:“苍天有眼,让我们死里逃生。如今,我们都已长大成人,我们兄妹四人个个练就了好身手。报仇的时机到了!我们定要砍下鬼谷子的人头,以慰爹在天之灵!”
“大哥说得对,我们与鬼谷子不共戴天!”智元话音刚落,智梅就抢先说道。
智顺更是咬牙切齿地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听着智元、智顺、智梅他们三人的激昂言词,智菊深谋远虑地说道:“鬼谷子是我们的仇人,仇是一定要报的。然鬼谷子非常人也,我们兄妹四人未必是他的对手。大哥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姐,你为何长他人志气?”闻听智菊之言,智梅不以为然地问道。
智元看看他们三人,思虑片刻之后说:“小菊说得没错,鬼谷子确非一般之人,要结果他性命,怕是要施些手段。”
智梅问道:“如何施手段?”
“到时我自有主张。”智元环顾一下四周,然后抬头看看天空,“天色尚早,小菊、小梅,你俩再练会儿剑,我与小顺到山外看看,许过些时日方能回来。”
智元说着站了起来,智顺、智菊、智梅也跟着站了起来。
看着智元、智顺,智梅关切地说:“大哥、二哥,早去早回。”
“大哥、二哥,路上当心。”智菊深情地嘱咐道。
“小妹尽可放心,纵有生事之人,见了我与大哥,也会躲得远远的。”智顺边说边与智元并肩向山下走去。
魏国安邑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日,智元、智顺手握利剑穿梭在来往的人群中,警觉地看着四周。走着走着,他俩突然看见有两个约三十左右的大汉持剑迎面走来。当智顺看到那个胖一点的大汉顺手偷了别人的钱袋时,便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大汉看到智顺正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看,甚是脑火,遂走过来故意撞了一下智顺。智顺本就对大汉偷人钱袋十分鄙视,此时大汉又挑衅地撞了他一下,更是忍无可忍。只见智顺怒不可遏地推了大汉一把。大汉一贯横行霸道,哪里受得了这等欺侮。于是两个大汉立时拔出剑来,对着智顺就刺了过来。智顺躲过大汉刺来的剑,与智元一起拔剑抵挡。街道上突然生出横事,惊得四周众人纷纷躲避。智元、智顺都是一等一的剑中高手,他们不愿也不想在此多费功夫,耽搁时间,遂使出本领,只三两下就把两个大汉打趴在地。这两个大汉乃市井无赖之徒,瘦一点儿的叫李虎,胖一点儿的叫周豹。李虎、周豹看打不过智元、智顺,知是遇到了高手,不敢再生事端,便跪在地上磕头求饶:“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爷爷,请爷爷高抬贵手,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吧。”
智顺怒不可遏地说道:“一看就知你们两个不是地道之徒,如此小人,如何能放?就是放屁,也不能放你二人。”
看到智顺发怒,李虎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谢罪:“小的请二位爷到酒肆吃酒,权当小的赔罪。”
智顺道:“怕是你这钱不干净。”
看到智顺如此强硬,智元乃劝道:“二弟,得饶人处且饶人。”
闻听智元之言,周豹跪在地上趁机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有一酒肆,小的赔罪请二位爷吃酒。”
听到周豹如此之说,智元眼珠一转,思虑片刻,乃道:“也好,前面带路。”
“谢二位爷赏光!”李虎、周豹忙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堆笑地向酒肆走去。
智元、智顺、李虎、周豹四人来到酒肆,找一僻静处坐下,唤来小二,上齐酒菜,边说边饮。
面对智元智顺,李虎、周豹拱手揖礼。
李虎道:“小的李虎。”
周豹道:“小的周豹。”
随后二人异口同道:“小的有眼无珠,惹恼了爷爷,小的向爷爷赔罪,请二位爷吃酒。”
李虎与周豹边说边端起酒杯邀智元、智顺共饮。智元端起案上酒杯,然智顺却横眉冷对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李虎、周豹不知所措,只是尴尬地看着智顺,随后又转向智元。
“二弟,不可再生事端。”看到智顺怒气未消,智元严厉地说道。
“大哥,我们如何能与狗一同吃酒?”智顺睨视着李虎、周豹,态度甚是傲慢。
“二弟,如何说话!”智元甚感智顺言词不妥,不得不厉声斥责。
“这位爷说得没错,小的就是狗,是二位爷的狗。”周豹面对智元、智顺,满脸堆笑,媚态十足。
“对,我们就是二位爷的两条狗,爷让小的咬谁,小的就咬谁。”李虎更是一副奴颜媚骨之相。
看到李虎、周豹如此奴才之相,智元心里早已有了盘算,遂态度温和地说道:“不打不相识,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如此说。二弟,端起酒,给大哥一个面子。”
闻听智元之言,智顺无可奈何,不情愿地端起酒杯,四人举杯同饮。
同饮之后,李虎、周豹争抢添酒。为缓和气氛,智元举杯说道:“在下智元,这是二弟智顺,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再别说那些外道话。来,我们再干一杯。”
闻听智元之言,李虎、周豹受宠若惊,赶紧端起案上酒杯。不得已智顺也端起酒杯,四人又干一杯。
酒过三巡之后,李虎一时兴起,便蒙生出一个想法,于是大胆地说道:“二位爷,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智元道:“既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二位爷剑术天下第一,不知能否收小的为徒?”李虎两眼紧盯着智元,生怕被他拒绝。
想到能跟智元、智顺学剑术,周豹满脸堆笑地说:“小的愿做爷的弟子,鞍前马后侍奉爷爷。”
闻听李虎、周豹之言,智顺鄙夷地说:“笑话!”
“你们果真想学剑术?”智元两眼看着李虎、周豹,进一步追问道。
李虎、周豹异口同声地说:“想。”
“你俩既想学剑术,那在下就给你们指一去处。”智元略做停顿,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虎、周豹言道,“云梦山有一高人叫鬼谷子,剑术在我俩之上,当是天下第一剑人。你们若拜他为师,日后必能纵横天下……”
“大哥,你……”智顺不知智元为何要如此帮李虎、周豹,没好气地打断了智元的话。
看到智顺生气,智元看他一眼,举手示意道:“二弟,不必多言。”
李虎、周豹闻听智元之言,感激不尽,二人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智元磕头叩拜:“多谢爷爷指路!”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看到李虎、周豹跪拜,智元连忙把他俩扶起。
待李虎、周豹起身坐回原处后,智元又道:“你俩到云梦山见了鬼谷子,千万不可提及我二人。”
“为何?”闻听智元所说,李虎甚是不解。
“甭问。你们只说是慕名而去即可。”智元板起面孔,严肃地说道。
闻听智元之言,看到他板起了面孔,李虎、周豹不敢再问,只得拱手揖礼道:“诺!”
李虎、周豹得智元指路,感恩不尽,在一起好吃好喝,相聚三、五日后便离开安邑,打定主意在来年春暖花开之时,上云梦山拜鬼谷子为师,学习剑术。
却道智元、智顺自与李虎、周豹分别之后,便离开魏国安邑来到赵国晋阳,寻一家客栈住下。吃过晚饭之后,他二人相对坐在案的两侧,饮茶畅谈。
智顺问道:“大哥为何要让李虎、周豹拜鬼谷子为师呢?”
智元道:“二弟看李虎、周豹,何许人也?”
“乃市井无赖之徒。”
“市井无赖之徒拜鬼谷子为师,岂不是好事?”
“小弟还是不能明白,请大哥明示。”
“我是想让这两个无赖之徒帮我们报仇。”
“就他们两个?”闻听智元所说,智顺不以为然。
“对,就他们两个。”
“两个市井无赖之徒?”
“对,两个市井无赖之徒。”
“大哥,我们报仇如何要用如此无赖之徒呢?”
“二弟,二十多年前,鬼谷子已甚是了得。”智元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二十多年来,我们只知鬼谷子在云梦山修道,鬼谷子道行如何,我们一无所知。要想取胜,必先了解对方。李虎、周豹不正好担此大任?”
“鬼谷子能收他二人为徒吗?”兄弟二人辩论到此时,智顺好像明白了一些,但鬼谷子能否收李虎、周豹,他心中仍是担忧。
“相传鬼谷子有仁慈之心,按理应该能收。”智元停顿下来,思索片刻又道,“李虎、周豹乃不安分之人,鬼谷子定不会长留此二人。”
“大哥是说时日不长,鬼谷子就会赶此二人下山?”闻听智元之言,智顺顿时明白了哥哥的用意。
智元看着智顺点点头道:“是。”
智顺又追问道:“那他们下山之后会如何?”
“若他们被鬼谷子赶下山,必会对鬼谷子恨之入骨。”智元故作停顿,然后甚是自信地说,“到那时,他二人就真成了我们的两条狗。”
再说李虎、周豹与智元、智顺分开后,一心想学剑术,便按智元所说,于第二年春暖花开之时,打点行装,踏上了拜师之路。一路上,他二人手握利剑,昼行夜宿,行走月余,终于来到云梦山下。这一日李虎、周豹沿着陡峭的山路走走歇歇,歇歇走走,边走边谈,边谈边走。
“大哥,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坐下来歇会儿吧。”周豹感到又饥又渴,一屁股就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
李虎见周豹坐在石头上不走了,无奈亦找一块石头坐了下来。
“我们总是这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何时才能见到鬼谷子?”李虎坐在石头上,喘着粗气,像是问周豹,又像是在问自己。
“大哥,去年,我们与智元、智顺偶遇,非亲非故,他们为何要帮我们呢?说不定这个鬼谷子就是子虚乌有,怕是智元在欺骗我们,耍弄我们。”
“也许是在骗我们。”
“既是骗我们,那我们还是下山去吧。”
“我是说‘也许’。小弟,我们千辛万苦都走到这里了,如何能半途而废呢?”
“大哥,就算有鬼谷子这个人,可我们为何非要拜鬼谷子为师呢?”
“因为鬼谷子是天下第一剑人,因为我要报仇雪恨。”
“大哥,对不起,小弟又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想到家仇,李虎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思虑片刻,深沉地说道:“二十多年了,二十年多前全家惨遭杀害……这般深仇大恨,我如何能够不报呢?只可惜吾剑术太差,至今仍虚活在世上!”
“既是全家被杀,那您是如何活下来的?”
“吾当时病得奄奄一息,仇人杀了我的家人之后,就把我扔到了荒郊野外,说是让野兽把我活吃了才解恨。”
“竟如此残忍!”
“当时吾病成那样,他们以为我必死无疑,然没有想到我奇迹般地活下来了。”
“真是苍天有眼。”
“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报仇,只是我剑术不精,艺不如人。”李虎站起来,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走,我们今日一定要见到鬼谷子。”
周豹起身跟随李虎沿山路继续向云梦山顶走去。
春天的云梦山,风和日丽,草木茂盛。这一日,鬼谷子独自一人在云梦山顶草原练剑。只见李虎、周豹走上山顶,在距鬼谷子约两箭地处停了下来。他俩躲在一棵大树的后面,远远地看见鬼谷子跃起一丈多高,手中利剑如彩带飞舞,使人眼花缭乱。正在惊叹之时,就见一道白光随风飞来,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俩弄明白是如何一回事,一把利剑就插在了他俩面前。利剑突然飞来,李虎、周豹霎时吓得魂飞魄散。
鬼谷子走到李虎、周豹面前,拔起插在草地上的剑,看了他俩一眼,问道:“为何来此?”
李虎、周豹惊魂未定,看着面前站着的鬼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鬼谷子又道:“问你们话呢,为何来此?”
只见李虎、周豹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鬼谷子磕头叩拜:“小的拜见师父!”
“起来回话。”
李虎、周豹从地上爬起来,站在鬼谷子面前。
“你们要拜何人为师?”
闻听鬼谷子之言,李虎、周豹拱手揖礼道:“拜您为师。”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李虎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鬼谷子,迟疑地问道:“您莫不是鬼谷先生?”
“在下正是。可我还不知二位是何人?”
李虎道:“我叫李虎,他叫周豹。我们是结义弟兄,欲拜先生为师。”
“为何要拜我为师?”
周豹想到方才那一幕,仍惊魂未定,只听他敬佩不已地说道:“因为先生是天下第一剑人。”
“在下已在这深山修道二十多年了,从未与他人论剑,何来天下第一剑人?”鬼谷子闻听,深感莫名其妙。
“小的方才看您舞剑,这天下第一剑人非您莫属。”李虎看着鬼谷子手中的剑,两眼露出羡慕之情。
“您要是第一,何人敢称第二?不……不对。应该是您要是第二,何人敢称第一?”周豹内心激动,说起话来竟是语无伦次。
“第一、第二又如何?既然你们来了,也算我们有缘,若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吧。”闻听他二人之言,鬼谷子甚觉好笑,又因山中多年不曾有人到访,便将他二人留了下来。
“先生是答应收我们为徒?”李虎闻听鬼谷子之言,甚是激动,兴奋不已地问道。
鬼谷子看他俩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非也,收徒的事以后再说。你们可先住下,不过,房子要自己盖。”
周豹问道:“在哪儿盖呢?”
鬼谷子说:“你们可在我的草堂百步之外盖一草舍。”
“草堂在何处?”李虎四处张望。
“请随我来。”鬼谷子说着抬腿向山谷草堂的方向走去,李虎、周豹紧跟其后。
在鬼谷子的授意下,李虎、周豹于草堂一侧百步之外盖起一间草舍。一日他二人边搭草房边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大哥,我们盖好草房,鬼谷子是否能收我们为徒?”周豹将一捆草在房顶上铺开,看一眼李虎,心存疑虑地问道。
“先盖好再说吧,我们已在露天睡了十多日了,今日再盖不好,还得睡露天。”李虎一边在房顶上铺草一边回应着周豹。
“这鬼谷子太狠心,他睡在偌大的草堂里,让我们睡露天。”
“我们不是想学剑术吗?不然,如何会受这罪?”
“等我们学好了剑术就……”
“休得胡说。”李虎用眼瞪一下周豹,慌忙看看四周,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三晋水多山多,山中不乏藏龙卧虎之人。话说三晋一座无名的深山里,在夏初的一个早晨,太阳初升,阳光照射在草房前的草地上,只见草地上有一个名叫韩楚的二十五、六岁女子与一个名叫宋月的十五、六岁女子正在练剑。在初升太阳的照射下,她二人举剑对刺,不时腾空跃起,手中之剑如银龙飞舞,剑光闪烁似常娥舞袖。二人练有半个时辰,双双收剑,站立于草地之上。
“小月,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走,到山顶上去,让我们再最后看一眼爷爷,看一眼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韩楚站立于草地上,目视山顶,言语里饱含着不舍的神情。
“阿姐,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宋月两眼看着韩楚,显然是不想离开。
从宋月的话音里,韩楚听出了她的留恋之情。此时韩楚的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酸楚,她亦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毕竟是她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她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深厚的感情,她如何能舍得离开呢?可她又不能不离开。如今爷爷离她们而去,爷爷临终时把她俩托付给一个人,一个她们不认识的人。说是托付,不如说是寻找,因为这只是爷爷的一厢情愿,她们要去寻找的那个人并不知道这些……韩楚听着宋月的问话,忍不住滴下两滴眼泪,为了不让宋月看见,她强忍着向上涌起的离别之情,微微地点点头,然后迈步向山顶走去。宋月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
韩楚、宋月一路无语,径直走上山顶,来到一座坟墓之前。只见她俩将手中宝剑放在一边,然后肃立于坟前。
“爷爷,楚楚和小月就要下山了,今日特来向您告别。爷爷,我们走后,就剩您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这山野里……爷爷,以后,您一个人躺在这里,没了楚楚、没了小月陪伴,您……您会寂默吗?”韩楚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爷爷,小月与阿姐就要走了,小月想您……”宋月说着亦忍不住流下了悲痛、离别的眼泪。
“爷爷,楚楚和小月会回来看您的……”韩楚哽咽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宋月亦跟着跪倒在地。韩楚、宋月面对爷爷的坟墓磕头叩拜。磕完三个头,韩楚、宋月站起来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坟墓。肃立片刻之后,只见她二人拿起放在地上的剑,环视一下四周,然后迈步向山下走去。
行走数日,韩楚、宋月来到赵国晋阳。看着晋阳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宋月好奇地问道:“阿姐,这个晋阳,就是爷爷说的二十多年前智瑶水淹晋阳的那个晋阳吗?”
“就是这个地方。当年要是没有鬼谷子,晋阳也许就不存在了,我们今日就看不到这座城了。”看着晋阳街市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韩楚深有感触地说道。
“鬼谷子可真厉害。”
“鬼谷子不只是保住了这座城,更主要的是他救了这座城里成千上万百姓的性命。”
“爷爷说让我们找鬼谷子,可天下这么大,如何找呢?”
“听爷爷说,鬼谷子灭了智瑶之后,就到云梦山修道去了。”
“阿姐,鬼谷子既是在云梦山修道,我们何不上云梦山去呢?”
“鬼谷子在云梦山修道,我们不好打扰。”
“不去云梦山,我们如何能见到鬼谷子呢?”
“鬼谷子是一个心系天下的人,他不会永远在云梦山修道,听爷爷说,鬼谷子要在云梦山修道三十年,再过几年鬼谷子就该下山了。”
“就算鬼谷子下了山,可我们不认识他,他亦不认识我们,即使他站在面前,我们又如何知道呢?”宋月终于说出了藏在她心中已久的疑虑。
“鬼谷子心系天下苍生,他若出山,一定会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不愁我们找不到他。”韩楚不仅对鬼谷子甚是仰慕,更是对自己信心百倍。
秋天是采药的季节。一日,云梦山一深山处,只见鬼谷子与周丫二人正在山中采药,日近午时,周丫看着两个药篓里满满的草药,然后抬头看看天空,再看看鬼谷子,关切地说:“谷子哥,天已是晌午,我们歇会儿吧。”
“好,歇会儿。”
鬼谷子、周丫将手中的药铲放到药篓边,走到一块石头旁坐下。只见周丫摘下身上背着的水葫芦,拔出塞子,将水葫芦递给鬼谷子。
“谷子哥,喝口水吧。”
鬼谷子接过水葫芦,咕咚咕咚喝两口,然后把水葫芦递还给周丫。
“丫丫,你也喝点儿吧。”
周丫接过水葫芦,喝两口,将塞子塞住。
“谷子哥,你会像爷爷一样一生一世都在这山中采药吗?”周丫两眼看着鬼谷子,深情地问道。
鬼谷子看一眼周丫,平静地说:“丫丫,哥哥要下山去救人。”
“爷爷不是在救人吗?山外若有人病了,爷爷不是经常下山给他们看病送药吗?”周丫不明白鬼谷子话中的含义,迷惑不解地问道。
“爷爷救的人和我救的人不一样。”
“不都是病人吗?有何不一样呢?”
“爷爷救的是少数病人,我要救的是多数人。”
“爷爷救的可不是少数人,爷爷救的病人可多了。”
“爷爷救的人再多,与天下比起来还是少数。哥哥要救多数人,要救天下。”
“救天下?天下如何救?”闻听鬼谷子之言,周丫更是迷惑,只见她瞪着眼睛问道。
“天下病了,如若不救,天下会死很多人的。”鬼谷子语气深沉,思虑片刻之后,看一眼周丫,“丫丫,你能明白吗?”
周丫摇摇头道:“不明白。”
鬼谷子意味深长地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再说李虎、周豹自来到云梦山,一心想拜鬼谷子为师,学习剑术。然他二人虽留了下来,可鬼谷子并未收他们为徒,更未教他们剑术。整日里只是让他们干些杂活,练练打坐。一日,李虎、周豹又在云梦山顶草原坐在草地上打坐。
“大哥,我们是来学剑术的,可鬼谷子整日里不是让我们打坐就是干些杂活,我们上山已经两年多了,他还不教我们剑术,你说,他是何居心?”周豹坐在草地上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小弟,我亦想早学剑术,可不打坐没有办法,谁让我们有求于他呢?”李虎坐在草地上无可奈何的说道。
“鬼谷子整天给周药痴、周丫在一起采草药,哪有功夫教我们剑术呢?”
“小弟,不如我们也学采草药,如此,不就能与鬼谷子……”
没等李虎说完,周豹就抢先说道:“就能与鬼谷子、周丫在一起,尤其能与周丫在一起……好,我们此时就去找鬼谷子,让他教我们学采草药。”
想到能经常看到周丫,周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好像立马就能与周丫在一起似的。
李虎、周豹想着好事,一路从云梦山顶下来,径直来到草堂前,迟疑片刻后,终于硬着头皮走进草堂,来到案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鬼谷子磕头叩拜:“弟子拜见师父!”
鬼谷子正在草堂伏案读书,见他俩进来,遂他抬起头,看着案前跪着的李虎、周豹,审视片刻,问道:“李虎、周豹,我何时收你们为徒?”
李虎、周豹抬头看着鬼谷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先生,我们上山已经两年多了,可……可这剑术……”李虎两眼看着鬼谷子,欲言有止。
“先生,何时教我们剑术呢?”看到李虎吞吞吐吐,周豹毫无顾忌地说道。
闻听他二人之言,鬼谷子没好气地说:“打坐尚未练好,何谈剑术?”
“这……”看到鬼谷子发怒,李虎不敢再多说什么。
“整日里打坐甚是无趣。先生,不如我们边打坐边学采草药,您看如何?”为了接近周丫,周豹硬着头皮,大胆地说出了自已的想法。
闻听周豹之言,鬼谷子思虑片刻,感到无甚不妥,乃道:“也可,那你俩就一天打坐,一天采草药。”
听到鬼谷子之言,李虎、周豹心中暗喜,连声说道:“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却道智元、智顺、智菊、智梅兄妹四人为报家仇,整日在山上练剑。一日,他们兄妹四人练一阵剑后,便坐在山顶的草地上歇息。
“大哥,我们何时找鬼谷子报仇?”智梅忍不住问道。
智元平静地说:“时机还未到。”
智梅追问道:“时机何时才能到?”
“等。”
听到智梅又在追问,智元头也没抬地只吐出一个字。
“大哥是在等李虎、周豹的信息吗?”听到智元说‘等’,智顺立刻想到了李虎、周豹。
“是。”
智元不冷不热地又吐出一字。
“李虎、周豹乃市井无赖之徒,如何可信?”想到三年过去了,李虎、周豹杳无音信,智顺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恨。
“正因为他们是无赖,才能被我所用。”看到智顺心有怒气,智元板起面孔,严肃地说道。
“三年过去了,李虎、周豹何时能有信息?”智顺仍然余怒未消。
“快了,到时他们会主动来找我们的。”智元看一眼他们三个,甚是自信。
智梅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快了’是何时?”
“二哥、小妹,鬼谷子非等闲之辈,报仇的事如何能急?我们要听大哥的安排。”看到智顺、智梅烦燥不安,智菊耐心地劝说着他们。
李虎、周豹名为学采药,实乃想天天看到周丫。尤其是周豹,他心存邪念,总是想方设法找理由能与周丫在一起。这一日,李虎、周豹又与周丫一起在山中采药,只见李虎、周豹不停地说说笑笑,看似采药,意却在周丫。周丫嫌他俩说话不雅,故有意走到距他俩半箭地之外,用铲挖药。
“小弟,我们来云梦山都三年多了,本想借采草药好让鬼谷子教我们剑术,谁知他如何整日让一个黄毛丫头教我们采药,丝毫不提教剑之事。”李虎一心想着学剑术,对鬼谷子如此安排未免有些不满。
“大哥,虽说鬼谷子未收我们为徒,未教我们剑术,然整日有周丫这个美人儿陪我们采药……”周豹抬头两眼直直地看着周丫,不怀好意地说道,“甚觉时间过得太快,我夜里睡觉都想着她。周丫实在是太可人了,若是能与她……”
“周丫着实诱人,我夜里也常梦到她,我亦愿……然转念一想……不可。”李虎摇摇头。
“为何?”周豹不解地问道。
“小弟,我们为何来此云梦山?”
“拜鬼谷子为师,学剑术。”
“既如此,为何还要招惹周丫?”
“三年多了,三年多鬼谷子都未收我们为徒,未教我们剑术,大哥,你以为鬼谷子还会教我们吗?”
闻听周豹之言,李虎沉思片刻,不觉点头称是,乃道:“这……那该当如何?”
“不如……”
“不如什么?”
“周丫如此貌美,不如与她交合一次,也不枉我们来此三年。”
李虎迟疑地问道:“周丫能从吗?”
“这事你不能问她,女人都碍于脸面,要是真那样了,也许她的心里……”
李虎、周豹你一言我一语海阔天空地说得正起劲时,周豹抬头突然看到周丫起身向一山崖走去。
“大哥你看,她干啥去?”周豹用手指着周丫。
李虎抬头看去,只见周丫走到一崖边,转眼不见了。
“走,过去看看。”李虎此时也忍不住对周丫动了心思。
见周丫走入崖下,李虎、周豹邪念顿生,只见他俩放下药铲,急急忙忙地向崖边走去。
李虎、周豹二人来到山崖边,探头向下看去。他俩看到周丫背对着山崖,正蹲在下面溺尿……当李虎、周豹看到周丫那露在外面的、白里透红的屁股时,已按捺不住内心地骚动,顿是淫性大起。只见周豹在前,李虎在后,二人急不可耐地向崖下走去。
周丫正在小解,忽听到脚步声传来,忙提起衣服,扭头看去。当她看到来人是周豹、李虎时,顿时怒从心起。
周丫指着周豹、李虎叱道:“周豹、李虎,你……你们……”
“丫丫……”李虎看着周丫,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周丫,你不如就……就从……从了我们。”周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自己龌龊的想法。
闻听周豹、李虎之言,再看他俩那色迷迷的嘴脸,周丫忍无可忍地骂道:“无耻的东西!滚……滚……滚……”
由于邪念作怪,周豹、李虎并未停住脚步。看到周豹、李虎直朝她走过来,周丫随即在地上拣起一块石头,愤怒地朝周豹、李虎扔去。周豹、李虎看到周丫愤怒地将石头扔过来,吓得掉头就跑……
周药痴与鬼谷子得知周豹、李虎对周丫的亵渎无礼之举,气得义愤填膺。当晚,他俩相对坐于案的两侧,商议着如何处置周豹、李虎。
“老朽早看出李虎、周豹不是正道之人,曾多次提醒你不要收他二人为徒,可你……”周药痴看着鬼谷子气愤地说道。
“师父,弟子没有收他们为徒。”
“可你把他们留下来了。正是他二人不怀好意,才生出今日的祸端。”
“师父,弟子知错了!”
“即刻撵他们走,让他们滚下山去!”周药痴越说越怒,就是把李虎、周豹撵下山去,也难解他心头之气。
“弟子遵命!”闻听周药痴之言,鬼谷子甚是悔恨。
翌日一早,鬼谷子一脸严肃地坐在草堂的案内,李虎、周豹忐忑不安地跪于案前。屋内十分安静,安静到都能听到心脏的跳动;气氛异常紧张,紧张到使人喘不过气来。
鬼谷子坐在案内两眼直盯着李虎、周豹,眼光似两把利剑,好像是要把他俩从外到里一剑刺穿。
“李虎、周豹,你二人可知错?”一阵沉默之后,鬼谷子盯着他俩厉声问道。
“先生,小的知错。”李虎、周豹跪在地上,甚是惊恐不安。
“你二人初上山之时,我就看你俩不甚地道,本想以打坐悟道使你等有所改变。可不成想你二人贼心不死,生出祸端!”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虎、周豹,鬼谷子心中甚是愤怒。
“小的一时鬼迷心巧,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小的知错了。”李虎跪在地上,似有忏诲之意。
“小的一时没有把持住,生出事端,小的亦知错了。”此时的周豹嘴上虽说知错,然难掩其内心的龌龊。
“求先生放过小的,教小的一招半式剑术吧。”李虎仍心存幻想,苦苦地哀求着。
“多亏我没教你二人剑术,不然,你们定会以此祸害他人。你二人品行不端,恶习难除,实属无耻、无赖之徒。”鬼谷子停顿一下,站起来,两眼直盯着李虎、周豹,厉声叱道,“云梦山乃清静之地,岂容你等违背天理,肆意妄为?李虎、周豹,望你二人好自为知,痛改恶习!如若再为非作歹,自当严惩!今日你二人就收拾东西,即刻滚下山去!”
李虎、周豹被鬼谷子撵下山,心生怨恨,狼狈不堪地来到魏国,此时他俩拿着剑正沮丧地走在安邑的街道上。
“鬼谷子如此狠心,全不念多年来的情谊,就这么把我们撵下了山。”李虎心生怨气,对鬼谷子撵他下山恨之如骨。
“三年多,我们一没学到剑术,二没得到周丫,就这么被鬼谷子像撵狗一样地撵出来了。”周豹更多的是后悔想占有周丫的目的没能得成。
“鬼谷子不把我们当人看,使我们这般狼狈。此仇不报,非君子!”
“大哥,别痴人说梦了,鬼谷子剑术天下第一,就凭你我,何时能报得了此仇?何况,我们也不是君子。”
“是不是君子暂且不说,此仇一定要报。”
“我们连智元、智顺都打不过,如何报?”
“小弟,你说什么?智元、智顺?好,就找智元、智顺。”听到周豹提起智元、智顺,李虎忽然有了主意。
“大哥,智元、智顺能帮我们吗?”
“小弟,你还记得当年智元是如何说的吗?”
“智元说我们见了鬼谷子千万不能提及他们二人。”
“你知道这是为何?”
“为何?”周豹看着李虎,迷惑不解地问道。
李虎咬牙切齿地说:“要是我猜得不错,他们与鬼谷子定是仇人。”
话说韩楚、宋月在赵国没有寻到鬼谷子,辗转来到魏国。此时,她俩手握利剑正行走在魏国都城安邑的街道上。
宋月问道:“阿姐,我们四处寻找,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可鬼谷子在何处呢?”
“小月,只要有恒心,我们就一定能找到鬼谷子。”韩楚是在为宋月鼓气,同样是在为自己鼓气。
“阿姐,这得多长时间?”
“小月,我们边找鬼谷子边周游列国,路见不平,为民除害,这不是很好吗?”
“阿姐说得是,小月喜欢这样。”
魏国都城安邑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只见街道上有一个约六十左右的老妇人领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过来。这小男孩儿手里拿着一个纸做的小风车边走边玩。突然一阵风刮过,将小男孩儿手里的风车刮在地上。小男孩儿转过身去,想拣起被风吹落在地上的风车,可还没等他抓住风车,地上的风车又被风刮到前面,小男孩儿又去追赶风车,就在小男孩儿伸手将要抓住地上小风车之时,地上的小风车却被一只大脚踩在上面,小风车被踩坏了。小男孩儿看到那只踩在小风车上面的大脚,拼命地用双手想把那只大脚移开,然那只大脚太重了,无论他用多大力,都无法撼动那只大脚。
李虎、周豹走在街道上,周豹看到有一小男孩儿用双手在搬他的脚,本来就气不顺的他心里更加狂燥。只见他飞起一脚将小男孩儿踢出一丈多远。小男孩儿仰面倒在地上,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小男孩儿疼痛得嚎啕大哭起来。
追赶过来的老妇人看到孙子被踢倒在地,口吐鲜血,心疼地扑下身子,坐在地上抱住小男孩儿的头痛哭起来:“孙儿呀孙儿……你可别吓奶奶。孙儿呀,是哪个混帐王八蛋将你踢成这样?”
小男孩儿哭着用手指向周豹。
老妇人看着周豹骂道:“王八羔子,混帐东西,你不得好死!”
周豹、李虎听到老妇人痛骂,满脸怒气地来到老妇人面前。周豹拔出剑来,用剑指着老妇人恶狠狠地说:“老东西!再骂,我一剑捅死你!”
看到周豹猖狂跋扈的样子,围观的众人个个敢怒不敢言。
“你个混帐东西,你捅死我吧,你不得好死!”老妇人满脸愤怒地骂道。
“找死!”
听到老妇人不停地怒骂,周豹恼羞成怒。他举起剑来就要刺杀老妇人,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周豹的剑将要刺向老妇人之时,韩楚、宋月走了过来。只见宋月举剑用力将周豹的剑挑起,差一点将周豹的剑挑向空中。周豹只感到握剑的虎口被震得麻木疼痛,身子不有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李虎看到半路上杀出个宋月,随即拔剑向宋月刺去。韩楚见李虎拔剑刺向宋月,忙举剑挡住李虎。一时间,韩楚、宋月与李虎、周豹刺杀起来。
大约有半炷香的功夫,李虎、周豹败下阵来,双双跪地求饶。
李虎、周豹跪在地上,面对韩楚、宋月拱手揖礼道:“小的有眼无珠,求奶奶饶命!”
“欺软怕硬的东西,你们竟然将剑对准老人与孩子!想活命,请问姑奶奶的剑是否答应!留你们这些地疲无赖在世上迟早是祸害,不如今日就拿下你们的狗头!”宋月用剑指着周豹、李虎,大有不杀不快之感。
李虎、周豹一听宋月要杀她们,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奶奶饶命……奶奶饶命……”
不管李虎、周豹如何求饶,也难平宋月心中之怒,宋月举起剑来就要取李虎、周豹的项上人头。
“小月,杀了他们又有何用?不如惩罚他们。”看到宋月举剑要杀周豹、李虎,韩楚急忙伸手拦下。
“如何惩罚?”
“让他们拿钱为老奶奶的孙儿看病。”
“那不太便易他们了?”
“小月,得饶人处且饶人。”
“看在阿姐的份上,今日就饶了你们这两个狗东西。还不快快拿出钱来?”在韩楚的劝说下,宋月瞪了周豹、李虎一眼,遂将举起的剑放下。
周豹慌忙拿出一个钱袋双手颤颤抖抖地交给宋月。
宋月将钱袋拿在手中掂了掂分量,骂道:“还不快滚!”
宋月话音刚落,就见李虎、周豹拿起地上的剑恢溜溜地逃走了。李虎、周豹逃走之后,围观的众人便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痛骂李虎、周豹跋扈的,有盛赞韩楚、宋月行侠的。
看着周豹、李虎如丧家之犬似的逃走了,宋月拿着钱袋与韩楚一起走过去,来到老妇人身边,俯下身子将钱袋递给老妇人。
“老奶奶,给您。”
“姑娘,这……”老妇人两眼看着宋月、韩楚,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老奶奶,拿着吧,好给孩子医病。”韩楚看着老妇人,温情地说道。
“姑娘,好人啊!”
老妇人伸手接过宋月手中的钱袋,饱含深情地看着韩楚、宋月,感动得流下了两行眼泪。
再说李虎、周豹自被鬼谷子撵下山后,又在魏国安邑遭宋月痛骂,甚是气极败坏,便萌生了投靠智元、智顺的想法。为能早日见到智元、智顺,李虎、周豹整日四处奔波,千般寻觅。约有一年之余,他俩终在安邑寻得智元、智顺。是日,智元、智顺、李虎、周豹四人重逢,相互有求,遂聚于酒肆吃酒叙事。
李虎见到智元、智顺好似见到亲人一般话语不断,只听他道:“小的离开云梦山后,无论酷暑盛夏还是冰雪严冬,无一日不在寻找公子。真是苍天有眼,终不负我二人,今日在此总算见着了二位公子。来,小的敬二位公子。”
李虎说着与周豹一同举起酒杯邀智元、智顺吃酒,智元、智顺端起酒杯与李虎、周豹一饮而尽。
智元将酒杯放于案上,平静地问道:“不知二位找在下何事?”
“求二位公子帮小的报仇。”不等李虎开口,周豹即抢先说道。
“报仇?”闻听周豹之言,智元故作惊讶。
“找何人报仇?”智顺看李虎、周豹一眼,也佯装不解地问道。
“鬼……谷……子。”李虎看着智元、智顺惊愕的样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二位莫不是被鬼谷子撵下山的?”看到李虎对鬼谷子恨得咬牙切齿,智顺心里暗自高兴。
“不瞒二位公子,小的正是被鬼谷子撵下山的。”李虎停顿下来,两眼看着智元、智顺,拱手揖礼道:“恳请二位公子帮小的报仇!”
“二位如何知在下会帮你们报仇呢?”闻听李虎之言,智元眨一下眼睛,不紧不慢地问道。
“当年公子说不让小的在鬼谷子面前提及您,小的就知晓鬼谷子是您的仇人,不然,哪有不让在朋友面前提及之理呢?”李虎目不转睛地看着智元,不软不硬地反问了一句。
听到李虎的问话,智元心中暗喜,乃随即说道:“果然瞒不过你。既然鬼谷子是我们共同的仇人,那我们从此以后就是朋友。来,为朋友干了此杯。”
闻听智元之言,李虎、周豹受宠若惊,乃拱手揖礼道:“谢二位公子!”
智元、智顺、李虎、周豹四人各怀心态,为了共同的仇人,走到了一起,遂举杯狂饮。
冰雪融化,冬去春来,转眼间又是一个花开的季节。一日,在草堂内,鬼谷子与周丫相对坐于案的两侧,饮茶谈事。
“谷子哥哥,丫丫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周丫看着鬼谷子突然冒出一句话。
鬼谷子笑着说道:“丫丫有何事不明,不妨说来听听。”
周丫道:“在您的心中,山外之人与丫丫相比,何人更重?”
“丫丫,你如何会问这个问题?”
“你只管说在您的心中何人更重?”
“在我的心里,自是丫丫重。”
“谷子哥哥,您可愿与丫丫在这山中白头偕老?”
闻听周丫之言,鬼谷子两眼看着她思索片刻道:“丫丫,你可愿随哥哥一起周游列国?”
“为何要周游列国?我们与爷爷一生一世都生活在这山中不好吗?”
“好。”
“那为何还要出山呢?”
“因为山外的人需要哥哥。”
“丫丫同样需要谷子哥哥,哥哥不是说丫丫在您的心里更重吗?”
“丫丫,这不是一回事。”
“在丫丫看来,就是一回事。”周丫略顿一下道,“谷子哥哥,为了丫丫,您能不出山吗?”
“丫丫,可哥哥的师父要哥哥出山。”
“哥哥的师父不就是爷爷吗?”
“哥哥还有一个师父。”
“还有一个师父?我如何不知道呢?”闻听鬼谷子之言,周丫迷惑不解地问道。
“哥哥的那个师父在三十年前就离开了云梦山,云游天下,那时还没你呢,你如何能知?”鬼谷子看着周丫,微笑着说。
“他为何要哥哥出山呢?”周丫仍是不解地问道。
“因为列国争战,民不聊生;因为这个天下病了,需要哥哥去治。”鬼谷子看着周丫,耐心地说道。
“哥哥果真要出山?”
鬼谷子点点头。
“哥哥果真要周游列国?”
鬼谷子再点点头。
“既是哥哥非要出山、周游列国,那丫丫自当追随。”看到鬼谷子态度如此之坚定,周丫索性狠下了一条心。
“丫丫真是好妹妹。”闻听周丫之言,鬼谷子高兴地拉住了周丫的手。
日幕落下,云梦山鬼谷子草堂内,案上放着老子的《道德经》,案旁燃着一盏油灯。只见鬼谷子坐于案前闭目沉思。片刻之后,又见鬼谷子双手拿起案上竹简小声读道:“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鬼谷子读完,将书放于案上,又闭目沉思片刻,突然站起,在草堂内,边来回踱步边自言自语。
“师父说‘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是啊,如果我不顾自身,我会有何灾患呢?师父又说‘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一个人若能用尽自身的力量去为天下人,就可把天下寄托于他。师父既把天下寄厚望于弟子,弟子又如何能负师父所愿呢?”
鬼谷子边走边说,思虑再三,最终决定,明日找周药痴谈下山一事。
翌日,鬼谷子早早地就来到了周药痴的草房。只见鬼谷子与周药痴相对坐于案的两侧,边饮边谈。
“徒儿聪慧,如今这满山遍野的草药尽在你的脑中,老朽甚是开心。”周药痴饮一口茶,随即将茶盏放于案上,看着鬼谷子,内心无比舒坦。
鬼谷子揖礼道:“弟子感谢师父多年的教诲!”
“徒儿,你就要与丫丫成婚了,在自家如何还拘于这些虚礼?”
“长幼有序,无论在何时何地,弟子都不敢造次。”
“你和你那个老聃师父一样,就是礼多。好,不说这个了,老朽已为你和丫丫选好吉日,下月初九你们便可完婚。”周药痴满心欢喜地舒展了一脸的皱纹。
“婚姻之事,全凭师父定夺。只是有一事弟子需向师父禀明。”
“何事?”
“弟子奉老聃师父之命,进山修道,如今已满三十年。等与丫丫妹妹完婚之后,弟子想出山入世,周游列国。”
周药痴闻听鬼谷子要出山入世,周游列国,顿时火冒三丈。
“小子,你周游列国,丫丫如何办?”周药痴对着鬼谷子大声吼道。
“这个师父尽可放心,弟子欲与丫丫一同出山入世,周游列国。”鬼谷子两眼看着周药痴,平静地说。
“列国争战,民不聊生,老朽为避乱世才来到这深山之中。如今你要把丫丫带入乱世,这如同羊入虎口。”周药痴略顿一下道,“老朽断不会任你胡为!”
周药痴没有想到鬼谷子会有如此打算,如今不仅鬼谷子要周游列国,而且是带周丫一起下山。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他原本的想法。此时的周药痴心急如焚,心乱如麻,他不会、也不可能让周丫离他而去。
“爷爷,您是弟子师父,可老聃亦是弟子师父。老聃师父要弟子托起天下之责,弟子如何能不从呢?”
看到周药痴如此着急,鬼谷子只得把老子搬了出来。
“老朽同是你的师父,老朽的话你如何不从?”
闻听鬼谷子之言,周药痴气不打一处来。
“师父要弟子留在山中是为弟子考量,而老聃师父要弟子出山入世是为天下考量,这如何能同日而语?”
“他为天下考量,他今在何处?他为何不出山入世?再者,天下有多大,就凭你……你能托得起吗?”
“天下再大,大不过心胸,只要胸有天下,天下便无难事。”
“小子,你太狂妄了!老朽今日且不与你争辩,就问你一句话,你果真要出山吗?”
鬼谷子拱手揖礼道:“请师父恕弟子不孝!”
周药痴气愤地说:“好,好,老朽不是你的师父,你尽可出山入世、周游天下,然丫丫是不会跟你去的。”
“求师父开恩,允丫丫与弟子一同出山。”
“休想!以后你与丫丫就是天各一方,不会再有任何关联。”
“师父!”
闻听周药痴之言,鬼谷子心如刀绞,只见他眼含泪水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周药痴面前。
“出去!哪个是你师父?”周药痴气愤地站起来,用手指着鬼谷子大声吼道。
草房内周药痴与鬼谷子争论不休,草房外周丫正好采药回来。只见周丫将药篓放于房前,正欲进去,忽听周药痴与鬼谷子在屋内争吵,便停下脚步,站立于门前。周丫站在草房外面,听着草房内周药痴与鬼谷子的争论,心痛如割。此时的她甚是迷茫,她不知如何是好。周药痴、鬼谷子是她在这个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离开那个对她都是一种难于愈合的伤害:她若随鬼谷子出山,心里着实放不下爷爷,如真有那么一天,她不敢想、也不知此生还能否再与爷爷相见;如若留在山中,她深知那将是痛苦地抉择,因为这意味着她一生将永远失去她心中爱的这个人……想到这里,她眼泪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伤心地向前面的树林中跑去……